陈雨的衣角刚消失在门口,之前还是零分贝的教室立即有了变化。有的学生习惯性东张西望,有的学生无聊性说起话。这一幕在新学期天天如此上演,成了早读课下半时的快乐时光。
周响把手中的英语书一扔,拿起课桌下的《紫川》。他是一个超级武侠迷,充分利用着可利用的时间。当同龄人还在看《风云》的漫画打《拳霸》的街机,他已经在淘旧书店了。造成的后果之一是,他成了初中时最早近视的那批人。他近视不深,也不去配眼镜,一是踢球不便,二是不抄笔记的好借口。任何事都要有代价的,比起武侠书带来的满足感,近视不算什么。上学期他以武会友,金古梁温黄,他读的最全,轻易就夺了个年级第一。只是知音太少,都迷于网游了。
这高一一班里还不不少男生戴近视眼镜,一个是卢表若,他正埋头苦算数学题;一个是黄恒格,他朝大声说着话的王立原瞄了一下,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厌烦,又继续背单词;一个是真胖子郭明天,用一只大手支着脸在打瞌睡;一个是半伪娘彭田真,正和前面的吴雪谈着昨晚的演唱会。
王立原早耐不住了,陈雨一走,他迫不及待拍着前座许云明的肩问:“小明明啊,昨晚的意甲你有没有看完?谁赢了?我只看到1:1,国米还是帕尔玛?”王立原是个急性的人,总觉得自己最不缺乏的就是幽默感,往往负责在班里搞古怪与开玩笑。
许云明正赶着物理作业,没回头,“靠!不要再叫我小明明好不好!――你又没能看完吗?”
“是啊是啊,那像你那么幸福,都没人管!上半场还没完,我老妈就来清场了,‘十一点半还不去睡!明天还要不要读书?一个破球踢来踢去有什么好看?快去睡觉!’那我还能怎样?他奶奶的意甲就不能早点开球吗?”可怜的王立原每个星期一都要例行的发泄一通这样相似的话,“谁赢了,国米吗?主场啊,应该赢的,是不是?”
“二比一啦!---这道题到底是哪个笨蛋出的?”许云明迅速翻看书本,找着力学公式。
“哈哈,我就说是国米嘛!”王立原高兴得叫了起来,“第二个球是谁进的啊?”
周响听得有人在谈球,忙从刀光剑影中抽出身来,“长老,是哪个22号会后空翻的,叫什么塞……”
“不是,22号是尼日利亚人,叫MADINT!”隔行的陈宜水纠正他。
接下来,大话意甲成了这一角落的主题。好像没有什么能比足球给这几个男生带来真正的快乐和持久的兴趣了。
此时清晨八点十分,雾笼校园不退。
走廊旁,教室里,楼梯口,操场上,厕所中,学生三三两两,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聚伙吸烟,以大欺小。
这是最好的年龄,这是最坏的青春。
高一一班唯一一名独坐一桌的女生张时晴想着第一节课是生物,要找出来看,“糟,忘记带了。”她跑到2班向初中老同学周丽文借。周丽文正给同桌描着眉毛,让她等了半分钟,慢吐吐掏出书来,“不要弄皱了。”
“不会的。”张时晴心里骂自己没记性,没来由的招来这白眼。她本不想向周丽文借的,可2班就认识她一个。其它人都不熟悉。闷闷不乐回到教室,听到谢吉东在说:“各位同学,还没交班务费的最迟星期三要交齐,不要忘了。”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下午第一节课是地理。胡右杰老师是个自欺怀才不遇者,严肃地近乎刻薄,自从开学第一节课问有谁看过国家地理杂志而没人举手后,他对这一班的的兴趣全无,上面照本宣科,下面昏昏欲睡。
课间,L型的高中部教学楼走廊里,一群群男生靠着自已班级前的栏杆,都在说笑聊天。他们有相同的教育背景,话题天马行空,可以是昨晚的电视节目,可以是下周发作的病毒,可以是横街新开不久的球鞋店,可以是隔壁班疑传坠胎的女孩。如果有人绕上一圈,做个统计,会发现动漫体育、电脑游戏、男女关系永远是最热门的。受过于发达的传媒环境所影响,有时候,他们也会对全球变暖、台海危机、币制改革等大事聊上几句,对校门口那条马路隔三五个月就开膛破肚一回背后的行政管理混乱和利益分配勾结骂上几句。
高一一班在走廊的最东面,刚好可以晒到初春暖洋洋的太阳光。
“哎,放学后你们准备到那玩?”许云明伸了个懒腰后说。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最近他的奶奶和妈妈仿佛一齐进入更年期似的,天天吵架,他不想太早回家。新学期,他养成个习惯,下午放学后如果不踢球,就一个人骑着单车到没去过的区域路段乱转。
“不知道啊,回家吧!”王立原大大咧咧的回答,眼睛溜溜转着,一直在寻找楼下进进出出的学生中的养眼女生。
“怎么,今天不踢了吗?”刚刚脑袋放空的陈宜水回过神来,看看晴朗的天色,不无遗憾的嚷道。
“都没说好,球鞋也没带,还踢个屁!放学后,大家一起到阿东家打牌,怎么样啊?”周响提议。他这个春节,在持续半个月的走亲戚期间学会了砌墙运动,正是上瘾的时候。
“好啊!”王立原高兴的说,搓搓发痒的手指,“很久没玩了!”
“阿东,你老妈不会说什么吧?”许云明问。几个人一齐看着谢吉东。
“没事。放学后一齐去。”谢吉东微微一笑。在这班里,他永远是做最终决定的人。他心里正想着,要把那几本成人杂志藏好,别让这几个家伙发现了。
这时,他们正面对角线的高二五班前门传出一声尖叫:“分手就分手!”接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生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扔出几样物件。他们顿时来了精神,互相打听,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出好戏。
快上课了,人来人往中,谢吉东听到了楼梯口那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女教师走了过来。经过时,她和大家笑,有一息若有若无的女人香,谢吉东掩饰住跳太快的心跳声,“MISSCHEN!”
晚上,陈玉欣做完功课,在侨中网站上发了一个贴子:
士匪原班主任说:“人生长路有几岁、十几岁、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四十几岁……,你们那能算上什么屁事啊,别钻牛尖角,也别走独木桥!”
墙头草钱主任说:“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大家好来好散,不要让我见家长哦!”
闷骚政治老师说:“你们还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
愤青生物老师说:“好好学习才能上好大学,上好大学才有好工作,有好工作才有好前程,有好前程才有好婚姻,这就是人生食物链。”
骄傲地理老师说:“地球也不过是宇宙的一粒微小之极的尘埃。”
冷暴力数学老师说:“1+1还没人证明出来呢,往往表面上越简明的东西越复杂!”
大话迷体育老师说:“曾经有一份完完整整的健康就在你们眼前,你们不勤加煅炼,到老了可要追悔莫及。”
人妖音乐老师说:“别让年轻的心越长大越孤单。”
机车计算机老师说:“你们刚想到的别人已经做过,你们能做到时别人已经抛弃,世界上到处都是快鱼吃慢鱼。”
雷人物理老师说:“如果你们知道自已要去哪里,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钟无艳化学老师说:“你们还年轻是吗?别得意,不努力的话,你们所拥有的都会失去,包括青春在内!”
神经质历史老师说:“那看似无数的选择,却总会导致同一个结局。”
最漂亮的英语老师说:“Lifeishalfspentbeforeweknowwhatitis。”
体制内驻虫老金校长说:“你们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校网上的人说:“我们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就是为了光荣而体面的死去…….”
学校BLOGBOOK上的人说:
莫谈家事是我们年轻人的底线。
猛虎细嗅蔷薇,终究有些真性情的人。
本世纪眼泪是最奢侈的东西。
青春像廉价的卫生棉随手抛弃。
拙劣的矫情让人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聪明过头的人会很不快乐。
完美风景+简单感情+型男凡女的校园爱情末曾开始已经死去。
我们分不清低级趣味与高尚理想之间的差别。
流行的风向在杂志周刊的封面四季轮回般的吹。
故事会水平的小白书如此泛滥,以为读者与知音就是文学。
你们厌恶权威却心存龌龊。
十八岁还是处的人是可耻的。
若没有高跟鞋,很多女人活不下去。
谁能告诉我,过去的美好时光都去了那里呢?
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是看不见的,例如宇宙里的暗物质和人们心中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