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我闭着眼旋转的感觉，我会告诉你，那是一阵眩晕，那是一阵黑暗，也许那也是一种幸福，前所未有的。
时间退回到5年前的夏天，你问我是谁，我叫秦柔依，刚从一所二流大学的本科毕业，专业嘛，不说也罢了，曾被喻为最热最有前途的法律，有个同班的男朋友叫安伟，安伟为了我没有回老家，估计是真把他的父母气着了，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伟开始不停得哭穷，我就只好陪着他一起喝稀饭吃小笼包，其实这样也很温馨，和安伟一起走在街上总是有人回头看我们，是啊，这么静谧的一对情侣，拥在小花阳伞下，到哪里都是一副漂亮的风景画，安伟说：“要是永远这样幸福下去就好了。”我抬头看着安伟清澈的眼睛，那一刻真希望时间能定格，即使是5年以后的今天，每当我想起那副场景，都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地揣摩安伟当时的眼神，有种踮起脚尖旋转的感觉……
我和安伟并没有同居，因为我是本地人，和父亲相依为命，安伟打算毕业后和戏里几个要好的男生一起开始租房生涯，但我们现在都还住在学生公寓的寝室里，终于快要毕业了，每个人都像是聚满了混身的能量迎接未来，看着像是幸福生活的开始。
我找到了一家叫“辉仁”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带我的指导老师叫易明生，之前谈好报销电话费、交通费外另外补助些生活费，去实习的第一天我穿了我衣柜里最OL化的套裙。
刚到所里就被老师叫去训话：“小秦啊，来所里实习要勤快啊，不要有那么多问题。”
“是的，老师。”低眉顺眼是现在大学生普遍缺乏的素质，看来老师很满意我的态度。
一个上午都在帮老师整理材料和打印，中午的时还被差出去拿纸张，果然是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毒辣辣的阳光下，我左手撑着伞，右手拎着一摞A4纸，汗如雨下，高跟鞋里的脚一阵阵钻心的疼，心里便开始不平衡，“你急着用纸，就不顾广大劳动人民的疾苦吗，真是的，律师了不起啊..”气归气，肚子还饿着，经不住加快了回所的脚步。
看到我到所里，老师竟然招呼我一起吃饭，他点了两个炒菜和一个汤，心里一阵暖意，感觉自己真是太小气了，出去拿个纸的苦都不能吃吗，这顿饭大家相谈甚欢。
晚上回家前和安伟吃了一顿饭，今天不是稀饭了，是牛肉面，安伟一直在说公务员考试的准备情况，我也没听进去什么，我对这种考试向来不感冒，但是安伟很想从政，总是跟我说起他父亲之前当镇长的时候多么威风，他父亲的弟兄几个都是公务员，所以我十分理解他想跳进这个圈的愿望，我今天听安伟讲话并没有之前那么专注，我也在担心我的未来，我的未来在哪呢，想想就业形势就害怕。
安伟看我没有附和他，“柔依，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恩”，我心里其实有些讨厌他的大男子主义，但并不想表现出来，于是搅了搅糊了的面说，“对的，安伟，我相信你。”
安伟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捋了下我遮住眼睛的刘海，说“柔依，快点吃吧，你爸还没回来吧？”
我没抬头，心里有些委屈，“难得你就看不出我很累吗，安伟？”但是我没说出来，我抬起了头，看了下安伟的眼睛，那真是双漂亮的眼睛，当初答应他的追求就是因为这双充满灵气的眼睛，但是现在看却觉得那么飘忽不定，“安伟，我爸刚打电话让我早点回家，我们下次吧。”
安伟的眼神闪过一阵的失望，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委屈，只是想着他自己舒服，压根就不问问我累不累，想不想，一股从未有过的怨恨涌上心头，特别是想到明美的话，“要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关键的时候要起作用，不能白投入感情。”明美还告诉我，她男朋友已经让家里给她找关系安排进银行，当我顶着烈日为未来奔波的时候，明美在寝室边在网上看韩剧边做面膜，想想自己，和安伟一起吃饭还是AA制，正式到安伟家拜访还遥遥无期，感到阵阵绝望，痛苦是怎么产生的，就是这么比较而产生的。我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该要求太多，收回悲伤的情绪，跟安伟说：“我饱了，我们走吧。”
“好，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送你回家了，你自己小心点啊。”
“哦，你也慢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其实我还并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安伟的背影，越来越觉得现在并不像是情侣，只是像饭友，安伟对自己的顺从也习惯了，阵阵悲凉袭来，难道以后一直都这样下去了吗？第一次对这份感情产生了怀疑。
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爸爸已经把饭热好了，还好还有爸爸心疼，看着爸爸的满头银发有种想流泪的感觉，终究还是忍住了，洗好澡，安慰自己，“不用担心，事情会朝好的方向发展的。”在铺着最喜欢的翠绿色的床单上伸个懒腰，眼皮开始打架，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忽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翠绿的草地，齐腰高的草，真美啊，我不禁贪婪得吸起这里的新鲜空气，再看到远处峰顶的积雪，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我一直梦想的地方，阿尔卑斯山吗，无数次看图片，没想到今天真的来了，真是太开心了，想起一直有个梦想就是等自己老了，要到山腰上定居的愿望，还是因为小时候看的《阿尔卑斯山上的少女》，想到这是海蒂生活的地方不禁一阵激动，但是，安伟在哪，他不和我一起吗，正想着，忽然看到前面好像是安伟的身影在往前跑，我急忙喊：“安伟，我在这，我在这，过来啊！”可是安伟却并不回头，也不停下脚步，往远处山峰处奔跑，我想追过去，可是怎么也跑不动，我急得泪流满面，“安伟，安伟，安伟，……”忽然惊醒，才发觉是梦魇，枕头也湿了一大片，可梦境里那么真实，从天堂坠落地狱的感觉，这到底预示了什么？
不论是谁也无法预知未来，我也不敢有什么奢望，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早上9点到事务所报到，然后就一直忙碌到晚上7点，等到下了班疲惫的感觉就袭满了全身，有时候会忍不住打辆车直接回学生公寓，这阵子回家也很少，反正学校寝室的钱开学的时候就已经交过了，不住也白不住，再说，快毕业了，这正是寝室气氛最融洽的时候。连明美这样平时这也看不顺眼那也看不顺眼的个性都能收敛了，怎么能不是件欢欣鼓舞的事情呢。
就这样很认真很累得过了两个月，也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内心生着闷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忍让到这个地步了，安伟还是对自己那么冷淡，甚至一天、两天、三天都不联系自己，于是我也不想主动联系他，于是就埋头于实习，也还算顺利，在我快要拿到实习评价表的前两天，我算了一下是时间去找指导老师结算下这两个月的电话费、交通费，以及我来实习之前就谈好的给我的很少的生活补助，但是毕竟是去要钱，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平时在学校谁借了我的钱，如果别人不提还，我是绝对不可能去要的，即使已经很缺钱用了，不是因为要面子，实在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简直就像我欠别人的一样，当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站到易明生的面前，拽住衣角，“老，老师…..”
“哦，小秦啊，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个材料送到包河区法院给民一庭的陈法官。”
“老师，…..”
“还不快点去啊，我和陈法已经说好了，人家半小时后还有个庭呢。你怎么杵在这？”
“老师，你能把我的电话费、交通费和生活补助结下吗？我已经没有多少钱打车了…..”我说得不假，隔个两天就要去这个区，那个区的法院，连他自己朋友结婚礼钱都要我去送，每天都把伙食费往电话费、交通费里砸，再砸我就真连稀饭榨菜都吃不起了。
“你先去送材料，回来你把钱算算，我给你！”易明生很是不耐烦地撇了眼我，继续忙他的事情，“我，我已经算好了，电话费是452元，交通费是380元，交通费比较少因为能找到线路的我都坐公交车了，还有我们之前讲好的生活补助是300元。”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越是想打发我走，我越是觉得我应该把他欠的要回来。
“你先去再说！”易明生的牛眼已经鼓得很大了，随时像是要掉出来，“老师，我只是个学生，我没有钱了，你要是让我去的话，至少也应该把打车的钱给我。”
这时所里其他的律师把头都转向了我们，这是个没有隔间的办公室，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连每个人的呼吸声我都能辨认出来，因为这是我将近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反抗，“好的！给你！你给我把话费单和打车、坐车的发票留下！这两个月你压根没做什么事情，所以生活补助不算！眼睛里就只有钱！什么实习态度！”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廉价劳动力，想到自己在烈日炎炎下这个区跑到那个区给他送材料，遇到调解的小案子还帮他处理，虽然很感激他给自己学习的机会，但是怎么做都是我自己摸索的，只要我问他怎么做，他就发脾气，所以我只好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尽量把每件事情都帮他处理好，结果回头就落得个这样的评价，泪水不觉得流了下来，这时所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大家似乎都在等我最后的爆发，但我并没有暴跳如雷，那不是我的个性，我擦了擦泪水，我想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的泪水，“那么，易老师，你把电话费和交通费给我，然后这个文件你自己送去吧。”
易明生似乎也有点傻眼了我竟然会这样说，像他这样一个势力的人在遇到冷回应的时候估计也会有迷惑的时候，于是他掏出了800元给我，当他准备掏出剩下的32元时，我说“那32元钱算我买你一个道歉。”收拾了一下我的包，没有打招呼我就大踏步得走出了这间闷得窒息的办公室，凝固的气息一直送我到楼下。
这时才发现天空下起了小雨，嘴巴里滴进了点雨水，雨水咸咸的，电话忽然响了，竟然是安伟，一直在盼他的电话，等他真的打来了我却一点也不想接了，任由王菲的《eyesonme》一直响着。
到手机第7次想起，我已临近学生公寓的大门口，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因为我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忽然看见一个人跑过来，“柔依，你跑到哪去了，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你说话啊。”是安伟的声音，我感到很是放心，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我没事，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就下雨了，我忘记了坐车。”“你在说什么呢，柔依，你怎么身上这么烫，你发烧了，你看你，下这么大的雨，你淋个什么劲！”听着这样关切的话语感觉我的安伟又回来了，生病也是件幸福的事情，于是我就一直保持着微笑，我告诉自己保持最美的笑容，直到我醒过来，发现关切地望着我的是我父亲，“柔依，你醒了啊，爸爸给你熬了点粥，要喝点吗？”我试图坐起来，但我发现头疼得厉害，于是我摇摇头，“爸爸，安伟呢？”“安伟回学校了，说是有点事。是安伟送你回来的。”“那你怎么不留他等我醒了再走。”“孩子，人家若是要走，说这些是没用的，要是不想走，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走。”“这就是你的那套你和我妈离婚是心的选择那套理论！你以为我还是3岁小孩吗，你以为我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责任吗？”“哎……”父亲转身关上了门，“说这些让你和我都难过的话做什么，真是不懂事啊。”
我狠狠地扯了被子盖住头，任由眼泪尽情得流下来，我不清楚易明生是怎么回事，我帮他做那么多事，回头就当着众人面这样评价我，我更不清楚安伟是怎么回事，他生病的时候我陪他到医院吊水吊了一夜，他睡着的时候我都不敢睡，生怕他的水吊完没来及换，我是他最爱的女孩啊，怎么换成我就这个待遇吗？我真的感到心很累，“算了，不管这些了，先休息下吧。”我跟自己说着，然后我又一次来到了我梦想中的山上，只是这次天空不再那么湛蓝，浓重的灰色笼罩着这里，地上的草被风刮得像是一层层的波浪，我感到非常害怕，我蹲到了草间，捂住自己的耳朵，无助的悲伤，一阵阵袭进心里，“轰隆——轰隆”开始打雷了，我好害怕，“爸爸，爸爸，安伟，安伟……”“孩子，醒醒，”忽然间感到了胳膊被人握住了，声音好熟悉，我好想醒来，可是我怎么说不出话来，我很努力得想睁开眼睛，可是也睁不开，“孩子，醒醒，醒醒，你做噩梦了，快点醒醒。”随着身体被摇晃，猛然间我醒了，“爸爸..”“柔依，喝点粥吧。”我虚弱得点点头。父亲摸了摸我的头以示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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