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愣愣地看着眼前弯腰鞠躬的苏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象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殷老师？”数学老师顾琳琳在门口已经站了半天，其实昨天她在办公室听殷红训苏洋妈妈的时候，心里就不大赞成她的做法。可是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科任老师。今天苏洋他们班第一节课就是数学，她很早就站在了门口，到底要听听这个倔孩子的检查到底说了什么。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然来了这么一招。看殷红半天都没有反映，顾琳琳便出了声音。
“好了，回到座位上去吧！”殷红心里恨死苏洋了。这个死孩子这么做完全是陷自己于不义，还被其他老师看到，这要是传出去……她殷红逼学生给自己鞠躬道歉，今年的先进不是又泡汤了？91年，苏洋所在的城市正在掀起严禁老师体罚学生的热潮，学校里已经有不少老师因为让学生长时间罚站，罚抄写而被校领导批评。殷红自然也不想在“冲锋陷阵”。
苏洋直起身子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好几下才站好。好难受，她闭了闭眼睛，本来就发烧，再加上刚刚一直弯腰低头的，又没吃早点，估计是低血糖了。眩晕感过去之后，她才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这一次她根本就没看同学的目光。
顾琳琳整整一节课都密切关注着苏洋的情况，这孩子的脸上一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苏洋你发烧了？”下课以后，顾琳琳走过来一模苏洋的额头，吓了一跳。
“嗯，早上就发烧了。”苏洋闭着眼睛恹恹地说。
“老师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回家吧！”顾琳琳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昨天还好好的孩子，今儿就发烧。肯定是昨天在外面罚站的时候，哭的满头汗着了凉。
“谢谢，顾老师。”苏洋可不想再得一次肺炎。
顾琳琳将苏洋抱到办公室，“殷老师，苏洋的家庭联络手册呢？”
“这是怎么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一看顾琳琳抱着个孩子进来，都围了过来。
“发烧，还挺严重的。”顾琳琳把苏洋放在自己的凳子上。苏洋很难受，不过很清醒，闭著眼睛一言不发。
殷红也吓一跳，她自是没想到苏洋会发烧。心里也有点儿着急，这要是家长把孩子发烧的原因归结到自己昨天罚站，今天鞠躬上，她这次还真就麻烦了。连忙找出了苏洋的家庭联络手册给她妈妈打电话的。
“喔，好的。那先这样。再见。”殷红挂了电话，“苏洋的爸爸出车，妈妈去郊区分公司结帐，都不在。”这学生怎么这么麻烦。看她坐在那儿，更是觉得不顺眼。
“苏洋，你还记得家里谁的电话号码？”顾琳琳轻声问苏洋。
“我不记得。顾老师，送我去校长室就行。”苏洋早就知道自己他们今天是找不到自己的父母。妈妈一到月底就去分公司结帐，爸爸早班要出车送货，这个时间根本就谁也找不到。
“校长室？”殷红高八度的声音，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嗯，毕校长是我爸姨夫，我姨爷。”苏洋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殷红。曾经自家好傻，明明有这样的后台竟然从来没用过。就算“检查事件”之后被殷红打压，她都没想过要让爸爸妈妈告诉姨爷。而自己那对忠厚老实又正直过分的父母更是从来就没动过这心思。不过现在的苏洋不会，狐假虎威的事情她不会做，可必要时候也一定回去“借势”的。
殷红惨白了一张脸，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杨淑兰自从教了这个学生以后年年都是先进。
顾琳琳没想到苏洋竟然和校长是亲戚，“那好吧，我送你去校长室。”
“殷老师！”苏洋经过殷红的身边时，突然叫了一声，“再见！”
殷红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孩子刚刚说再见时的表情太奇怪了，就好象电影里那些杀手在对垂死挣扎的敌人道别。
“扣扣。”顾琳琳轻轻敲了敲校长室的门。
“请进。”
“校长。”顾琳琳抱着苏洋走进来。
“这学生？”毕长清一抬头就看到顾琳琳怀里还抱着个学生。
“校长。”没等顾琳琳说话，苏洋就出了声音，“我发烧找不到爸爸妈妈。”
“洋洋？”毕长清看到苏洋的时候真是吃了一惊，“怎么发烧了？”赶快过来从顾琳琳怀里接过苏洋，一摸额头，很烫。
“昨天我不听话惹殷老师生气在楼道里罚站着凉了。”苏洋趴在毕长清的怀里，“以后我再也不惹老师生气，真的！”说着眼泪旺旺地看着毕长清，她是真的伤心。上辈子她在小学后来的三年里一直就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被老师这样对待，只要她有一点错误，殷红就会当着班里所有同学的面儿用极为刻薄的语言批评她，甚至侮辱她，竟然有一次还说自己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根本上不了初中，还得变成少年犯。一个成年人，一个老师到底为了啥，非要这样侮辱一个学生。殷红的丈夫是区教育局的一个教研主任，其他老师虽然同情苏洋，却没人愿意得罪殷红而为苏洋出头，只能在自己课上表扬一下，或是给她点儿鼓励和自信。同班同学更是有一多半在殷红的刻意引导之下疏远苏洋，生怕自己被老师讨厌或者和苏洋一样有成为少年犯。
毕长清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替苏洋擦了擦眼泪，对顾琳琳说，“顾老师，你先回去上课吧。我联系她家人。”毕长清一直都很喜欢苏洋。只是后来苏洋讨厌老师，只要看到老师她就烦，干脆连这个疼爱她的长辈都疏远了。
将苏洋放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给她倒杯水，“洋洋，姨爷让你爷爷来接你，一会儿就带你看病去。别哭了！”
苏洋泪眼模糊地趴在沙发上，现在更难受了，脑袋开始迷糊，身上也一阵阵地发冷，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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