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醒醒!父亲!醒醒!”
这样不知叫了多少声,南天的喉咙已经嘶哑,泪水狂肆而下,要将一切淹没,抽涕声断断续续。下人们都跪在床前,或默不作声或默然落泪。过了好久好久,连眼泪也哭干了,南天紧紧抱着熟睡的南窗,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父亲安稳地睡着,他还准备去给他盖好被子,结果发现父亲连呼气竟没有了。他掀开被子,南天胸口一片血迹映入眼帘,血迹略带黑暗,明显被刺了一剑,而且剑上涂着毒。南天一时恐慌,手抚在父亲心脏处,也感觉不到跳动。空气死一般寂静,伤心欲绝的痛恶魔一样在南天身体里纠缠,他仿佛要被撕碎。
视线渐渐清晰,南天不能乱了阵脚,逼迫自己变得理性。南窗的死状并不是像放抗挣扎过,反而很平静的样子,凶手一定是身边熟悉的人,眼下跪着的下人们却少了洛南,洛南又是南天最信任的丫鬟,并让她服侍父亲。南天仔细检查了父亲的尸体,唯独左手食指上有血迹,其他没有留下特别的线索。他坐在床沿,握着父亲慢慢僵硬得的手,忽然有什么发现似地,掀开盖在父亲身上的被子,发现床单上有还未写完的“洛”字。现在证据确凿,洛南竟然做出这样残忍事,南天紧紧咬牙,怒火在心中腾腾燃烧,他二话不说,拿着墙壁上挂的一柄大刀,踢开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向洛南的房间走去。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嗤嗤声,一脚踹开门。
“洛南!你给我滚出来!”
南天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一声怒吼,却没人回应。这时候洛南应该逃之夭夭,那还会在这坐以待毙。南天一刀劈向一只花瓶,花瓶干脆地碎了一地,陈列花瓶下的木饰也被切成两半。南天以为她已经负罪而逃,转身欲走时,听见从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南天少爷!有什么事吗?”里屋的门被缓缓推开,洛南揉揉惺忪睡眼,刚刚睡醒,难怪声音还带着七分娇弱。她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未看清南天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畸形的脸。
“少爷,你看你又把花瓶——”
话说到这,她被南天一把推到床上。洛南刚起来,还穿着睡衣,莫名奇妙的被推倒在床上,露出雪白的肌肤。她理理零散的头发,此刻不仅还装着一无所知,竟摆着一副妩媚姿态,好像等待这一刻好久了。南天拎起桌上一壶凉茶,泼向她无辜的脸上,冰凉的隔夜水,猛的让昏睡的洛南清醒。她拭去脸上残余的茶叶,疑惑的望着南天从来未有过的动容。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次问的稍有些急切,看来是真的清醒了!的确是清醒,不过看见的是南天举在空中的大刀,刀锋闪着锐利的光芒,眼看就要被生生切成两段,洛南吓得撕声尖叫,直直地瞪着眼睛。南天顿了一秒,握握刀柄,用力砍下去,刀锋的破空之声,传入洛南耳中,她嘴唇煞白,几乎快要晕过去。
此刻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洛南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只是眼前停着的刀刃不止的在颤抖。南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然后瘫坐在地上。洛南连忙下床,想扶起南天,可南天却站不起来,泪水顿时又涌出来。洛南料想到南窗出事,心里万分恐惧,紧紧抱住南天。
“你这个杀人凶手!”
洛南被南天推倒在地,后脑袋撞在地上翁翁作响。可是服侍他这么多年,深知南天是很孝顺也是极其温和的人,她忍住疼痛,爬起来又抱住南天。这样被推开几次,终于,南天冷静下来,或许此时他无论抱着什么都不会感到温暖,因为他心如死灰。
洛南静静地想,想回忆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她服侍南窗睡下,就回到自己屋里休息。而南窗死前,的确在熟睡,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进门,凭脚步声判断是洛南,就没有在意。结果胸口突然刺痛,是一把匕首,南天猛睁眼,回光普照一般。疼痛让他忍不住吼叫,嘴巴却被洛南死死捂住。然而,洛南不是已经被解夏用灵犀花封存起来了吗?现在的洛南又是谁?
南窗的死讯很快传遍整个皇城,一朝元老,流星一般陨落。皇城上空笼罩着看散不去的的阴霾,爱戴南窗的人们无不痛心疾首,就连皇帝,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皇帝终于写完最后一句话“欲与南川卫国礼葬之”,然后盖上玉玺。
雪都苑精灵轩总是弥漫着淡淡花香,书架上的灵犀花安静地在听着戴妃和解夏的对话。
“怎么办?就算南窗中了不夜花毒,可是他要是下葬了,还要去盗墓不成!”戴妃虽然面不改色但是语调不自觉的提高,她在紧张,而解夏却笑面如风,安抚着戴妃。
“夫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不要担心会败露,没有人会知道是谁做的!”解夏是个下人,但沉着稳定,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大将之风,而是她是这游戏的主导。死亡竟是一场游戏,一方面南天正沉浸在丧父之痛,而另一方面却在讨论着如何盗取南窗的尸体。
“还是要雪去做吗?这样对她好吗?”戴妃似乎在关心她的女儿。此时的雪站在一旁,眼神空洞,眼睛眨也不眨,灵魂出窍或者是鬼魂附身。
“反正她也不懂感情,是不是雪?”解夏转过头对着雪,“表情不要这么严肃,你可以笑的,何况笑起来还是那么的迷人!”
雪好像接到指示,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算了!还是不要笑了!”解夏下了命令,雪僵硬得脸,难看的笑容就收回去。
“准备准备吧,南窗卫既然要用国礼下葬,葬礼必定会在普生祠堂举行!时候也差不多了!”戴妃在门口望望昏暗的天空,这种欲雨不雨的天气,让她很压抑,仿佛连呼气都有困难。解夏找出三套素白缟衣,三人换上,雪也恢复正常。
皇帝、皇后、似蜚从檀香轩出来,刚好碰上戴妃一行人,皇帝问道午默的时候,午默正低着头从水莲轩出来。午默一头金色的头发显然和着黑白的素衣不搭调,但是他抬头后,平静冷漠的脸上流出如流般的忧伤。等候的马车已停在雪都苑的门口。
“走吧!”皇帝匆匆上车,他看上去有一些恍惚。皇后和他一辆马车,戴妃解夏一辆。马车空间不大,两个人坐刚刚好。午默他们只能三人挤一辆。午默先上,坐在靠窗子一边,似蜚随后,自然坐在午默旁边,雪最后上,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不行,我要坐在你们中间!”虽然似蜚是雪姐姐,雪还是坦白直说。似蜚没有想挪动的意思,午默感到气氛的尴尬,只是装傻瞅着窗外。
“好啦,不想和你争!”一秒后,似蜚主动挪到另一边窗子,不然雪肯定会一直站着。
“还是不行,好想我非要坐中间似的,哥哥,你坐中间!”这是雪的注意,午默没什么好说的。马车这才向普生祠堂驶去,之所以叫普生祠堂,大概是取普度众生之意。而普生祠堂陈列的都是列祖列宗以及那些立功元老的灵位。无论人再伟大,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死后终将化为一摊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