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这个国际化都市里，不管是在繁华的华强北和东门，还是偏远一点的关外，生存方式是相似的，关内也有贫富，关外也有贵贱，只是关外的生存反而比关内灵活一点，机会似乎更多一点。
同样的叫深圳，就因为仅仅一道海关的相隔，里面的消费比外面的消费几乎要高三分之一，很多刚来深圳的人，如果开始条件不允许自己去承担那么高的消费水准的话，几乎都会留在关外，在关外，享受着跟内地城市差不多的消费，却迎接着比内地城市多很多的挑战，当然伴随着的也有太多的机遇。
李小燕的幼儿园快要开学了，整个幼儿园都处在备战状态，大家忙忙碌碌地忙着这个忙着那个，教室的布置已经大概有个样子了，剩下的细节就要各班的老师自己去完成补充了，李小燕的主要工作似乎就完成了，这些天她主要配合肖老师在大门口“站岗”，来迎接前来参观的一些家长。园长为幼儿园的形象考虑。提前给李小燕发了一套园服，这样大家统一的园服，会让幼儿园的整体形象得到提升，以便增加前来参观的家长的认可度，要不大家你穿着T恤，我穿着裙子，搞的乱七八糟的，一点没有团队形象。
深圳这边的幼儿园很奇怪，大的幼儿园和公立的幼儿园，学费大概在三千到五千，甚至更高，可是学位总是很紧张，附近的小孩子要读幼儿园，家长跟送小孩子送重点初中一样，挤破头地排队，有些还要走走关系，有些甚至走关系也没有学位。李小燕所在的幼儿园是个私立幼儿园，全园据肖老师说差不多也有三四百学生了，在附近这一圈私立幼儿园来说，规模还算是稍微大一点的，收费也便宜，差不多每学期在两千左右，可是就是这样，也很少有家长过来主动报名，于是各家幼儿园纷纷想出各种办法招生，毕竟生源有限，上个幼儿园又不是上大学，大家不会跑到坐车一个小时之外的地方去上幼儿园吧？所以有在网上发帖子的，有在地方电视台电台打广告的，当然最普及的就是我们前面说的李小燕在崔浩当初卖菠萝的地方看到的摆张桌子现场招生的，如果那个家长有意向，他们就会通知幼儿园，幼儿园派车过去接家长过来，然后由专门的老师带着参观幼儿园，如果家长认可，那么幼儿园就多了一个学生，也多了一份收入。
而李小燕现在跟着肖老师就是来接待这些对幼儿园有兴趣的家长的，这些家长来不一定个个都会给小孩子报名或者交定位费，但都是有潜力的客户。私立幼儿园跟其他公司一样，办教育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收益，如果没有收益，那就没有了资金来源，幼儿园也可能办不下去，当然也不可能越办越好，开拓更大的地盘或者添置更多的设施什么的。他们跟公立幼儿园不一样，公立幼儿园旱涝保收的，一切有政府财政撑腰，招生的多少最多对于幼儿园的领导或者老师来时最多无非就是逢年过节的福利的升降而已。所以这些私立的幼儿园多采用公司制度，客户就是上帝，当然在这里叫家长，家长就是上帝，就是财神爷，得罪不得的，所以他们的服务质量对小孩子的尽心尽力方面，反而感觉更贴心更爱心一点。
肖老师拿了个肩带给李小燕披上，上面写着小天使幼儿园欢迎您。李小燕感觉跟老家移动公司那些工作人员做活动似的，特别有气氛，大家穿着统一的园服，披着一样的鲜红的肩带，李小燕突然感觉到有了那么一点点被认同的感觉，自己似乎就这么不经意地融入了这么一个大家庭，这么多的姐妹，还有这么温馨的环境。
早上第一批家长来了，差不多四五个女人，有两个手里还拉着小孩子，肖老师是个有经验的老师，赶忙上去对着那几个家长说：“欢迎参观我们小天使幼儿园。”然后就蹲在地上，摸了摸两个小朋友的脸蛋说：“小朋友真乖哦，叫什么名字呀？阿姨这里有好玩的。”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两只小小的维尼熊给两个小朋友，两个小朋友刚才还感觉陌生，一见两只小小的维尼熊，可开心了，一人一个，对着肖老师笑的甜甜的。一个家长赶忙对自己的孩子说：“宝宝，快给阿姨说谢谢呀。”小孩子挺扭捏，不说，那家长说：“不许做个没礼貌的小孩子哦。”那小孩子还是不说。肖老师赶忙说：“没关系啦，小孩子都这样的，怕生，来幼儿园就好了，好多小朋友一起交流，过不了一些日子，您家的宝宝就开朗多了，到时候你不让他说话他还跟你急呢。”那家长听着跟着笑起来。
肖老师拉着小朋友的手，对那几个家长说：“随便走走看看吧，这边请。”李小燕跟在后面傻乎乎地，看着肖老师忙活，自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只能跟着肖老师对着家长说：“这边请。”
肖老师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个是什么什么班级，那个是什么什么班级，小孩子的午休的场所，小孩子玩耍的场所，小孩子的日常用具，小孩子吃饭的餐厅等等，那几个家长边看边点头，最后肖老师说：“第一次上我们幼儿园来的小朋友，缴纳定位费之后，幼儿园免费提供书包一个，小朋友的园服一套，这些在平日里我们按照幼儿园的规定，一共需要缴纳一百六十八块钱购买的。”其中一个家长听了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另一个家长听了接过话茬说：“这个还不错呀，我在那边的村办幼儿园里去，人家这些还真都要钱的。”于是几个家长站在一边商量起来，肖老师在一旁耐心地讲解着她们提出的各种问题，比如小孩子的接送问题，上学的时间问题，老师的素质问题等等，李小燕没事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蹲在地上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维尼熊，掏在大拇指上，逗那两个小朋友玩，那两个小朋友也有样学样，跟着李小燕玩得特别开心，这些维尼熊是幼儿园分配给各位老师给家长和小朋友当做小礼物的，李小燕没有想到这么有用。
有个家长说：“我们也是看看，上幼儿园主要是孩子觉得快乐才行。”于是她回头对自己的小孩子说：“宝宝，喜欢这家幼儿园吗？”那个小孩子仰着头看了一圈子指着李小燕对妈妈说：“妈妈，我喜欢这个阿姨。”那个家长笑着说：“还真是缘分，我家的宝宝平时挺怕生的。”于是二话没说跟着肖老师去缴了定位费，其他家长见状也跟着纷纷地当场决定上这家幼儿园了，也同样地跟着过去交了定位费。
像这样一次来的一组家长一起全部交定位费的还真不多，最起码肖老师是第一次见，她回过头来看了看李小燕说：“小燕，好样的，看起来你真的特别适合做这份工作，最起码你对小孩子有亲和力。”李小燕也没有怎么明白这个亲和力是怎么表现的，只是点了点头，笑着又站在门口迎接家长去了。
这天迎接了七八拨家长，虽然说也没有做什么，但是一直这样站着，李小燕也被累了个腰酸背痛，晚上吃饭的时候，外面招生的老师也回来了，大家坐到餐厅里吃饭，那天在崔浩那边的招生的那个老师看见李小燕也在这里，高兴地跑过来说：“你还真来了呀？我以为你当时是在开玩笑的。”李小燕笑着说：“谢谢你呀，要不是你，我还真不会到这里来上班。”肖老师看见了走过来说：“你们两个认识？”那个老师笑着说：“都是缘分来的，也谈不上认识，就是见过，不过她来上班还是我介绍的呢。”说完呵呵地在一旁乐个不停。肖老师奇怪地问：“不认识怎么介绍呀？好像人家李小燕自己到这里来上班的吧？”那个老师就大概说了下她们当时在布吉中学附近的偶遇，肖老师这才明白，笑着说：“还真是缘分，这个是王丽丽，王老师，这个是李小燕，李老师。”李小燕第一次听见别人称呼自己为老师，感觉心里美滋滋地，赶忙伸出手拉住王丽丽的手说：“以后要多多关照呀。”王丽丽笑着：“谈不上关照，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一个锅里舀饭吃的，相互配合就好。”两个人又客气了一会，坐到桌子上吃饭去了，王丽丽不停地给李小燕夹菜，李小燕看着眼前的王丽丽，心里暖暖的，一点都不像那天在大太阳底下跟自己拌嘴的王丽丽。
年轻的女孩子就跟花一样，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天真，走到一起，用不了多长时间，大家就走的很近，嘻嘻哈哈地，跟熟悉了很多年似的。
李小燕感受着这里的气氛，享受着肖老师的指导和王丽丽的友好，感觉深圳真的很好，并不像之前人们说的那样深圳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要提防，到处都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只是说这些话的人或许在工厂，或许在商场，没有来对地方而已，原来深圳也是有温暖的。
晚上李小燕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妈妈接的，一般都是妈妈接的，爸爸很少接电话，如果有人是找爸爸的，妈妈就会转接。李小燕听见妈妈在那头关切地问自己这个问自己那个，眼睛酸酸的，忍不住地流着热泪，自己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妈妈了，好几个月没有听见妈妈的声音了，只是给妈妈说：“妈，我很好呀，我在这边一个幼儿园里做老师，同事们都很照顾我，您放心了。”妈妈在电话那头也抽泣着：“小燕呀，你在外面要好好的，要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呀，在那边太苦太累就回来吧，妈妈在这里给你找个事情做。”李小燕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忍住让自己不要让妈妈听见自己在哭，故作笑了一下说：“说什么呢妈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在这边虽然没有赚什么大钱，但是感觉挺开心的，对了妈妈。我都有工资发了呢，过几天我给你寄回去一点，你给你和爸爸买些营养品，女儿长这么大了，还没有孝敬过你们二位老人家呢。”妈妈依然抽泣着说：“嗯嗯，还是我们燕子懂事。前段时间晓晓有给我电话，我还拜托他照顾你呢。”李小燕听了说：“哦，你说王晓哥哥呀，他也很好，我这个工作还是他帮我找的呢，妈，您就放心了……”
母女两个就这样关心来关切去的，聊了半个多小时，李小燕才恋恋不舍的跟妈妈说了再见。
自己出门这几个月了，时时刻刻都想着给家里打个电话，回不了家的时候，被人骗了的时候，身上没钱的时候，在酒店上班的时候，被人冷落的时候，崔浩帮助自己的时候，刚买手机的时候，在工厂上班的时候，无论那个时候，自己都想跟妈妈打个电话，跟妈妈诉说自己的酸甜苦辣，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出门在外报喜不报忧，妈妈辛苦了一辈子，爸爸身体又不好，自己没有理由给妈妈久经沧桑的心灵再增添一些忧虑。今天终于打了一个电话了，李小燕心里舒服多了，她拿出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珠，也不知道是自己这几个月以来委屈的泪珠，还是听见妈妈的关怀幸福的泪珠，反正自己此时的心情很好。
走出电话亭，李小燕抬头看着天空，这里的天空很深邃，深邃的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是一个月亮远远地挂在天边，李小燕想起自己家乡的天空，那天感觉距离地面很近，天上的繁星点点，月亮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大，那么的清晰，清晰地都可以看见上面的图案，那图案据说是传说中的月宫，有时候她们几个朋友在一起猜测，嫦娥在里面吗，玉兔是在嫦娥的怀里吗？吴刚还在广寒宫外砍着桂花树吗？在这里看不见那么清晰的月亮，那月亮只是昏黄的，也看不清上面的图案，不过她还是想起儿时跟朋友们一起对月宫上面的猜测，想起跟王晓一起说嫦娥的故事……
想着想着，不由地给王晓发了个短信：“晓哥哥，还好吗？我小燕。”
信息发出去后李小燕有点后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在跟王晓联系，王晓在做什么呢？跟刘璐璐一起吃饭？还是在公司加班？想起刘璐璐，李小燕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别扭，她感觉刘璐璐好像抢走了自己一块最心爱的宝贝似的，再看看王晓，对自己似乎根本不在乎，想着想着心里有委屈起来，不过过了很久，也没有接到王晓的信息，李小燕心里感觉更憋屈了，在回幼儿园的路上，眼泪有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李小燕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骂着自己不争气，动不动就掉眼泪，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掉眼泪。
这一夜李小燕很晚才睡，手里一直拿着手机，她很期待王晓回信息，可是，这一夜，李小燕始终没有等到王晓的信息，就在这样的等待中，李小燕胡思乱想着，心里不由地对王晓怨恨起来，就在这样的怨恨中，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李小燕把手机握在手里，放在胸前，默默地流着眼泪，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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