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真叫人反胃！要知道我们几个小时前才享受了一顿地道的布鲁塔当地风味晚餐。
如果你尚有一些理性，你就可以看出那些土黄色皮肤成天顶着两只哈巴狗一样没毛的耳朵、四下里寻找腐烂食物和蔬果的布鲁克林人是绝不会生吞一个活人的。
这些布鲁克林人甚至比人类和其他种族出现的时间还要久远。他们面貌丑陋，个头就和一名五岁孩童一般矮小。布鲁克林人曾经试图与之后到来的人类、智人等种族共同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实在是太臭了——布鲁克林人改不了喜食腐烂食物的习惯（从而看出来他们并不擅长打猎），而且从不刷牙。他们嘴里的两排小尖牙看起来就如同水里的食人鱼一样吓人。这些还不是最终导致他们被其他种族驱逐的原因。
在其他种族霸占了原本是布鲁克林的居住地并建立了生活的城镇之后，布鲁克林人在食物的挑选上有了质的飞跃。他们开始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行当。人们经常可以发现自家的宠物和牲畜的遗骸被随意丢弃在野外的路边，甚至有些身上还残留着主人为它们佩戴的项圈。
布鲁克林人学不了人类复杂的语言，他们没有成型的声带——这实属他们生理结构的败笔。这种败笔随后被人们利用来对付他们的武器，布鲁克林人在我们所能读懂的所有教科书里被描写成最下贱、最原始和最肮脏的种族。之后的一次大规模的“清扫活动”将他们彻底逐出了人类的生存环境。
被弃之荒野、丧失了原本属于布鲁克林人生存空间的小矮子们开始大面积感染红热病。
红热病是一种十分远古的恶性传染病。它的病菌起初寄生在一种被称之为“朱红草”所结成的果实当中。朱红草的果实酷似柯巴（一种常见的坚果，拨开外壳便可实用果仁），倘若被人误食，不久便会发烧，并且全身通红。持续的高热会使人大幅度脱水，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会丧命。
布鲁克林人原有的庞大部族几乎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如今演变成一个个的小部落，分散在世界的各个憋屈的角落。侥幸生存下来的布鲁克林人纷纷成为了红热病菌的携带者，这种病毒在他们当中繁衍了几代人，早已发生了变异——听说在布鲁克林的口水和体液中发现了大量感染性极强的红热病菌，这使人们感到害怕和恐慌。一经发现是他们遗留下的痕迹，都要在随后进行大规模的消毒。
布鲁克林人至今依然没有停止对人们城镇的骚扰。而劫持人类的事，我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九．
“布鲁克林人是不会劫持人类的。”维特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那名服务生把矛头开始指向维特，这使维特十分后悔刚刚说过的话，也许会在行会中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但维特所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经常在旅途中阅读书籍。维特清晰地记得曾在一本连书名都没有的文章中粗略地讲到过布鲁克林人——他们总是笨手笨脚的，甚至连用来打猎的器具都没有！对此，维特并不能百分之百的信服。
巴特曾与维特有一些私交。依照巴特的体格和掌握的防身技巧来看，恐怕来十个左右的布鲁克林人也难以将他制服。
当别人都在一阵阵的惊愕之中，维特却对乔安娜所说的话充满了质疑。
“既然你知道是布鲁克林人劫持了巴特，为什么反而跑到我们这里来寻求帮助？”维特转向乔安娜，面带疑惑地问道。“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此时乔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她咧嘴一笑，仿佛早就在等待有人如此发问。
“嘿，你们如果有能力去救巴特，我倒还不用来了。”乔安娜轻蔑地说道，仿佛眼前的这帮商人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如此看来，我们就必须把营救巴特的行动当成是一项‘任务’来认真对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是不是这样说的？”
哦，得了吧！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没什么名头的赏金猎人分明是冲着钱来的！这话应该叫“趁火打劫”！
“但……但是，我们从来就没有邀请过赏金猎人来营救巴特。”
在维特现在看来，他们之前都被乔安娜耍了。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乔安娜所说的是实情，那么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能力将巴特从那龙潭虎穴中解救出来；如果乔安娜所说的是实情，那么就非要用钱请动这位大小姐不可，至少她看起来的确有那么两下子。
一个赏金猎人可以为两件事去死，一是面子，再就是钱。
“看来你们并没有打算去救那个可怜的人，真在我的意料之外。”乔安娜接下来的一句话可谓将这个小小的商人公会逼上梁山，“真不知道别人会如何议论今晚发生的事，那无疑是个悲剧。”
全场人保持沉默。
噢，看在希尔维亚的份上！有人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再迟一些，恐怕巴特就性命不保了！
“我很遗憾，服务生先生。看来我们别无选择。”维特终于发话了，感谢上苍！
维特转过头再次看了看乔安娜，试图从这位赏金猎人小姐的身上找出一些可信任感——那些武器的确可以给人以希望，而这个女人却显得有些爱装腔作势。
“但是我们必须确保你可以顺利完成任务。”维特还是觉得不保险，“至少得有个人盯着她。”
“说得没错，那就你吧！”乔安娜马上把话接了过来。“我想我有权在这样一个紧急的关头指定一个监视我的人。”
维特并没有指望乔安娜如此痛快的便答应这件事，因此感到十分意外。而当听到那个要陪同乔安娜一起去布鲁克林人的地盘“探险”、可以为了别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就是维特自己的时候，他开始了对内心和良心的批判。
我很遗憾，维特。看来今晚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像你一样勇敢地站出来并接过你的惨剧——他们看起来对乔安娜提出的要求是那样的信誓旦旦。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看来这两个人很快就要出发了！
在没弄清楚维特和那个布袋子的秘密之前，我们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十．
说到走夜路，维特并不会有什么顾虑。而对于在深夜潜入布鲁克林人的老巢，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虽然走在乔安娜这样一个赏金猎人身边，维特依旧是犹犹豫豫地迈着步子。
“我敢说你现在的样子一会儿连布鲁克林人见了都会嘲笑你的。”乔安娜走在前面，斜眼用余光瞄着维特说到。
维特从内心里十分好强，被乔安娜这么一说，他反倒振作了精神，快走几步与乔安娜并排同行。
天还没有放亮，离开布鲁塔的小路显得十分陌生和崎岖——这对于维特来说算不了什么。反倒是走多了夜路，身体两旁树木黑丫丫的枯枝烂叶使他倍感压抑。
维特本来就不情愿来这样一个荒郊野岭。每次遇到这样的情景，维特都会试图去想一些美好的回忆。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人类这个渺小的种族以外，还有很多骇人听闻的生物。有些生物的作息与人类完全相反，专门在深夜出来残害人类。就例如食人魔，当你独自一人从漆黑的森林走过时，你便“有幸”听到他们远在几里之外啃噬人骨的声音。
维特开始留意每一次的迈步，因为脚下的枯树叶被他踩得“咔咔”作响，每一次响声都仿佛是有人在用一根针挑动他的神经。维特不想在乔安娜面前丢脸，更不想因为几片树叶便引来嗜血的生物，丢了性命。而一旁的乔安娜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虽然她的脚下从未发出任何声响。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维特轻声问道。他发觉一路上的风景始终没有多少变化。在一轮巨大、皎洁的月亮下衬托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有人说这个世界的夜晚并不属于人类，它象征着每日凶猛、残暴生物的崛起，并为它们创造了天然的屏障。没有人会想只身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升起火把，因为那会是向猛兽发出的类似“来吧，来吃我”的信号。
乔安娜指了指地面上偶尔泛起的闪光，自负地说到：“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有我的方法。”
维特从开始就一直在留意乔安娜的一举一动，见她总是每隔一段路便俯下身拾取一些东西装进乔安娜自己的腰包。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些钻石的碎片。这些碎片反射出月光，是乔安娜之前有意留下的记号。
听乔安娜一说，维特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就泛着一丝光亮，这才明白过来。“看来巴特的货物果然是你弄坏的。”
“你还不笨。”乔安娜此时露出会心的一笑，对着维特挤了挤眼。
“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吗？乔安娜。”维特试图去了解关于这个女人更多的信息，他之前对乔安娜作了过多的猜测，那些猜测都尚缺答案。而且维特并不希望与他身边的人只是泛泛之交，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机遇下、在这样一个有可能会丢了小命的夜晚、在这样一位能使他产生兴趣的女性面前。
“你想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行，就讲讲你是从哪里来。身为赏金猎人，你都做过些什么吧！”
“你要知道，赏金猎人可比你们做商人的有趣多了。”乔安娜想了一会儿说道。
如果赏金猎人每次都要在这种场合执行任务，那绝不能用“有趣”来形容，简直就是太“刺激”了！
“我没有见过‘龙’。”乔安娜说——很难得赏金猎人会如此坦白。“但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的‘龙’，我可以为了这个我所追逐的目标永不停止脚步。”
说到“龙”，恐怕所有的赏金猎人都会很有激情地跟你诉说一番。
乔安娜看了看维特的神情，他的脸上写满了“是啊！是的，我真的很想相信你说的一切”。于是把话题一转：“但那只是大的方面。”
“什么是你‘小的方面’？”维特很想知道。
乔安娜此时从腰包里掏出一个满是钱币的袋子，袋子口用麻绳系着。乔安娜用手牵住绳子在面前甩了甩，“当然是这个！”
“哦，是啊。我早该猜到的！”维特感觉自己又被她耍了。
“并不是每次都会像今天这么幸运。”乔安娜又说。
维特肯定乔安娜是在耍弄他，眼睛直愣愣地望向前方，对乔安娜的挑衅不予理睬。
“我记得有一次接到一个捕猎食人魔的任务。任务的发起人是个怪胎，他想要留食人魔的眼睛作纪念。”
“你战胜过食人魔？”维特突然对眼前的这位之前只会浮夸的女人有了新的认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当时在森林中足足潜伏了三天三夜才真的捕捉到它。”乔安娜诉说着当时的经过。“我还在森林里设置了各种机关。食人魔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笨，它根本不上套，很快发现了我。”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乔安娜开始说起自己引以为豪的捕杀食人魔的经历。“你要知道食人魔只有一只眼睛，而这只眼睛还存在盲点。准确的说，我是在它的胯下一剑刺死它的。”
维特心想那样的姿势有够猥琐。“那么，之后你把眼睛交给那个人了吗？”
“嗯哼，当然。不然他是不会买账的。并且我还给了那个怪胎一个附赠品。”乔安娜神神秘秘的说。“便是那食人魔头上的角。”
维特对这件事算是听够了。乔安娜描述的一切使他开始一阵阵的反胃。“告诉我你是怎么从一个贵族小姐变成现在的赏金猎人的？”维特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没想到乔安娜却对这样的问题产生了反感。她加快了脚步，冷言冷语地说：“那样的事，你不必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