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突然间,牢门的锁链哗啦啦的被打开了。“耿如杞,走了”,进来三两个着青色隶服的狱吏,把孙斌架了起了,不由分说推搡着穿过大牢的走廊,经过几道粗大的木栏,耳边不时传来喊冤的哭喊声。
来到大狱的典厅,石墙上的吊环下摆放火钳、夹棍等刑具,一排红漆头的杀威棒,整齐站立在石墙的尽头。几根牛筋刑鞭像嗜血的毒蛇一样缠绕在一起。一只在皮鞭上舔舐血污的绿头苍蝇,被来人一哄,懒懒的飞到典厅上方的匾额,千百只眼睛构造的复眼,从各个角度合成一幅人间的残暴景象。
几个着镇抚司装束的皂隶,拥簇着一名坐在太师椅上,中年模样的内使监宦官。看见孙斌被众人押解出来了,宦官手一伸,缓缓来到孙斌的身边,道“连九千岁你都敢得罪,你活的不耐烦了,早就听说你的膝盖很直,不知道你死后。是不是也站的这么直”。
孙斌一听不由大怒“你们这帮吃人肉不吐骨头,长身子不长尾巴的阉狗,蒙蔽圣听,把权弄纲,欺辱士大夫。朗朗乾坤,岂容尔等小人作乱。报应不爽。吾若为冥府神君,定叫尔等永堕阿鼻地狱,受尽万世苦难”。
只见那宦官脸已经气的变形,用阉人特有的沙哑干枯高音大叫“给我、给我压上囚车,拉到菜市口。斩、斩了”。
那些阉人最忌很别人叫他们长身子不长尾巴的阉狗,孙斌此番痛骂,深深的触痛了,这些身心受到极度摧残的伤疤,让正常人瞧不起的阉人,心灵极度扭曲变态的边缘人。其实自己最都瞧不起的就是自己。伤疤是不能被揭开的。内心悲哀不会因为权利的砝码增加而平衡。因为心灵天平的一侧横梁已经被人硬生生的给掰去了一块。
孙斌被压上了木头囚车,拉往菜市口问斩,孙斌突然感到莫名亢奋,血液在心脏快速的挤压下奔流起来,溶解在血液中的氧气顺着血管遍布周身,各个器官立即被唤醒并且开始充血,跑得慢的血氧分子还没来得及开始能量交换,就掺杂着汗液和排泄物,被已经有些痉挛的肌肉压迫出张开的毛孔,肾上腺的气味在满身弥漫,身体热量喷薄而出,伴随而来的耳鸣中似乎能听到关节空气被挤爆的噼啪声响。
孙斌想刚才的那几句话,好像没有经过自己的大脑,神经元根本就没有时间产生神经电流,更别说语言的组织了。看来这个耿如杞,还真是正人君子,就是刑场就义,末了还绑架自己慷慨激扬了一番,英雄是无畏,人活一世,就得像大丈夫,不为强权所迫,捍卫自己的信仰。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用自己的生命诠释孟子的精神。没想到自己会在别人的身躯中,接受最经典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儒学教育。
孙斌此时深深感受自己男人血性,血管里流动着的激情。命该如此却也不能被人看扁。
菜市口,几条小街的交汇处的一个小广场,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已经站满广场的四周,明朝北京的老百姓娱乐生活可能极度的贫乏,非常喜欢看杀人,而被这样刺激血腥场面激发出,人类特有的凶残劣性。吃自己同类—曾立下赫赫战功、三边总督袁崇焕的鲜肉。并且是自掏腰包买来的。这场悲剧将于不久在这菜市口上演。
此时来看杀耿如杞的民众显然已经等不耐烦了,那种如同高价买到的演唱会门票,等待明星出场时急不可耐的神情已经跃然于这些大明愚民的脸上了。广场北面临时搭起了台子,覆盖着红布的案子后,坐着两名身着大理寺寺正红色官袍的监斩官,大理寺的行刑衙役两队在广场的四角站定,孙斌和几个要问斩囚犯被拖出囚车,那个内使监宦官也大刺刺坐监斩官的身边,也没有验明正身,就被按在了行刑的木头墩子上了。
严重的司法程序程序混乱,可见这个魏忠贤的权势已经遮天蔽日了。孙斌此时反到冷静下来。封建社会的皇权可以随时随地要任何人的命。作为皇权的捍卫者,被玩弄皇权的小丑要了命,这可真是悲哀。
那边的大理寺寺正开始并且很快的念完的判决,红色装束的刽子手已经上场了。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几个小时,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时代的样子,就要跟着英雄的躯体变成流芳史册历史人物。命运可真会开玩笑。判决上说崇祯元年八月二十一,崇祯对了就是这个皇帝,他不是上台就开始拨乱反正得吗,怎么还没轮到该死的耿如杞呀!
"嗵"的一声炮响,开始行刑了,孙斌似乎感到了刽子手的脚步,闻到了死神的气息,突然脖颈间一凉。以为是自己的血流了下来,凉丝丝的。当他睁开双眼看到的竟是,雪,凌空飘落的雪花,空中没有乌云、风、阳光,霾(mai)中颗粒竟是雪花,北方干燥空气中极少的水蒸气,被这人间的冤气一扑。竟在秋老虎的热浪中,下起了雪,谁说没有老天,谁说没有正气,天地共鉴。
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哪来的雪,刚刚还亮瓦晴天呢”
“冤枉呗,您没听说书的说窦娥冤”
“新皇帝继位,终于老天要开眼了”
“圣旨怎么还没到呀,听说奉圣夫人客氏已被赶出宫了,这回更随便玩了”人群开始骚动了。
一丝慌乱划过内使监宦官女人般那张黄脸,“时辰已到、速速问斩、快、快点的呀”用她、他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催促着刽子手行刑。
"嗵"又一声炮响,刽子手的鬼头刀高高扬起,虽然第一遭遇见含冤化雪的情形。但官场上的是非曲直,不是小小的刽子手所能管的了得。让罪犯干净利索、痛快的死去,不再受肉体的摧残,以偿还自己的孽债。这才是一个好的刽子手的职责所在。孙斌闭上双眼,对刽子手说“给我来个痛快”。
"嗵"第三炮响了。“慢”,弓箭的嘀声破空划过,铮的一声响,一羽锦衣卫专用的花雕翎射在监斩台上,从弓箭杆上缠着的抖动红绫颜色上看是大内的警箭,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马上一身黄清色麒麟装的锦衣卫,快速分开众人来到监斩官前,一拨马头,那匹马的四蹄狠狠的踢了几下地面才停下。
马上的锦衣卫朗声道,“传大明崇祯皇帝口谕,鉴案有瘾疑,是非甚乱,诏耿如杞,胡士容,押二人回大理寺重审”。随手解下鸳鸯腰牌,掷于案上。而后双腿用力,策马向紫禁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孙斌心里真是感激崇祯皇帝,吾皇万岁,来到大明不过20几个小时,竟然经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没有任何人生经历的大学毕业生,在刚刚逝去每一秒钟都在经受恐惧、希望、无奈、懊恼的煎熬,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老天磨练意志也不能这样呀。要降多大的大任与我呀!
那个内使监宦官,忙翘起手指,半掩着不长胡子越发蜡黄的瘦脸,像一只被踩到尾巴大黄猫,快速的消失在人群里。真是佩服皇上,生活在这些人之间恶心死了。大理寺的衙役上来扶起孙斌,明显的感觉力度不一样了,这一推一扶之间完成了人间到地狱、地狱到人间的华丽转身。
松开他和另一个囚犯身上的绑绳,想必此人就是胡士容了。这时一个大理寺的寺正快步来到耿如杞的面前,面带喜色道“耿大人,看来皇上已经知道你和胡士容的冤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两位大人”。
孙斌拱手苦笑道“多谢仁兄慢斩之恩,此次不死日后必皆心尽力报效朝廷”。
接着向胡士容一拱手,胡士容面带痛容,还礼道“我与楚材兄,差点就共赴黄泉,想必是那阉竖气数尽了,当今皇上圣明,爱民图治,英明勤俭,定会还大明社稷于朗朗乾坤,此难却可成全了你我一对生死弟兄,”
胡士容身形瘦弱憔悴不堪。面皮煞白,破烂囚服到处沾染着凝固的血迹。步履阑珊,看样子大牢受了不少的严刑拷打。孙斌和胡士容被重新送上囚车,被几个衙役送回大理寺。
囚车沿着过石头铺砌的大道,经过几座白墙墨瓦四合院,热闹的酒肆,红绿绸布装行,拐进了大理寺衙门的大道,在庄严高大的衙门红漆大门停了下了。
传出来几个衙役,把他们扶到了大堂之上,因为他们还是带罪之身,还得跪在大堂之上听后审理。
“圣旨到”,一声高喊由堂外传来,大堂之上的大理寺主审的付卿和两个寺丞,及众衙役连忙跪倒。一个黄袍的内使太监快步来到大堂,高声道“圣旨到,耿如杞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阉党横行,毁纲乱政。涂炭忠良,厂卫深文,附会锻炼,五毒并施,缚赴市曹者,日有闻矣,朕深痛焉。其赦耿如杞,擢如杞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胡士容等改拟,钦此”。
孙斌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那胡士容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到后来竟是哭了。那个内使太监来到孙斌面前,把手中的圣旨递了过来,道“恭喜耿大人”。“有劳公公了”,孙斌赶紧接过圣旨。内使太监却并不放下手中的圣旨,看这情形,有个寺丞赶紧过来,在衣袖中拿出来一锭银子,放在内使太监的袍袖中,那内使太监拂袖而去。
看着内使太监的背影,孙斌想大这个明帝国已经不可救药的,腐败透顶。魏忠贤虽然死了,但是滋生贪腐的土壤还在。帝国就像是行将就木的病人,剪除几个脓疮也救不了命的。
崇祯要我去山西,我可以在哪里革除弊政,推行新法,用我的现代科学知识,加快这个帝国历史的进程,大明帝国的资本主义刚刚萌芽,如果利用这个机会。联合晋商和浙商资产阶级,强迫大明皇帝进行政治改良,定会使大明帝国重振、免受外族的欺辱、民族走向复兴。再造个经济繁荣,科技发达,思想活跃,文化昌盛,军事强大,贸易繁荣,番邦臣服的盛世帝国,也是不无可能的。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豪迈之情在内心澎湃。
对胡士容说“胡兄,不如随我入晋,以报孝皇上圣恩浩荡”,胡士容略有迟疑道“好,我就随你去吧”。
孙斌对大堂上的其他官员拱手施礼道“各位告辞了”,和胡士容离开了那座萧杀肃穆的建筑,夕阳中两人向驿馆走去,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心中百感交集,终于折腾完了。
过去的18个小时发生了太多的事。紧绷的神经还不适应这种变化,恍惚之间灵魂似脱壳神游。一道闪电像融冰的裂纹四散于天际,霹雳突至,那灵魂像被惊雷吓坏的孩子扑回妈妈的怀中一样,迅速恢复到躯体中。
人瞬间清醒了,这时,有路人飞奔而过喊道“御府库银子飞走了”,众人忙向东南天际望去,果然有白亮似雀之物东南而飞,叮当之声渐远。
胡士容面带忧色道“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京师天子脚下,形色是非,怪诞奇事古今颇多,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崇祯皇帝,能否能力扫这奸佞谗谀,文私武?之气,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孙斌望着那暮色沉沉紫禁城神情一凛,坚毅的说道“想那满朝大臣不法、小臣不廉、言官首窜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奏,圣上虽英明神武,纵有千万安邦定国良策,也是枉然。山西也许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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