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突如其来的表白
行走了半日，有点乏了，北木兮向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清风，清泉，神清气爽。
北木兮在河畔蹲下，将裙摆打了一个结。双手捧水，慢慢喝着，喝饱了又用水洗了一下脸，理理头发，却又呆了，曾几何时，他也这般温柔的为自己理过发，曾几何时啊
再看水里，看花里，看树里，看鸟的歌声里，处处都有我们的曾经，处处都是他爱着自己的曾经，北木兮想着，想着，黯然神伤，说忘记谈何容易，深入骨髓，无法忘记，不信，你看，你看清风，你看太阳，你看所有的一切，都有我们爱情的记忆。
“不要，不要”北木兮痛苦的大叫。
“啊”
终于，北木兮挫败的蹲下，双手环膝，哭了。子謇哥哥，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兮儿。
“子謇哥哥，兮儿忘不了，忘不了。”北木兮痛苦的喃喃自语。
泪水滴在河畔的鹅卵石上，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银白光。
一时间，天地都哭了。
而藏身在密林中的卜易却无可奈何，兮儿啊，那是他的兮儿，他宝贝着，爱着的兮儿，如今她在哭，她在哭。卜易紧握着拳头，重重的打在树干上，为着自己的无奈，为着兮儿的伤心，可是自己却不能给她安慰，哪怕一丝一毫，心中的挫败感加深，再加深······
北木兮看着明媚的天空，大吼，“为什么，不要，不要······”世界那么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到处都是，不是说好忘记吗？不是说好重新来过吗？昨夜的勇气一瞬间土崩瓦解，不要，不要。
终于，北木兮看着奔腾的河水，带走一切，带走悲伤，带走苦痛。
河水像一个睿智的老者，慢慢的冲刷记忆，慢慢的奔腾，看着两岸的花开花落，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看着世间的痴情女子负心汉，看着悲欢，看着离合，不说一句话。
它笑人们的快乐，它笑人们的悲伤，它笑着一切，一直一直，从远古流到现在，乃至将来。
流水不腐。
是了，只有死亡才可以逃开他的束缚。
一死解百忧。
北木兮想着，用衣袖胡乱的擦着眼泪，唇角慢慢上扬，笑了，看着滚滚的河水，北木兮笑得诡秘，就像夜里的彼岸花，诡秘中透着决绝，北木兮也笑得干净，就像栀子花，淡雅，干净。像初生的婴孩，质本洁来还洁去，面对死亡，她笑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结束了之后，世界上没有北木兮，也没有爱着北木兮并不深的冰子謇，也没有爱着冰子謇很深的北木兮，北木兮不会存在，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终于，北木兮躺着倒向河水中，就像再次睡在了母亲的怀抱中，就像再次沐浴在子謇哥哥的甜言蜜语中，就像徜徉在花园中的花海，就像看着朝阳，看着花开，看着蝶舞，看着一切快乐，一切美好。北木兮闭上了眼睛，笑了，真的好幸福，好开心，原来死亡可以如此迷人。
本来以为就要倒在河中，耳畔会响起河水奔腾的声音，却不想，耳畔想起的只是风声，风声中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北木兮睁开眼，入目的首先是温和的阳光，以及同样温和的面容。
卜易？北木兮不知道，此时此刻，为什么自己会用温和来形容他的面容，温和，很美丽的一个词，就像春天，是很美丽的存在，直到后来，北木兮才知道，他一直很温和，以至于迷人。
当然，那只是后来，不是现在。
北木兮被卜易救上岸，抚胸咳嗽两声，却又迅速的将他推开，可能是用力过猛，自己连连后退两步，踢着身后的鹅卵石，跌坐在河岸，“不要你管，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北木兮顺手抓起鹅卵石，朝卜易砸去，“你走，走······”继而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膝间，大哭出声。
看着北木兮的狼狈，卜易觉得好心痛，就像一双大手，伸进心脏，撕扯着，撕扯着。
“我不要你死。”卜易蹲下来，坐在北木兮旁边，举起右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放不下手，是的，她不会在意自己的安慰，从始自终，最后，卜易颓废的放下右手，“兮儿，可不可以活着，为······”本想说为自己活着，哪怕是请求，却无法说出口，“兮儿，为一切爱你的人活着，好吗？”
北木兮嘲讽的笑笑，“为爱我的人而活着，为爱我的人活着······”
“呵呵呵······”
北木兮抬起头，连天空都是灰色的，还有爱着我的人吗？
北木兮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看着卜易，“呵······”右唇和右脸动了一下，苦笑一声，“你知道吗？没有人，没有人。”就又转身向河边走去。
卜易拉住北木兮的手臂，第一次感觉她是那样的瘦，明明握着她，却如同握着空气，害怕下一秒就消失。
“不要，兮儿，不要，好吗？”卜易所剩下的只是哀求，要自己说出爱，很难，很难。自小，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就告诉自己不要轻易说爱，不要轻易许诺，不要轻易辜负。可是如今，自己好想说我爱你，真的，好想，可是自己是否又可以给她永远？卜易拉着北木兮的手，自己也在不断沉思。
看着卜易拉着自己的手臂，本来是会生气的，北木兮说过，自己的一切美好都要留给子謇哥哥，可是他已经不在意了，呵呵，既然他不再在意，自己又何必在意，握吧，握吧，无所谓了，我不会生气的。
北木兮轻轻抹下卜易的手，抽出手臂，继续向河走去。
“为君思，为君苦，为君断愁肠，为君凋红颜，君知不知？”看着河水，是了，“子謇哥哥，兮儿喜欢你，好喜欢，来世，让兮儿嫁给你，一定要嫁给你。”
北木兮快速向河中心跑去，结束了，一切的一切，是的，子謇哥哥，结束了，下辈子娶我，好不好？下辈子，不要不要兮儿······
谁知卜易再次跑到北木兮的前面，在河水中点了一下，返回，拦住了向河中心奔跑的北木兮，北木兮挣扎着，哭喊着，“放开，让我死。”
卜易将北木兮扔在河滩上，暴怒的吼道，“你凭什么死？你这个自私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北木兮再无多话，一切的一切她都听不进去，她所知道的就是，自己死了，自己不会痛苦，子謇哥哥不会痛苦，没有人会痛苦。
“没有人，没有人在意。”北木兮绝望的说道。
卜易看着北木兮，明明是天使一样的女孩子，如今，凋零得就像落叶，令人心痛，心痛。
卜易双手落在北木兮肩上，“抬起头，看我。”看着北木兮带泪的眼睛，脸上的泪痕，眼中的血丝，无时无刻不刺痛着自己的心，是的，这就是爱，就是在意，不是吗？就是父亲所说的非卿不娶，不是吗？是的，是的，卜易不断坚定着。
“兮儿，看着我的眼睛，我喜欢你。”北木兮半眯着眼，因为哭了很久，眼睛红肿，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好刺眼，就像阳光一样，刺眼。
“兮儿，看吧！风儿，鸟儿，花儿，树儿，鱼儿，连同那流动的水，都可以证明，我，卜易，爱着你，爱着兮儿，永远，永远，无论天长地久，无论生老病死，无论海枯石烂，我，卜易，都爱着你。”
卜易站起身来，“兮儿，相信我，我爱你，是的，不会放弃。”
我爱你，北木兮笑笑，却带着自嘲，曾经，这三个字，他说过，他也说过永远，可是，没有了，没有了永远，自己还可以相信吗?不会的，不会。
北木兮也站起身来，看着卜易，看着这个自己恨了很久，却不知道为什么恨了这么久的男人，眼前的男人，欺负过自己，也救过自己，现在他说，我爱你，可以相信吗？
北木兮笑了，摸摸手上的戒指，“证明，我要证明，你不是说爱我吗？听说山里有白虎，你去捉来，我要活的，不过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北木兮看着卜易，不带一丝温度的说道，卜易也看着北木兮，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兮儿要的，只是那样？如果是，有何不妨。
“好，你等着。”卜易将身上的披风披在北木兮身上，太阳快落山了，“你披着，小心着凉，”看着身上的披风，北木兮的心被温热了一下，却带着冷淡的语气道：“没用的，你不用讨好我，我在意的只是结果，你已经在耽搁时间了，只有一炷香。”
卜易却不以为然，细心的为她披好披风，再打一个蝴蝶结，笨拙的浪费了好多时间。最后向密林中走去。
看着卜易的背影，北木兮眼中的光亮又暗下去了，无神的似乎没有焦距。
自己还可以爱吗？北木兮不知道，“呵呵，”北木兮苦笑两声，“庸人自扰之。”不会的，他不会的，北木兮根本不相信，是了，都快证明了，一切爱或不爱，一切虚伪。
第十七节：爱的勇气
一炷香就快过了，北木兮看着水花，它们快乐吗？它们每天每天拥挤着，朝着一个一个不存在的彼岸。
卜易一手扛着白虎，白虎的嘴被一块尖木支撑着，上颚和下颚分开，张大，张大，却不能合上。一手拿着一束鲜花，是山野中开放的栀子花，春天快过去了，但对于卜易来说，栀子花开了，自己的春天才来的，因为兮儿的春天就是自己的春天。
“花开了，兮儿，好漂亮的。”北木兮闻着了栀子的香味，风送花香，沁人心脾。看着开放的栀子花，北木兮觉得自己的春天终于有了一点意义，自己的春天是不是来得都那么晚，在自己快要绝望的时候，花开了，春天在欢笑。
北木兮接过卜易手中的栀子花，闭上眼睛，将脸埋在花束中，贪恋的吸食着花香，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
忘记了他们的赌注，忘记了白虎的存在，直到白虎发出一声低吼，北木兮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光却未离开花半刻，一手抚弄着花，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捉白虎吗？”
“是你要的证明，不是吗？”卜易说道，全身散发着将才的英勇。
北木兮不置可否，将戒指上的红针旋出，划过白虎的鼻尖，一滴血痕映出，白虎痛苦的呻吟，四肢乱动，在卜易手臂上划出一条条血痕，终于卜易吃痛将白虎扔在地上，白虎扑腾着，呻吟着，怒吼着，不一会停止了叫喊，停止了扭动，嘴角，眼眶，鼻孔，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死了。
北木兮看着死去的白虎，冷冷的看向卜易，“现在你知道我要的证明了？”懒洋洋的眨眨眼，北木兮看向夕阳，“你看，夕阳多美，可能你以后都不能再见到了，你明白吗？”
卜易看向夕阳，确实，夕阳真美，太阳热情的燃烧，烧得火红，仿佛一天的努力就为了最后的释放，红日周边的云彩，绚丽的好迷人。
可是，夕阳再美，如果没有兮儿的陪伴，也只剩下近黄昏的哀伤。
“只是近黄昏。”卜易并不正面回答，题不达意，却也正是一番蕴意。
“夕阳，只有你在我身边才是美的，兮儿，我爱你，你不相信就杀了我吧，只要你不要颓废，只要你好好活着。”
“兮儿，如果我死了，你就去衣国，那里有你最爱的栀子花，我会在花丛中永远守护着你。”
“兮儿，如果有机会，帮我回家，看看我的父母亲，还有，去看看我房间里的七彩栀子，那是准备送给你的，你看到之后将它带走。”
“兮儿，我爱你。可以最后抱抱你吗？”卜易轻轻的抱着北木兮，就像抱着全世界的美好，全世界的温馨。
卜易轻轻的取下自己怀抱里装着的玉簪，插在北木兮的头上，“兮儿，此生非卿不娶，此生爱你，无怨无悔。”最后手指在北木兮的戒指上轻轻划了一下，卜易笑了，是的，自己是幸福的，嘴角上扬，好满足。
“兮儿，我爱你，可是请你好好活着，忘了我。”卜易闭上了眼，安详的，幸福的。
北木兮感受着这个男人的温暖，心里觉得异样的暖和，在他的怀抱里有着异样的安心。仿佛他们认识了几辈子，仿佛他们相爱了几辈子，仿佛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怀抱，可是，一切不是都太迟了吗？他死了，不是吗？是自己害死的，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他爱我，可是他也离开了，不是吗？北木兮反手抱着卜易，“傻瓜。”轻轻的唤着，泪却先流了出来。“傻瓜······”泪珠一滴一滴落下，滴在他的衣衫上，可是他都没了反映，一点也没有了。
北木兮觉得心空了一部分，冷冷的，冬天来了么？为什么会这么冷，为什么。
“傻瓜，你为什么要这样。”
北木兮看到了什么，四岁那年，他弄哭了子謇哥哥，将自己拉走，就为了给自己看一只帝王蝶，而自己呢，将帝王蝶狠狠的扔在水中，转身离开；十岁那年，相府好热闹，都在张罗自己的生日，他送给自己一盆玉雕的栀子，而自己呢，将它狠狠的摔碎；十四岁那年，他救了自己，不顾一切，全世界都放弃了自己，而他却没有，而自己呢？都做了什么？北木兮，你把他杀了，北木兮，你这个狠心的笨女人。北木兮在心中骂着自己，回想着往事，原来，我们的过去都有那么多了，原来，一直拒绝的都只是我，原来，你一直那么傻，卜易，你这个傻瓜······
不知哭了多久，天黑了，安静了，只听到哭声，夜忧郁的深沉，月亮也掉下了泪。
北木兮用草藤和竹子做了一个竹筏，边哭边做，手指起了血泡，破了，却感觉不到痛，所有的感觉只是心中的凄寒，子謇哥哥离开，自己好伤心，好伤心，想要死去，现在，他离开了，北木兮剩下的，是深深的寒冷，心似乎在那一刻死去了。
北木兮将竹筏推到水边，插上栀子花，白色的花开在竹筏上，北木兮觉得，卜易是一个仙子，自己的仙子。神圣······
将卜易送到水中，看着河水带着竹筏慢慢远去，北木兮不哭了，心死了，是真的死了，自你离开，心就死了，卜易，下辈子，就让兮儿来守护你，兮儿一定要先找到你，爱你。
北木兮看着将水，满满的都是依恋，它带走了自己的爱人，好想跟去，可是，他说过，要我好好活着，卜易，放心吧，兮儿会好好活着，兮儿会去衣国，一个人，陪你过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