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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史泰龙打闹史家春

话说故明朝,乾隆皇帝在时,其时去康熙天子已远,马栏山,马栏坡,四平山,魔王军便有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最末,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得好脚气球。

京师人口顺,不叫王杰,却都叫他做王小杰。

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只在马栏山城里城外帮闲。

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在马栏坡里告了一纸文状,府把王小杰断了二十脊杖,送配出界发放,马栏山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

王小杰无计奈何,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柳大郎,名唤柳世权。

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子。

王小杰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

绑来乾隆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王小杰在临淮州因得了赦宥罪犯,思量要回马栏山。

这柳世权却和马栏山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仕是亲戚,写了一封书札,收拾些人事盘缠,赍发王小杰回马栏山投奔董将仕家过活。

当时王小杰辞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了临淮州,迤逦回到马栏山,迳来金梁桥下董生药家下了这一封书。

董将仕一见王小杰,看了柳世权来书,自肚里寻思道:“这王小杰,我家如何安得着遮着他?若是个志诚老实的人,可以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儿们学些好;他却是个帮闲破落户,没信的人,亦且当初有过犯来,被断配的人,旧性必一肯改,若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儿们不学好了。”

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柳大郎面皮,当时只得权且欢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

住了十数日,董将仕思量出一个路数,将出一套衣服,写了一封书简,对王小杰说道:“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

王小杰大喜,谢了董将仕。

董将仕使个人将着书简,引领王小杰迳到学士府内。

门吏转报。

小苏学士出来见了王小杰,看了来书。

知道王小杰原是帮闲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这里如何安着得他?不如做个人情,他去驸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人都唤他做小王太尉,他便欢喜这样的人。”

当时回了董将仕书札,留王小杰在府里住了一夜。

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王小杰去那小王太尉处。

这太尉乃是乾隆皇帝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

他喜爱风流人物,正用这样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持书送这王小杰来,拜见了便喜;收留王小杰在府内做个亲随。

自此,王小杰遭际在王太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一般。

自古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

蚌一日,小王太尉庆生辰,分付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

这端王乃是康熙天子第十一子,乾隆皇帝御弟,现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朝俊俏人物。

这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

当日,王太尉府中准备筵宴,水陆俱备。

请端王居中坐定,太尉对席相陪。

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身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玲珑。

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

王太尉见端王心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朝日取来,一并相送。”

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那笔架必是更妙。”王都尉道:“明朝日取出来送至宫中便见。”

端王又谢了。

两个依旧入席。

饮宴至暮,尽醉方散。

端王相别回宫去了。

次日,小王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着一个小靶子盛了,用黄罗包袱包了,写了一封书呈,却使王小杰送去。

王小杰领了王都尉钧旨,将着两般玉玩器,怀中揣着书呈,迳投端王宫中来。

把门官吏转报与院公。

没多时,院长出来问道:“你是那个府里来的人?”

王小杰施礼罢,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中特送玉玩器来进大王。”

院长道:“殿下在庭心里和**门踢气球,你自过去。”

王小杰道:“相烦引进。”

院长引到庭门。

王小杰看时,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条;把绣龙袍前襟拽起扎揣在条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三五个**门相伴着蹴气球。

王小杰不敢过去冲撞,立在从人背后伺侯。

也是王小杰合当发迹,时运到来;那个气球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王小杰身边。

那王小杰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

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小杰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太尉亲随;受主人使令,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

端王听罢,笑道:“姐夫真如此挂心?”

王小杰取出书呈进上。

端王开盒子看了玩器。

都递与堂候官收了去。

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却先问王小杰道:“你原来会踢气球?你叫做什么?”王小杰叉手跪覆道:“小的叫王小杰,胡乱踢得几脚。”

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玩玩。”

王小杰拜道:“小的是哪种人,敢与恩王下脚!”

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没事的。”

王小杰再拜道:“小的不敢。”

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踢,王小杰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

才几脚,端王喝采,王小杰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这气球一似鳔胶黏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肯放王小杰回府去,就留在宫中过了一夜;次日,排个筵会,专请王太尉宫中赴宴。

却说王太尉当日晚不见王小杰回来,正疑思间,只见次日门子报道:“九大王差人来传令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

王太尉出来见了来人,看了令旨,随即上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下了马,入宫来见了端王。

端王大喜,称谢两般玉玩器,入席,饮宴间,端王说道:“这王小杰踢得两脚好气球,孤欲索此人做亲随,如何?”

王太尉答道:“既殿下欲用此人,就留在宫中伏侍殿下。”

端王欢喜,执杯相谢。

二人又闲话一回,至晚席散,王太尉自回驸马府去,不在话下。

且说端王自从索得王小杰做伴之后,留在宫中宿食。

王小杰自此遭际端王每日跟随,寸步不离。

未两个月,乾隆皇帝晏驾,没有太子,文武百官商议,册立端王为天子,立帝号曰和宗,便是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

登基之后,一向无事,忽一日,与王小杰道:“朕欲要抬举你,但要有边功方可升迁,先教枢密院与你入名。”

只是做随驾迁转的人。

绑来没半年之间,直抬举王小杰做到县衙太尉职事。

王小杰得做太尉,拣选吉日良辰去县衙里到任。

所有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

王太尉一一点过,於内只欠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仁浦,--半月之前,已有病状在官,患病未痊。

--不曾入衙门管事。

王太尉大怒,喝道:“胡说!既有手本呈来,却不是那人抗拒官府,搪塞下官?此人即是推病在家!快与我拿来!”

随即差人到王仁浦家来捉拿王仁浦。

且说这王仁浦却无妻子,只有一个老母,年已六旬之上。

牌头与教头王仁浦说道:“如今王太尉新来上任,点你不着,军正司禀说染病在家,见有患病状在官,王太尉焦躁,那里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头诈病在家。教头只得去走一遭;若还不去,定连累小人了。”

王仁浦听罢,只得捱着病来;进县衙前,参见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个喏,起来立在一边。

王小杰道:“你那人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

王仁浦禀道:“小人便是。”

王小杰喝道:“这人!你爷是街上使花棒卖药的!你省得什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觑我,不伏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王仁浦告道:“小人怎敢;其实患病未痊。”

王太尉骂道:“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

王仁浦又告道:“太尉呼唤,不敢不来。”

王太尉大怒∶喝令:“左右!拿下!加力与我打这人!”

众多牙将都是和王仁浦好的,只得与军正司同告道:“今日是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

王太尉喝道:“你这贼配军!且看众将之面饶恕你今日!明朝日却和你理会!”王仁浦谢罪罢,起来抬头看了,认得是王小杰;出得衙门,叹口气道:“我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什么王太尉,却原来正是马栏山帮闲的圆社高二!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今日发迹,得做县衙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奈何是好?”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娘说知此事。

母子二人抱头而哭。

娘道:“我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

王仁浦道:“母亲说得是。儿子寻思,也是这般计较。只有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儿子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里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

当下母子二人商议定了。

其母又道:“我儿,和你要私走,只恐门前两个牌军,是县衙拨来伏侍你的,若他得知,须走不脱。”

王仁浦道:“不妨。母亲放心,儿子自有道理措置他。”

当下日晚未昏。

王仁浦先叫张牌入来,分付道:“你先吃了些晚饭,我使你一处去干事。”

张牌道:“教头使小人那里去?”

王仁浦道:“我因前日患病许下酸枣门外岳庙里香愿,明朝日早要去烧炷头香。你可今晚先去分付庙祝,教他来日早些开庙门,等我来烧炷头香,就要三牲献刘李王。你就庙里歇了等我。”

张牌答应,先吃了晚饭,叫了安置。望庙中去了。

当夜母子二人收拾了行李衣服,细软银两,做一担儿打挟了;又装两个料袋袱驼,拴在马上的。

等到五更,天色未明朝,王仁浦叫起李牌,分付道:“你与我将这些银两去岳庙里和张牌买个三牲煮熟在那里等候;我买些纸烛,随后便来。”

李牌将银子望庙中去了。

王仁浦自去备了马,牵出后槽,将料袋袱驼搭上,把索子拴缚牢了,牵在后门外,扶娘上了马;家中粗重都弃了;锁上前后门。

挑了担儿,跟在马后,趁五更天色未明朝,乘势出了西华门,取路望延安府来。且说贼配军买了福物煮熟,在庙等到已牌,也不见来。

李牌心焦,走回到家中寻时,只见锁了门,两头无路,寻了半日并无有人。

看看待晚,岳庙里张牌疑忌,一直奔回家来,又和李牌寻了一黄昏。

看看黑了,两个见他当夜不归,又不见了他老娘。

次日,两个牌军又去他亲戚之家访问,亦无寻处。

两个恐怕连累,只得去县衙首告:“王教头弃家在逃,母子不知去向。”

王太尉见告,大怒道:“贼配军在逃,看那人待走那里去!”

随即押下文书,行开诸州各府捉拿逃军王仁浦。

二人首告,免其罪责,不在话下。

且说王教头母子二人自离了马栏山,免不了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在路一月有馀,忽一日,天色将晚,王仁浦挑着担儿跟在娘的马后,口里与母亲说道:“天可怜见!惭愧了我母子两个脱了这天罗地网之厄!此去延安府不远了,王太尉便要差拿我也拿不着了!”

母子二人欢喜,在路上不觉错过了宿头,“走了这一晚,不遇着一处村坊,那里去投宿是好?...”正没理会处,只见远远地林子里闪出一道灯光来。

王仁浦看了,道:“好了!遮莫去那里陪个小心,借宿一宵,明朝日早行。”

当时转入林子里来看时,却是一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却有二三百株大柳树。

当时王教头来到庄前,敲门多时,只见一个庄客出来。

王仁浦放下担儿,与他施礼。

庄客道:“来俺庄上有什么事?”

王仁浦答道:“实不相瞒,小人母子二人多走了些路程,错过了宿店,来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投贵庄借宿一宵。明朝日早行,依就付房金。万望周全方便!”

庄客答道:“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问庄主子。肯时但歇不妨。”

王仁浦又道:“大哥方便。”

庄客入去多时,出来说道:“庄主叫你两个进来。”

王仁浦请娘下了马。

王仁浦挑着担儿,就牵了马,随庄客到里面打麦场上,歇下担儿,把马拴在柳树上。

母子二人,直到草堂上来见庄主。

那庄主年近六旬之上,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条,足穿熟皮靴。

王仁浦见了便拜。

庄公连忙道:“客人休拜。你们是行路的人,辛苦风霜,且坐一坐。”

王仁浦子母二叙礼罢,都坐定。

庄主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如何昏晚到此?”

王仁浦答道:“小人姓张,原是京师人。因为消折了本钱,无可营用,要去延安府投奔亲眷。不想今日路上贪行了程途,错过了宿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来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纳。”

庄主道:“不妨。如今世上人那个顶着房屋走哩。你母子二位敢未打火?”

--叫庄客,--“安排饭来。”

没多时,就厅上放开条桌子。

庄客托出一桶盘,四样菜蔬,一盘牛肉,铺放桌上,先烫酒来筛下。

庄主道:“村落中无甚相待,休得见怪。”

王仁浦起身谢道:“小人母子无故相扰,此恩难报。”

庄主道:“休这般说,且请喝酒。”

一面劝了五七杯酒,搬出饭来,二人吃了,收拾碗碟,庄主起身引王仁浦母子到客房里安歇。

王仁浦告道:“小人母亲骑的头口,相烦寄养,草料望乞应付,一并拜酬。”

庄主道:“这个不妨。我家也有头口骡马,叫庄客牵出后槽,一发喂养。”

王仁浦谢了,挑那担儿到客房里来。

庄客点上灯火,一面提汤来洗了脚。

庄主自回里面去了。

王仁浦母子二人谢了庄客,掩上房门,收拾歇息。

次日,睡到天晓,不见起来。

庄主庄主来到客房前过,听得王仁浦老母在房里声唤。

庄主问道:“客官,天晓好起了?”

王仁浦听得,慌忙出房来见庄主,施礼说道:“小人起多时了。夜来多多搅扰,甚是不当。”

庄主问道:“谁人如此声唤?”

王仁浦道:“实不相瞒庄主说,老母鞍马劳倦,昨夜心痛病发。”

庄主道:“即然如此,客人休要烦恼,教你老母且在老夫庄上住几日。我有个医心痛的方,叫庄客去县里撮药来与你老母亲吃。教他放心慢慢地将息。”

王仁浦谢了。

自此,王仁浦母子二人在庄主庄上。

服药,住了五七日。

觉道母亲病奔痊了,王仁浦收拾要行。

当日因来后槽看马,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脱着,刺着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拿条棒在那里使。

王仁浦看了半晌,不觉失口道:“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破绽,嬴不得真好汉。”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笑话我的本事!俺跟了七八个有名的师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比一比吗?”

说犹未了,庄主到来喝那后生:“不得无礼!”

那后生道:“谁叫这人笑话我的棒法!”

庄主道:“客人莫不会使枪棒?”

王仁浦道:“颇晓得些。敢问庄主,这人是你什么人?”

庄主道:“是我的儿子。”

王仁浦道:“既然是庄主,若爱学武,小人点拨他端正,如何?”

庄主道:“十分高兴。”

便教那后生:“来拜师父。”

那后生那里肯拜,心中越怒道:“爹,休听这人胡说!若吃他嬴得我这条棒时,我便拜他为师!”

王仁浦道:“小官人若是不当真,较量一棒耍子。”

那后生就空地当中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向王仁浦道:“你来!你来!怕你不算好汉!”

王仁浦只是笑,不肯动手。

庄主道:“客官,既是肯教我儿玩,怎么样

王仁浦笑道:“恐冲撞了令公子不好看。”

庄主道:“这个不碍事,打断了手脚,也是他自找的

王仁浦道:“那就莫怪我无礼了

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地上使个招式

那后生看了一看,拿条棒滚将入来,紧逼王仁浦。

王仁浦托地拖了棒便走。

那后生轮着棒又赶入来。

王仁浦回身把棒望空地里劈将下来。

那后生见棒劈来,用棒来隔。

王仁浦却不打下来,对棒一掣,却望后生怀里直搠将来,只一缴。

那后生的棒丢在一边,扑地望后倒了。

王仁浦连忙撇了棒,向前扶住,道:“对不起。”

那后生爬将起来,便去傍边端凳子给王仁浦坐,跪道:我枉自拜了许多师傅,原来不直半分师父,没办法只得请教。

王仁浦道:“我母子二人连日在此搅扰宅上,无恩可报,当以效力。”

庄主大喜,教那后生穿了衣裳,一同来后堂坐下;叫庄客杀一个羊,安排了酒食果品之类,就请王仁浦的母亲一同赴席。

四个人坐定,一面把盏。

庄主起身劝了一杯酒,说道:“师父如此高强,必是个教头;小儿“有眼不识泰山。””王仁浦笑道:“好不人欺,俏不人瞒。小人不姓张,俺是马栏山八十万禁军教头王仁浦的便是。这枪棒终日抟弄。为因新任一个王太尉,原被先父打翻,今做县衙太尉,怀挟旧仇,要奈何王仁浦,小人不合属他所管,和他争不得,只得母子二人逃上延安府去投托老种经略相公勾当。不想来到这里,得遇长上父子二位如此看待;又蒙救了老母病奔,连日管顾,甚是不当。既然令郎肯学时,小人一力奉教。只是令郎学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阵无用。小人从新点拨他。”

庄主见说了,便道:“我儿,可知输了?快来再拜师父。”

那后生又拜了王仁浦。

庄主道:“教头在上∶老汉祖居在这华阴县界,前面便是少华山。这村便唤做史家村,村中总有三四百家都姓史。老汉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母亲说他不得,一气死了。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父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剌了这身花绣,肩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口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泰龙。教头今日既到这里,一发成全了他亦好。老汉自当重重酬谢。”王仁浦大喜道:“庄主放心;既然如此说时,小人一发教了令郎方去。”

自当日为始,吃了酒食,留住王教头母子二人在庄上。

史泰龙每日求王教头点拨十八般武艺,一一从头指教。

史庄主自去华阴县中承当里正,不在话下。

不觉荏苒光阴,早过半年之上。

史泰龙十八般武艺,--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扒,...一一学得精熟。

多得王仁浦尽心指教,点拨得件件都有奥妙。

王仁浦见他学得精熟了,自思在此虽好,只是不了;一日,想起来,相辞要上延安府去。

史泰龙那里肯放,说道:“师父只在此间过了。小弟奉养你母子二人以终天年,多少是好。”

王仁浦道:“贤弟,多蒙你好心在此十之好;只恐王太尉追捕到来,连累了你不当稳便;以此两难。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着在老种经略处勾当。那里是镇守边庭,用人之际,足可安身立命。”

史泰龙并庄主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个席筵送行,托出一盘--两个段子,一百两花银--谢师。

史泰龙收拾了担儿.备了马,母子二人相辞史庄主。

王仁浦请娘乘了马,望延安府路途进发。

史泰龙叫庄客挑了担儿,亲送十里之程,心中难舍。

史泰龙当时拜别了师父,洒泪分手,和庄客自回。

王教头依旧自挑了担儿,跟着马,母子二人自取关西路上去了。

卑中不说王仁浦去投军役。

只说史泰龙回到庄上,每日只是打熬气力;亦且壮年,又没老小,半夜三更起来演习武艺,白日里只在庄射弓走马。

不到半载之间,史泰龙父亲--庄主--染病奔证,数日不起。

史泰龙使人远近请医士看治,不能痊可。

呜呼哀哉,庄主殁了。

史泰龙一面备棺椁盛殓,请僧修设好事,追斋理七,拔庄主;又请道士建立斋醮,超度升天,整做了十数坛好事功果道场,选了吉日良时,出丧安葬,满y中T四百史家庄户都来送丧挂孝,埋殡在村西山上祖坟内了。

史泰龙进家自此无人管业。

史泰龙又不肯务农,只要寻人使家生,较量枪棒。

自史庄主死后,又早过了三四个月日。

时当六月中旬,炎天正热,那一日,史泰龙无可消遣,提个交床坐在打麦场柳阴树下乘凉。

对面松林透过风来,史泰龙喝采道:“好凉风!”

正乘凉哩,只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在那里张望。

史泰龙喝道:“作怪!谁在那里张俺庄上?”

史泰龙跳起身来,转过树背后,打一看时,认得是猎户李四。

史泰龙喝道:“李四,来我庄做什么?不是来偷东西的吧!

李四向前声诺道:“大郎,小人要寻庄上的庄可喝酒,见大郎在此乘凉,所以不敢过来”

史泰龙道:“我且问你∶往常时你只是担些野味来我庄上卖,我又不曾亏了你,如何一向不将来卖与我?可是欺负我没钱?

李四答道:“小人怎敢;一向没有野味,以此不敢来。”

史泰龙道:“胡说!偌大一个少华山,恁地广阔,不信没有个獐儿,兔儿?”

李四道:“大郎原来不知。如今山上添了一伙强人,扎下一个山寨,聚集着五七百个小喽罗,有百十匹好马。为头那个大王唤作“神机军师”朱孝天,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坤,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纵纬∶这三个为头打家劫舍。华阴县里禁他不得,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谁敢上去拿他?因此上,小人们不敢上山打捕野味,那讨来卖!”

史泰龙道:“我也听得说有强人。不想那人们如此大弄。必然要恼人。李四,你今后有野味时寻些来。”

李苦唱个喏自去了。

史泰龙归到厅前,寻思“这人们大弄,必要来薅恼村坊。既然如此...”便叫庄客拣两头肥水牛来杀了,庄内自有造下的好酒,先烧了一陌“顺溜纸,”便叫庄客去请这当村里三四百史家村户都到家中草堂上序齿坐下,交庄客把盏劝酒。史泰龙对众人说道:“我听得少华山上有三个强人,聚集着五七百小喽罗打家劫舍。这人们既然大弄,必然早晚要来俺村中罗噪。我今特请你众人来商议。倘若那人们来时,各家准备。我庄上打起梆子,你众人可各执枪棒前来救应;你各家有事,亦是如此。递相救护,共保村坊。如果强人自来,都是我来理会。”

众人道:“我等村农只靠大郎做主,梆子响时,谁敢不来。”

当晚众人谢酒,各自分散回家,准备器械。

自此,史泰龙修整门户墙垣,安排庄院,设立几处梆子,拴束衣甲,整频刀马,防贼寇,不在话下。

且说少华山寨中三个头领坐定商议∶为头的神机军师朱孝天,那人原是定远人氏,能使两口双刀,虽无十分本事。

郄精通阵法,广有谋略;第二个好汉,姓陈,名达,原是邺城人氏,使一条出白点钢枪;第三个好汉,姓杨,名春,蒲州解良县人氏,使一口大杆刀。

当日朱孝天郄与陈坤,杨纵纬说道:“如今我听知华阴县里出三千赏钱,召人捉我们,诚恐来时要与他人杀。只是山寨钱粮欠少,如何不去劫掳些来,以供山寨之用?聚积些粮食在寨里,防备官军来时,好和他打熬。”

跳涧虎陈坤道:“说得是。如今便去华阴县里先问他借粮,看他如何。”

白花蛇杨纵纬道:“不要华阴县去;只去蒲城县,万无一失。”

陈坤道:“蒲城县人户稀少,钱粮不多,不如只打华阴县;里人民丰富,钱粮广有。”

杨纵纬道:“哥哥不知。若是打华阴县时,须从史家村过。那个九纹龙史泰龙是个大虫,不可去撩拨他。他如何肯放我们过去?”

陈坤道:“兄弟懦弱!一个村坊,过去不得,怎地敢抵敌官军?”

杨纵纬道:“哥哥,不可小了他!那人端的了得!”

朱孝天道:“我也曾闻他十分英雄,说这人真有本事。兄弟,休去罢。”

陈坤叫将起来,说道:“你两个闭了乌嘴!“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只是一个人,须不三头六臂?我不信!”喝叫小喽罗:“快备我的马来!如今便先去打史家庄,后取豹阴县!”

朱孝天、杨纵纬再三谏劝。

陈坤那里肯听,随即披挂上马,点了一百四五十小喽罗,鸣锣擂鼓,下山望史家村去了。

且说史泰龙正在庄前整制刀马,只见庄客报知此事。

史听得,就庄上敲起梆子来。

那庄前,庄后,庄东,庄西,三四百家庄户,听得梆子响,都拖枪曳棒,聚起三四百人,一齐都到史家庄上。

看了史泰龙,头戴一字巾,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袄,下着抹绿靴;腰系皮搭,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

庄客牵过那匹火炭赤马。

史泰龙上了马,绰了刀,前面摆着三四十壮健的庄客,后面列着八九十村蠢的乡夫及史家庄户,都跟在后头,一齐呐喊,直到村北路口。

那少华山陈坤引了人马飞奔到山坡下,将小喽罗摆开。

史泰龙看时,见陈坤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里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坐骑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横着丈八点钢矛。

小喽罗趁势便呐喊。

二员将就马上相见。

陈坤在马上看着史泰龙,欠身施礼。

史泰龙喝道:“汝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着弥天大罪,都是该死的人!你也须有耳朵!懊大胆!直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坤在马上答道:“俺山寨里欠少些粮,欲往华阴县借粮;经由贵庄,假一条路,并不敢动一根草。可放我们过去,回来自当拜谢。”

史泰龙道:“胡说!俺家现当里正,正要拿你这伙贼;今日倒来经由我村中过却不拿你,倒放你过去,本县知道,须连累於我。”

陈坤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烦借一条路。”

史泰龙道:“什么闲话!我便肯时,有一个不肯!你问得他肯便去!”

陈坤道:“好汉,叫我问谁?”

史泰龙道:“你问得我手里这口刀肯,便放你去!”

陈坤大怒道:“赶人不要赶上!休得要逞精神!”

史泰龙也怒,轮手中刀,骤坐下马,来战陈坤。

陈坤也拍马挺枪来迎史泰龙。

两个交马,斗了多时,史泰龙卖个破绽,让陈坤把枪望心窝里搠来;史泰龙却把腰闪,陈坤和枪撷入怀里来;史泰龙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挟,把陈坤轻轻摘离了嵌花鞍,款款揪住了线搭,只一丢,丢落地,那匹战马拨风也似去了。

史泰龙叫庄客把陈坤绑了。

众人把小喽罗一赶都走了。

史泰龙回到庄上,把陈坤绑在庭心内柱上,等待一发拿了那贼首,一并解官请赏;且把酒来赏了众人,教且权散。

众人喝采:“不枉了史大郎如此豪杰!”

休说众人欢喜饮酒。

却说朱孝天、杨纵纬,两个正在寨里猜疑,捉摸不定,且教小喽罗再去探听消息。只见回去的人牵着空马,奔到山前,只叫道:“苦也!陈家哥哥不听二位哥哥所说,送了性命!”

朱孝天问其缘故。

小喽罗备说交锋一节,“怎当史泰龙英雄!”

朱孝天道:“我的言语不听,果有此祸!”

杨纵纬道:“我们尽数都去与他死并,如何?”

朱孝天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并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

杨纵纬问道:“如何苦计?”

朱孝天附耳低言说道:“只除恁地,...”杨纵纬道:“好计!我和你便去!事不宜迟!”

再说史泰龙正在庄上忿怒未消,只见庄客飞报道:“山寨里朱孝天,杨纵纬自来了。”

史泰龙道:“这人合休!我教他两个一发解官!快牵过马来!”

一面打起梆子。

众人早都到来。

史泰龙上了马,正待出庄门,只见朱孝天、杨纵纬,步行已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擎着四行眼泪。

史泰龙下马来喝道:“你两个跪下如何说?”

朱孝天哭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当初发愿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

虽不及关,张,刘备的义气,其心则同。

今日小弟陈坤不听好言,误犯虎威,已被英雄擒捉在贵庄,无计恳求,今来迳就死。

望英雄将我三人一发解官请赏,誓不皱眉。

我等就英雄手内请死,并无怨心!”

史泰龙听了,寻思道:“他们直恁义气!我若拿他去解官请赏时,反教天下好汉们耻笑我不英雄。自古道:“大虫不吃伏肉。”

”史泰龙道:“你两个且跟我进来。”

朱孝天、杨纵纬,并无惧怯,随了史泰龙,直到后厅前跪下,又教史泰龙绑缚。

史泰龙三四五次叫起来。

他两个那里肯起来。

“惺惺惜惺惺,好汉识好汉。”

史泰龙道:“你们既然如此义气深重,我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我放陈坤还你,如何?”

朱孝天道:“休得连累了英雄,不当稳便,宁可把我们解官请赏。”

史泰龙道:“如何使得。你肯吃我酒食么?”

朱孝天道:“一死尚然不惧,何况酒肉乎!”

当时史泰龙大喜,解放陈坤,就后厅上座置酒设席管待三人。

朱孝天,杨纵纬,陈坤,拜谢大恩。

酒至数杯,少添春色。

酒罢,三人谢了史泰龙,回山去了。

史泰龙送出庄门,自回庄上。

却说朱孝天等三人归到寨中坐下,朱孝天道:“我们非这条苦计,怎得性命在此?虽然救了一人,却也难得史大郎为义气上放了我们。过几日备些礼物送去,谢他救命之恩。”

卑休絮繁,过了十数日,朱孝天等三人收拾得三十两蒜条金,使两个小喽罗送去史家庄上,当夜敲门。

庄客报知,史泰龙火急披衣,来到庄前,问小喽罗:“有甚话说?”

小喽罗道:“三个头领再三拜覆∶特使进献些薄礼,酬谢大郎不杀之恩。不要推却,望乞笑留。”

取出金子递与。

史泰龙初时推却,次后寻思道:“既然好意送来,受之为当。”

叫庄客置酒管待小校吃了半夜酒,把些零碎银两赏了小校回山。

又过半月馀,朱孝天等三人在寨中商议掳掠得好大珠子,又使小喽罗连夜送来庄上。

史泰龙受了,不在话下。

又过了半月,史泰龙寻思道:“也难得这三个敬重我,我也备些礼物回奉他。”次日,叫庄客寻个裁缝,自去县里买了三疋红绵,裁成三领锦袄子;又拣肥羊煮了三个,将大盒子盛了,委两个庄客送去。

史泰龙庄上有个为头的庄客王四,此人颇能答应官府,口舌利便,满庄人都叫他做“赛伯当”史泰龙教他一个得力的庄客,挑了盒担,直送到山下。

小喽罗问了备细,引到山寨里见了朱孝天等。

三个头领大喜,受了锦袄子并肥羊酒礼,把十两银子赏了庄客,每人吃了十数碗酒,下山同归庄内,见了史泰龙,说道:“山上头领多多上覆”。

史泰龙自此常常与朱孝天等三人往来。

不时间,只是王四去山寨里送物事,不只一日。

寨里头领也频频地使人送金银来与史泰龙。

荏苒光阴,时遇八月中秋到来。

史泰龙要和三人说话,约至十五夜来庄上赏月饮酒,先使庄客王四带一封请书直至少华山上请朱孝天,陈坤,杨纵纬,来庄上赴席。

王四驰书迳到山寨里,见了三位头领,下了来书。

朱孝天看了大喜。

三个应允,随即写封回书,赏了王四五两银子,吃了十来碗酒。

王四下得山来,正撞着时常送物事来的小喽罗,一把抱住,那里肯放,又拖去山路边村酒店里吃了十数碗酒。

王四相别了回庄,一面走着,被山风一吹,酒却涌上来,踉踉跄跄,一步一颠;走不得十里之路,见座林子,奔到里面,望着那绿茸茸莎草地上扑地倒了。

原来李四正在那坡下张兔儿,认得是史家庄上王四,赶入林子里来扶他,那里扶得动,只见王四搭里出银子来。

李四寻思道:“这人醉了,...那里讨得许多?...何不拿他些?”

也是天罡星合当聚会,自是生出机会来∶李四解那搭,望地下只一抖,那封回书和银子都抖出来。

李四拿起,颇识几字;将书拆开看时,见面写着少华山朱孝天,陈坤,杨纵纬;中间多有兼文武的言语,却不识得,只认得三个字。

李四道:“我做猎户,几时能彀发迹?算命道我今年有大财,却在这里!豹阴县里现出三千贯赏钱捕捉他三个贼人。叵耐史泰龙那人,前日我去他庄上寻矮邱乙郎,他道我来相脚头屣盘,--你原来倒和贼人来往!”

银子并书都拿去了,华阴县里来出首。

却说庄客王四一觉直睡到二更方醒,觉得看见月光微微照在身上,吃了一惊,跳将起来,却见四边都是松树;便去腰里摸时,搭和书都不见了;四下里寻时,只见空搭在莎草上。

王四只管叫苦,寻思道:“银子不打紧,这封回书却怎生得好?...正不知被甚人拿去了?...”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自道:“若回去庄上说脱了回书,大郎必然焦躁,定是赶我出来;不如只说不曾有回书,那里查照?”

计较定了,飞也似取路归来庄上,却好五更天气。

史泰龙见王四回来,问道:“你缘何方才归来?”

王四道:“托主人福荫,寨中三个头领都不肯放,留住王四吃了半夜乃,因此回来迟了。”

史泰龙又问:“曾有回书么?”

王四道:“三个头领要写回书,却是小人道∶“三位头领既然准时赴席,何必回书?小人又有杯酒,路上恐有些失支脱节,不是耍处。””史泰龙听了大喜,说道:“不枉了诸人叫你“赛伯当!”真个了得!”

王四应道:“小人怎敢差迟,路上不曾住脚,一直奔回庄上。”

史泰龙道:“既然如此,教人去县里买些果品案酒伺候。”

不觉中秋节至。

是日晴明朝得好。

史泰龙当日分付家中庄客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

看看天色晚来,少华山上朱孝天,陈坤,杨纵纬,三个头领分付小喽罗看守寨栅,只带三五个做伴,将了朴刀,各跨口腰刀,不骑鞍马,步行下山,迳来到史家庄上。

史泰龙接着,各叙礼罢,请入后园。

庄内己安排下筵宴。

史泰龙请三位头领上坐,史泰龙对席相陪,便叫庄客把前后庄门拴了,一面饮酒。庄内庄客轮流把盏,一边割羊劝酒。

酒至数杯,却早东边推起那轮明朝月。

史泰龙和三个头领叙说旧话新言。

只听得墙外一声喊起,火把乱明朝。

史泰龙大惊,跳起身来道:“三位贤友且坐,待我去看!”

叭叫庄客:“不要开门!”

掇条梯子上墙打一看时,只见是华阴县尉在马上,引着两个都头,带着三四百士兵,围住庄院。

史泰龙及三个头领只管叫苦。

外面火光中照见钢叉,朴刀,五股寸,留客住,摆得似麻林一般。

两个都头口里叫道:“不要走了强贼!”

不是这伙人来捉史并三个头领,怎地教史泰龙先杀了一二个人,结识了十数个好汉?直教∶芦花深处屯兵士,荷叶阴中治战船。

毕竟史泰龙与三个头领怎么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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