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
梦诗已经在一所学校实习完毕。
凌晨,还在谁梦中,突然,就接到一个学生的电话,“许老师,我们学校涨水了。”
“老师就赶来,你们注意安全。”挂完电话,梦诗就打电话给飞燕,可惜关机。只得匆忙穿衣起床,一个人打车过去了。
这些日子,南方连降暴雨,湘江河的水位已经持续超过警戒线。
可梦诗没有想到,自己实习的那所郊外偏僻的初级中学,也会遭遇到洪水。
经过几番的转车,到达时,已经是八点整了。学校就在公路旁,一座小山脚下。一条小河从校门前横穿而过,是小河里涨水了,公路都已淹没了一尺来深。远远地看见校门口,已是一片汪洋。。。
梦诗提了裤脚,向学校走去,已经有以小队武警官兵在疏导学生了,看见梦诗,大力地朝她挥手,“退回去,退回去,这里危险。。。”
“我是这里的老师,我可以帮助你们清点学生名单。”梦诗也一边大声回答,一边继续往前走。
学校里的水更深些,已没过大腿。梦诗只得把手中的手机高高举过头顶。
教学楼的学生正被老师和官兵们慢慢疏离到教学楼后面的小山坡上,有老师在清点各班人数。梦诗正准备也往那边赶,手机响了,接通,一个声音说,“老师,李俊不在,他昨晚上通宵网,今天还没有来上早自习,不知道是不是被困在寝室里了。”
“你是张志群,是吧?班里其他人到在吗?。。。好,我知道了。。。你是班长,你要保护好全班同学,知道吗?。。。尤其是女生,你要和班里其他男生团结一心,关键时刻,体现出男子汉的气概来。。。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脱困的。。。李俊,就交给老师好了,你不用担心。。。”
对于这个李俊同学,梦诗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聪明,过早地懂事,恨的是他的叛逆,桀骜不驯。。。在全校五个初一年纪的三百多名学生中,他是最出名的,他的出名,是打架出名,除了打架,也因为他的数学脑袋,让老师们感到惋惜。。。他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一直单身,在建筑工地四处打零工,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所以,校长都说,李俊是个好苗子,可惜没有遇到好的家庭。。。
所以,在实习期间,梦诗特别地关爱他,总是找他谈心,给他母爱的温暖,安慰他,鼓励他。。。他也似乎稍有改变。。。
男生寝室是在学校的另一端,梦诗穿过大操场,再往下走,她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
四处的水,都流向这里,简直成了一个汪洋大海。。。
摸着楼底往下走,水,慢慢就淹过了梦诗的腰身,再走到最低处,水,盖住了梦诗的胸膛。。。
心惊肉跳,梦诗顿了顿,深深呼吸一口,对自己说,“梦诗,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就不要再放弃希望,也许,李俊真的还在里面。”
她拉开铁门,摸索着栏杆,向里走去,她知道,李俊的寝室是一楼的最里端,109号。
那一天,那条走廊是那样的漫长,梦诗焦急地越想快点赶过去,越是不能如愿,才走到104号时,脚底的一个垃圾箱还是什么东西,挂住了她的右脚,鞋子不知到哪里去了,脚底感到一阵刺心的疼,她顾不得那么多,就一拐一拐地踮着脚尖继续往前走。
“李俊!李俊!你在里面吗?”梦诗使劲地推门,打门,一边大声呼喊。
从最初走进水里,到现在站在水里,也快有半个小时了,一身湿透地溺在浑浊的泥水里,全身有说不出地冷,痒,还有,没有看见的右脚,钻心的疼。。。
水还在往上涨,眼看就快要到脖颈,梦诗焦急地更大声地喊,“李俊,李俊,你在吗?”
门被突然打开,梦诗顺着水流,就被冲了进去。。。幸好撞上一个人,是李俊!
“你不怕死吗!水这么深,也不出来!你要死在里面才甘心?”梦诗又惊又喜,语无伦次地朝着他大吼。
“许老师,你怎么来了?”李俊似乎还比较平静,真不知道这孩子想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要不,这么深的水,我来送死啊。”说着,拉了他就走。“我们快走,要不,水再深的话,我们就走不了了。”
脚底下似乎又绊住了什么,“哎呦。”梦诗皱着眉头,忍不住惨叫。
“许老师,你怎么了?”他慌忙扶住她。这时,她才发现,这个才13岁的男孩子,竟然比自己还高了。
“没什么,挂了一下脚。李俊,我们快走。”
他们就近走上了二楼,这才发现梦诗的右脚脚底一直在流血,被什么刮破了一条大约有三四公分长的口子,还露出了被水泡白了的嫩肉。
“许老师——”李俊一阵感动,说不出话来。梦诗看得见他眼底的泪水。
“没什么,老师是大人了,这点小事不要紧的。我们赶快走出这栋楼,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让大家担心。”
李俊就主动走在前面,“老师,你跟着我走吧。”
就要下楼时,李俊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师,三楼还有一个(2)班的同学,昨晚和我一起回来的,我去叫他。你在这等我。”说完,他飞快地上楼了。
梦诗听见他咚咚咚的敲门,接着是打门。。。。梦诗欣慰地笑了,她想,李俊真的是个可爱的有爱心的孩子,只是平时太缺少爱而已,才会那么叛逆吧。
“老师,他已经去教室了,我打开门看了,他不在,我们走吧。”
他拉着她,小心地下楼。仿佛,此刻,他可以保护她。
“老师,我背你吧,你的脚受伤了。”他说。
“傻瓜,那不叫什么受伤,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们出去再说,好吧。”
越往下走,水越深,很多的垃圾都浮在水面。
“李俊,小心,要试探水到底有多深,知道吗?”梦诗一边说,一边就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倒不是自己怕,而是怕把他弄丢了。
才到楼梯一半处,水就到来李俊的脖颈,“不行,李俊,不能往下走了。”梦诗紧紧拉住他,“我们回到楼上去,等别人来救好了。”
“老师,全校有一两千名师生,他们要到最后,才会发现我们,还有,这楼安全吗?会不会塌呢?”
“傻瓜,这楼绝对不会塌的,现在是白天,我可以打电话给他们。。。嗯,我的手机呢?”梦诗此刻,才发现一直抓在手里的手机,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老师,我们走吧。”
“可我不会游泳,你会吗?”
李俊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也不会。”
“所以,我是老师,你要听我的。”说完,她拉了李俊,再次往楼上走去。
站在二楼。看见的是一片黄水。雨,还在疯狂地下着。
爬上三楼,依旧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身影。梦诗有点坚持不住,右脚几乎不能落地了。
在李俊的搀扶下,他们才终于爬上了顶楼,瘫坐在地上,梦诗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相,不禁笑了。
这才发现,被水泡过的伤口,隐隐在发炎,已经浮肿起来,甚至,肿到了小腿。
他们依稀可以看见对面的小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师生,在等着救援。
“我们也耐心等等好了,李俊,这里是安全的,和老师在一起,不要害怕。”
“老师,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害怕。”
他们在楼顶的小屋里坐了很久很久,雨还是一直在下,没有停歇。
。。。。。。
“老师,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来救我们呢?我好像有点饿了。”
“活该,谁叫你昨晚去通宵上网了?现在,知道饿了?黄泥巴水,让你吃个够。”梦诗好笑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又过了一会,“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李俊抬头看着梦诗,“你不要回答说爱学生是每个老师的职责。”
“嗯,好像你的答案才是最正确的啊。”梦诗假装为难,“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没有答案了。”
“老师,你就说说吧?我知道,我感觉得到,你对我特别的好。”傻小子开始撒娇了。。。
梦诗在仔细地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对李俊特别的好?因为俊秀吗?他也叫俊?
。。。。。。
梦诗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场大洪水中遇到俊秀,而且,刚好在自己想他的时候。。。这真的就像自己说的缘分吗?亿万年间,茫茫人海,我们,再次意外相逢?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突然地从天而将,出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