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０１］
清明节的上午。昨夜一场喜雨，天空中仍飘着淡淡的白云。空气清新且含着湿润的草木香气，地上万物焕然一新、生气勃勃，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节。
汪若宇带着淑莲和明峰走在去南山的路上。
远远地，淑莲指着一片雪白的山坡说：“爸爸你看，山坡上还有这么多雪没化呢！”
汪若宇一笑：“傻孩子，那就是梨花！”
淑莲十分兴奋激动的了：“是么！哎呀，真好看！”
明峰坏笑着：“还说我是傻冒吧？！”
淑莲红了脸儿辩解：“俺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梨花！你以前看过，当然知道了！”
淑莲拉着爸爸的手：“走快点，赶紧去看！”
汪若宇喜不自禁地说：“不用急不用急，梨花又不是‘昙花一现’，得用平静的心态欣赏才好看。”
三个人在山坡上慢慢地走着，不时地停下来，欣赏着湿润雪白的梨花……
淑莲忽然说：“看啊，这里还有两朵桃花呢！”
汪若宇欣然一笑说：“你俩谁能背诵赞赏梨花的诗？”
淑莲认真想着，明峰抢先一步：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淑莲：“这不是一首诗，不算数！”
明峰哈哈一笑：“俺背不出来，你背吧。”
淑莲一喜，背诵道：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汪若宇看着淑莲微微一笑：“苏轼的这首诗写得很好，就是有点对人生的消极感慨。陆游也写过一首《梨花》诗：
粉淡清香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
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
汪若宇接着说：“陆游用红艳的桃花与梨花相比，并说粉淡清香的梨花比桃李更美丽；不但意境好，抒发的感情也比苏轼的那首好。”
明峰用赞佩的眼光看着汪叔叔，也受到了启发，于是就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和一个小本子，随想着随写：
（一）
朋友相约天桥下，同去南山赏梨花。
喜雨润泽清明路，雪拥梨枝漫山崖。
（二）
梨花满枝春带雨，胜似贵妃泪儿洒。
桃李几朵虽红艳，不掩雪白洁而雅。
明峰写完，交给汪叔叔。
汪若宇接过来看了看，说：“总的意境还不错，用韵也可以，平仄声还需要推敲推敲；要多学多练多观察，才能提高得快。”
淑莲要过去看着，笑了……
［０２］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明峰、淑莲、冠钟、孙涛、家荣、黛珠和雪梅，都顺利地升入了高中班，且大多数都是原班同学。
几个新同学当中，有一个青岛来的女生很惹人注目。她叫王丽莉，颀长的身材，白皙的肌肤；白里透红的长脸蛋儿，高耸的鼻梁，稍深的眼窝；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顾盼妩媚，且透着骄傲公主的神气。
淑莲发现明峰在目不转睛地看王丽莉，王丽莉也毫无顾及地盯着明峰，直盯得明峰首先转移了目光。淑莲心里便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盼望着还能和明峰分到一张桌子上，或者离得近一点。
事与愿违，淑莲被分到与明峰隔了一排还隔了一行的座位上，而明峰正坐在王丽莉身后。淑莲觉得就像有许多碎丝乱麻塞满了胸腔似的难受，真想哭！
明峰发现淑莲不大高兴，知道是为了座位的事。下了课，他大大方方、若无其事地走到淑莲的座位上坐下，说：“这里挺好，看黑板上的字不反光。”
淑莲的心里这才轻松舒畅了许多，并且还有点得意地想：他这一来，可以让那些刚来的女生知道他喜欢我。
王丽莉从淑莲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她与明峰的关系不一般。
下了课，王丽莉和袁雪梅从厕所里出来，就问袁雪梅：“我看着汪淑莲和杨明峰关系挺好是吧？”
雪梅：“汪淑莲是上初三的时候从上海转学来的，她和杨明峰是同桌，两个人的关系挺那个的……”
“怪不得呢！——咳，有什么了不起的呀，就凭杨明峰那个头吧！还怕有人抢他似的，哼！”
“杨明峰学习很好，是数学课和物理课的代表，文娱活动也是台柱子：会拉二胡，唱得也挺棒……”
“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呀？”
“普通家庭，他爸爸有点儿文化。”
“是个小市民家庭啊！”
［０３］
晚饭后，杨父、杨母、三姐、五姐和六哥在商量五姐下乡的事。
杨母：“六哥还不知道，你五姐报了名下乡，后天就走。”
五姐：“俺班里没考上大学的有四个同学报了名，我们去一个大队。”
杨父：“你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下乡劳动，这是好事；不过，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到农村，尤其是山区，比较艰苦一些，刚去了也可能不适应，坚持一段时间，慢慢就会好一些；以后有什么困难，需要家里帮助的，家里会尽力帮助你。”
明峰：“后天走，我能跟着车去送你吧？”
五姐：“领导说想去送的太多，没那么多车。”
三姐深情爱怜地看着五姐，温和地说：“咱妈让我到大姐和二姐那里看看，顺便把你要下乡的事儿告诉她俩一下；这不是大姐那里孩子感冒，二姐到了预产期，身子挺笨的，都来不了，让我和你说一下。我给你拿来两本医学方面的书，晚上或者下雨下雪的时候，在家里可以看看这方面的书，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当个医生；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到公社卫生院找医生请教一下，也可以给我写信。”
五姐感激地点点头：“行。”
三姐：“我还给你带来一点儿平常用的药片，用着的时候，按上面的说明吃就行。以后需要什么药，给我写信，我给你邮去。”
五姐心里一时很激动，眼里含了泪。
杨母：“你三姐想得挺周到的。到了那里以后，自己要多注意身体；想家的时候，就请个假回来住几天，要是不好请假，就来个信，家里去人看你……”
五姐掉着泪珠笑了：“妈，你放心吧，我身体挺好的，我也不怕吃苦，你别挂着我，有事儿我就写信。”
一辆解放牌卡车上，站着十五六个下乡青年。两副标语：“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到农村去！”“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许多大人孩子欢送。汽车开动了，大家挥手告别。
［０４］
下午。自习课。淑莲发现王丽莉回头让明峰给她讲一道数学题；看了一会儿，自己做作业；又扭过身子看，明峰还在给王丽莉讲，心里好像不大高兴，就扭过身来……
晚上。淑莲在台灯下写日记：
雪梅告诉我，王丽莉前几天曾向她打听我和明峰的一些事，并且说：“咳，有什么了不起的呀，就凭杨明峰那个头吧！还怕有人抢他似的，哼！”还说杨明峰是“小市民家庭”。雪梅说王丽莉的家庭背景很不一般，傲气十足的。这倒让我宽慰了许多。
不过，这两天我发现每次上自习的时候，王丽莉总回过头去问明峰这题那题的……我和明峰不像以前在一张桌子上的时候，有什么话随时都可以说，或者写在纸上，让他也在纸上回答……明峰这个星期天没来，也不知有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