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手眼身法步
在回道北的出租车上，兴奋的钳子依然兴奋着，他不停地对我说着：“你可是给咱们露脸了!”之类的话。可我却对这次比试很是疑惑，我想问大爹，可大爹坐在司机旁边，没有回头说话的意思。而老表像是在琢磨什么事，钳子跟他说了几次话，他都答非所问的。
我只有问钳子：“我真的打得不错？”钳子说：“那是当然！你总共只还手了两次，第一次差点把他推到，第二次就把他推到了。虽然打的难看了点儿，反正你没被打倒！”然后又诡笑着说：“你那马车轱辘翻得倒挺溜的，回去我把金牙、烟鬼和小九都叫上，让你在咱门口儿路上翻，看你能翻多远?”
车停在了我们住的招待所门口，大爹没有下车，他只是交代老表回去和金牙、烟鬼和小九说一下这次与周老板谈的情况。还特意让老表找个好点儿的馆子吃一顿，安慰一下他们，别因为没让他们去闹情绪。
我准备下车，大爹却说要和我再去个地方办点事。我也没问，就关上车门。
司机把我们拉到小东门附近找了个餐馆放下我们走了。在吃饭的时候，大爹向一个年纪大点儿的服务员问起鬼市的事，说想买点老东西。那个服务员见怪不怪地告诉大爹，我们来早了，要淘换老东西要晚上三点以后来才行。
小东门在大东门－长乐门的北面，我以前曾经自己来过一次。每到晚上这里的城墙边儿就有一些摆地摊卖旧货的，东西很是便宜。因为我来西安大多是临时落脚，加上我对旧货没什么兴趣。自那次后我就再没来过。
晚上快八点的时候，大爹带着我溜溜达达来到了小东门。城墙根这时已经有人在摆摊了，有卖旧手表、收音机的，也有卖旧书旧报旧钱币的，还有卖旧衣服的。倒真的没有卖古玩的。
大爹在一个地摊上买了两个手电筒，并和那摊主闲聊了几句，说想买点儿前朝的东西，那摊主也告诉我们要凌晨三点以后来。
大爹证实了那老服务员说的没错后，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宾馆开了一间双人间。宾馆服务员在给我们钥匙时说房间只有晚上7点到10点有热水。
进了房间门，大爹对我说：“赶快洗个澡，然后睡觉，等三点的时候咱们再去。”
我让大爹先洗，大爹也没客气就去了。
大爹洗完光着膀子出来，叫我也去洗。我突然发现在他的右胸有一处很大的伤疤。大爹见我注意他的疤。就告诉我这是他年轻当兵时在越南受的伤。
越南！我一听来了兴趣，以为大爹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下来的兵，也顾不上洗澡了。上初中时还有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到我们学校做过英雄事迹报告，我当时听得热血沸腾的。赶忙让大爹讲讲怎么受伤的，有什么精彩的故事。
大爹却说他是抗美援越时受的伤，不是什么对越自卫反击战。而且他也不愿多说，只说他当时是铁路兵，帮助越南修建铁路。美国当时总派飞机轰炸。在一次抢修被美军炸毁的铁路时，美军的轰炸机折返回来，投下了子母炸弹。一颗弹珠打进了他的右胸。最后感慨地说“要不是当时我还年轻，身体底子好，早见马克思去了。”
原来大爹那时候就干铁路这一行了。可他后来怎么干起“赶大车”了呢？我没敢问。
大爹打住了这个话题，让我赶紧洗澡去。
我在卫生间打开喷头，已经没有热水了，看来已经过了10点。反正天还不冷，我就用凉水洗了洗。这倒好，我反而被洗精神了。
我返回房间时，大爹已准备睡了。但今天下午我和高强比试的事，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我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就问大爹：“大爹，我想问你个事儿。今天下午在周老板那儿，你咋说我能打呢？你还说你心里有数！好象你知道我不会输似的，可我以前真的从来没练过武呀？”
大爹听我这么问，就又坐了起来看着我。但没有说话，好象在考虑怎么说给我听。
大爹终于开口说：“我先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小孩，别人问他吃过肉没有，他总回答没吃过。可那人前两天还看到这小孩家里人买了只鸡回家，就很奇怪。后来有一天，他又见到那小孩家里人买了只鸡，他就趴在小孩家窗户口看，他看到小孩家人把鸡杀了烧了菜，也看到小孩也吃了。可再见到小孩问他的时候，可他还是说没吃过肉。那人就说他哪哪天看到小孩吃肉了。那小孩说：‘那不是肉，那是小鸡！’原来小孩家里人凑巧在吃饭时总对他说：‘乖是大老虎！来吃小鸡、吃小猪、吃小羊！’。所以那小孩就不知道鸡是肉、猪也是肉。”
故事我听明白了，我问大爹：“你的意思是我练过武，只是我不知道我练的就是武术？”
大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咱俩在郑州第一次见面的事？”我说我当然记得。大爹继续说：“那次钳子和小九打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还记得后来我就问过你会不会武吧?”
我回答“嗯，你还出拳打我呢。”
大爹点点头：“对！你现在也知道钳子是练过‘手艺’的，手快、脚快那是基本功。而小九从小就在外面打架，原先在新郑他是从农民手里弄钱，农民挣的钱容易吗？要不是真怕他，小九能从那些农民手里把钱掏出来？肯定也打过不少次。”
“所以在一般人里他俩算是厉害的了，一对一的打虽然不能肯定赢，至少能打那人身上、头上几下。可那天是他俩打你一个，我看得清楚，他俩一下都没有打到你身上。你说是咋回事？”
我有点明白了，用询问的口气说：“所以那次你就问我会不会武？但武术不是都有各种招式和套路的吗？我可一点儿都不会！”
大爹说：“对！我看得出来你是真不会什么招式，但我也看出来你虽然躲的样子不中看，却很管用！”
大爹把话题转到今天下午的比试，说“那个高强确实很厉害，应该是个自由搏击的好手。他跟你打的那一会儿工夫，就用上了跆拳道、泰拳、还有洪拳和少林拳的架势。要是钳子和小九两个跟他打的话，也肯定输！但高强虽然能打赢他们，但却没本事有让钳子、小九一下都打不着他。所以我心里有数，你最次也是打平，至少不会输！”大爹终于说出了他有把握让我和高强比的原因。
我听懂了，但我更糊涂了。我问大爹：“我自己学没学功夫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难道我是在梦里学的？”
大爹见我着急的样子，提示我说：“你想想，有没有什么运动或者游戏你经常玩儿？”
“对了！”经过他的提醒我好象想到了什么，说：“我从小玩的最多的就是砍沙包的游戏，每天早晚在我家的后院的坡上，我爸和二叔一边一个拿沙包扔，我在中间接。”
大爹反倒迷惑了“砍沙包？”
我更肯定地接着说：“对，起先是一个沙包他俩轮流扔我，后来他们一人一个沙包同时扔我，再后来他们扔我的沙包就越来越多，到高三时，我已经能同时躲过或接着12个沙包，那时候我姑也过来扔我。难道这就是武术？”
大爹眼睛一亮，看着我笑着说“就是这个！那沙包就是别人打来的拳，踢来的腿。”
大爹解释给我听：“武术讲究的是‘手眼身法步’，你这一个小小的‘砍沙包’就把这五项全练了。”
他顿了一下，有些少见的激动，继续说“首先是‘接’，这要求你眼疾手快还要准；接不到的就要‘躲’，讲究的是身体灵活，脚步协调；躲不开就只能‘挡’或者‘护’，要看你手挡脚踢、肘磕腿趟，不伤要害！真是好法子！”大爹紧接着问我：“你爸他们扔的都很准吧？”
我点头“他们扔的都准的很！”
大爹感叹地看着我说“石头，这就是功夫啊！真功夫啊！这可比练一两趟拳那些把式高明太多了！”
我突然想起了我爸，我还恨他吗？他供我吃喝、供我上学，还教了我这么多！想着那时我和爸爸、二叔每天叫着、笑着玩着‘砍沙包’的情景。我沉默了下来。
大爹看我不再说话，低着头想事，就对我说：“石头，抽时间跟你爸打个电话。睡吧！三点咱们还要出去嘞！”
大爹说完就躺下去睡了。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我的家，眼睛湿了，泪无声地洇在枕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