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蛋还没踏进诊所,就听到里面亚运娘的责备声:“你这个孩子,大晚上的出去玩什么水?”
踏进屋内,就见亚运蹲在地上,抚摸着胖胖的头,衣裤湿了一片,他娘坐在一旁数落他,他爹和刘郎中蹲在地上抽着村长送来的旱烟。
屋里烟雾缭绕,直如仙境。
“亚运,你掉到水里去了?”毛蛋走到他身边,狐疑道。
本来眯着眼睛的胖胖,听到毛蛋说话,抬起头来,冲他摇了摇尾巴。
亚运诡谲地一笑,道:“没有,走到池塘那边,有个孩子往池塘里扔石头,水花溅到我身上了。”
“哦!”毛蛋走到刘郎中面前,道:“刘叔,我知道今天的那个小女孩浑身的血怎么来的了?”
刘郎中吸了口烟,悠然地又吐了出来,这才抬起头,眯着眼,道:“哎呀,你这猴孩子,厉害了,我从医几十年,也没看出她的血是从哪里淌来的,你竟然能看出,好,好,那你说说看!”
毛蛋拉条板凳坐下,把他刚才所见的那棵倒下的柳树,以及他的猜测一一道来。
“什么什么?”亚运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极度怀疑地看着毛蛋,问道:“蚊子,有人的小拇指那么大?”
毛蛋指了指自己被咬得脸,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脸已经肿得像馒头了:“这,就是被那蚊子咬的!”
“唉吆……你这孩子,被蚊子咬成这样,到现在才说!”亚运娘赶忙跑到里屋,拿出一点薄荷叶,揉碎了,敷在他的脸上。
一阵清凉从脸上传来,心里却暖洋洋的,甚是受用,看着亚运娘关爱的脸,毛蛋差点张口喊了一声妈。
毛蛋生生忍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瞅向窗户那边,目光有些黯淡,窗户的油纸上,一只长脚蜘蛛动也不动也趴着,窗户外便是大红庄,一路往南,过了红河,便是小红村,那里有太多的无法磨灭的记忆……
爹娘!
他的心里一阵抽搐。
亚运也拉过椅子,围拢了过来,道:“毛蛋哥,你真的看到了那么大的蚊子?”
毛蛋稳住情绪,道:“而且还不止一只,当时,我就在想,如果那些蚊子,要是一起来咬我,估计我就跟大红庄的这些人一样,变成了干尸……”
刘郎中放下烟袋,叹道:“这个村子太多古怪,老亚,我看,咱们明天还是走吧,回小红村……”
亚磊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鼓着腮帮子,往外面一点一点地吐着烟雾,蓝色的烟雾升腾,袅袅飘荡,他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昨晚做梦都想,金屋银屋,也不如自己的狗窝啊!可是,现在我们回去,只能送死……”
亚运道:“是啊,刘叔,我们只能等乾宫的人,和官府的人来查明事情的真相,才能回去,重新开始!”
毛蛋点点头,嗯一声,道:“不错,到时我和亚运一定还你们三个老人家,一个更好更漂亮的小红村!”
亚运也道:“是的,你们就放心吧!我和毛蛋,一定行!”
亚运娘听他们在说话,没有言语,可她的眼神却分明迷离起来,大概是在想着未来小红村的种种美好吧。刘郎中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他抬眼透过身前不断升腾的烟雾,看着窗外,月光惨淡,屋外万物透着种说不出的神秘。
亚运想起,梦中那个怪人跟他说的话“这个村子很古怪,你一定要保全性命……”忙开口道:“不过在乾宫和官府的人来之前,我觉得,我们万事小心点好,保全性命最要紧……”
刘郎中一听之下,眼神痛苦起来,道:“哎,你们倒是无事,我老刘可就惨了,有可能,我是这个村子死的第六个郎中!”
亚运道:“刘叔,不会的,我们几个,一个都不能,也不会少!”
毛蛋也劝道:“放心,我和亚运两兄弟,会保护你的。”
刘郎中,头都不抬,撇嘴道:“就你两个毛头小子?”
烟雾袅袅升腾,越过众人头顶,飘向窗户。那只长脚蜘蛛忽然动了动。
亚运沉思道:“你们真的没有感觉到?大地在微微地震动?我问过村民,他们却总是支支吾吾……”
毛蛋,亚运爹娘摇了摇头,刘郎中却点头,道:“这个……我也感觉到了。非常奇怪,总感觉大地的这个震动,跟某种震动很相似,但我也总是想不起来……”
亚磊猛吸一口旱烟,道:“有什么震动?我看,是你们两个想多了!”
从亚磊口中冒出的蓝色烟雾,不断地蒸腾,在窗边飘散,窗外,忽然那只蜘蛛消失了。
一张惨白怪异的女人脸孔兀地映在窗户的油纸上。
长长的黑发披在她的脸颊边,骷髅似的头颅搭在玻璃外的窗台上。
她面无表情。
深陷的双眼,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屋中人。
“就是,你们别乱说了,搞得人心惶惶的,早点睡吧。”亚运娘责怪道。
众人不语。
毛蛋立起身来,向窗外望去。
一个白影倏地隐没。
他揉揉眼——什么也没有。包括那只蜘蛛,也不见了。是回家了吗?
唉!
毛蛋长叹一声,无限眷恋起小红村来。小红村的夜,也似这般寂静么?
隔日。
诊所里,来了更多的村民,那些村民浑身上下,沾满一块块鲜红的血迹。有的村民坐在凳子上都粗气直喘,摇摇欲坠。
由于人多,亚运和毛蛋都在诊所帮忙拿草药。
刘郎中忙得焦头烂额。才诊治一半,他的脑中就混乱已极:这些村民都是在昨晚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失血,到底是为什么?
毛菊在一旁喊的声音更低沉,嘶哑。
“下一位……韩筱!”
“来了!”一个女声应答道。
毛蛋抬眼一看,是昨天那个高个女孩,忙把手中的两包草药塞到亚运的手里,跑过去,问道:“咦?你妹妹呢?”
韩筱低首道:“她还好啦——我,我也流血了……”
毛蛋看着她那苍白美丽的脸蛋,紧张道:“哎呀,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身子要紧。啊,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我叫毛蛋!鸡蛋的蛋!”又赶忙搬了个板凳给她。亚运看毛蛋这低三下四的言行,无语。
韩筱笑道:“鸡蛋的蛋?嗯,谢谢。”
毛蛋一愣,说道:“不用谢,不客气,没关系,应该的,搬凳子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亚运在一旁听得头都大了,暗道:没天理啊,没天理,毛蛋怎么一见这姑娘就魂不守舍的?
刘郎中忙得头昏脑胀,在毛蛋的身后,左手拿膏药,右手拿纱布,叹道:“好了好了,去一边,别在这误事……”毛蛋闪到一边,笑盈盈地看着韩筱。
而韩筱,这时也正偷眼望着毛蛋。眼神中有一缕捉摸不透的目光。
亚运在一旁,看着毛蛋直勾勾的眼神,心里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