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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时光如梭

一路上,母亲一声不吭,不过他很好奇,母亲怎么会武功,而且是那么厉害的武功。但他又不敢问,他知今日闯了大祸,不但给母亲撒谎,还偷偷的学了武功。

到得家里,也不给他敷药治伤,母亲便厉声喝道:“给我跪下!”她的语气出奇的严厉,表情也是出奇的恼怒。未鸣不敢说话,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母亲的后面,头埋得低低的。母亲见他害怕极了,似乎浑身都在颤抖,不禁又软下心来。只听她长长的叹一口气,道:“鸣儿呀!你为什么就不听妈的话呢。妈不想让你学武功,你却非要学,而且还找了几个坏蛋做师父,妈真的很伤心。”说话间,语气居然有些哽咽。未鸣忙小声道:“妈,孩儿错了,错了!孩儿从来没把那三个混蛋当师父,孩儿只是真的很想学武功……”后面几个字,声音压得极低。

但这几个字,母亲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她心中震怒,举起手来待要打下,但看着儿子浑身的伤痕,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想不到十几年前威震江湖的龙剑山庄庄主龙剑松的儿子,今日居然为了学武功,几次被他们几个武功不入流的无赖打得遍体鳞伤,还不得不拜几个无赖做师父,受尽屈辱。想到这里,她心中既怒且悲,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连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原来这位母亲便是龙剑松的夫人,当年龙剑松为势所迫自尽而亡,她悲痛欲绝。而龙剑山庄也因为没了龙剑松很快衰落。料理丈夫的后事之后,她不想听那些闲言蜚语,更对这个江湖深恶痛绝,于是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就落脚在了现在这个地方,隐姓埋名。他也希望儿子能够不再涉入江湖那个是非之地,因此从不教他武功,十几年来更不曾显露过武功。他希望儿子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不要再步他爹的后尘。

虽然龙未鸣不练武,她却常常严厉要求儿子要坚毅刚强,不怕困难,勇敢面对。因为她认为,作为龙剑松的儿子,即使不会武功,即使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也不该有半点的窝囊之气。所以她的要求有时未免显得苛刻,不近人情,但是每当想起这些,她都忍着心里的痛也要把儿子教训好。因此未鸣虽小,性格却异常的坚毅。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想了很多。儿子分明对武功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望,那种渴望甚至让他甘愿以虐待自己的方式获得。龙剑松的儿子为学武功居然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实在是令她心寒,心里的悲戚阵阵袭来。这一切又都是她造成的。难道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真的错了吗?她真的有理由,有能力遏止儿子自己的选择吗?她充满了疑问。不,他不能再让儿子走入江湖那个是非之地,像自己丈夫那么高的武功,都不得善终,他能走得比自己的爹更好吗?她又是充满了疑问。她感到心里一片混乱,这些混乱的东西使她越来越累,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起来……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丈夫。她心里激动极了,丈夫还是原来那个样子,还是那个年轻有为,英气勃发的龙剑松。渐渐的,丈夫的影像模糊了,突然之间,影像又变得清晰起来,可是这个影像,有时像丈夫,有时又像儿子,都是一样的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后来她甚至分不清楚,究竟儿子什么样子,丈夫又什么样子。她好想再看看自己的丈夫,可是混乱的影像令她痛苦极了,她感到越来越难受,突听啪的一声,她一下子被惊醒了,原来是自己的胳膊重重的摔在了床边。

她再也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忽然她心里一惊,立时又感到一阵心凉。从床上一跃跳起,飞也似的直奔中屋。儿子依然在那里跪着,浑身发抖,带着白天的遍体伤痕,头歪在一边打盹儿。但母亲一过去他立即就发觉了,赶紧打起精神,但是头一晃一晃的,怎么也控制不住。母亲见此情景,心中一酸,连忙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一边盖上被子,一边微带哽咽的骂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这么执拗呢!”说着,泪水已经滴落出来。

未鸣强挤出一丝笑意,艰难的说道:“妈,你别……别担心,我没事,睡……睡一觉就好……了。”母亲心中痛极,她不断地责问自己,怎么能让儿子浑身带伤的在外面独自一人跪了半夜?她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天很快就亮了。第二天的阳光出奇的明媚,未鸣却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只听他不断地说着“孩儿错了,再也不敢了”,“孩儿只是想学……想学”,“孩儿真的很想学”,“不,孩儿会好好上学,让妈高兴的”,“孩儿想……想……”他这几句话说的自相矛盾,断断续续。说到最后一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额上渗出密密的小汗滴,小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不肯松开。

母亲请来了大夫,大夫说只是受了风寒,身上的伤也是皮外伤,吃几服药,好好保养保养就好了,况且这孩子体格好,性子又出奇的坚毅,不会有什么大碍。临出门时,只听大夫似是自言自语,叹道:“真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浑身受伤又加高烧,却没吭一声,就是一个大人,也多半做不到!”

母亲明白儿子现在正受到怎样的煎熬,儿子说想学什么,她心里也十分清楚。现在她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是为儿子着想。昨晚的那个梦还历历在目,似乎昭示着儿子的将来,而且这还是一个来自丈夫的梦。

她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又过了一天,未鸣的神智渐渐清晰,只是还需躺在床上。他的双眼久久的望着屋顶,见母亲过来坐在床边,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母亲轻声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武功,这麽多年来又为什么没让你知道,是吗?”未鸣的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缓缓的点了点头。

母亲长长的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道:“你在山下上学,有没有听人说过龙剑松这个名字?”未鸣又缓缓的摇摇头。母亲心中又是一阵难受,看来丈夫,连同他的侠名,声威,和莫须有的偷学武功以及杀人罪名,都已经被世人忘记了。

母亲又道:“名儿,这些年来,你恨妈吗?”未鸣大吃一惊,怔怔的不敢说一句话。只听母亲又道:“妈知道,你有什么心事总是放在心里,妈虽然无从知晓,却多半也能猜到。这些年来,妈对你是太过苛严了,可是,妈真的想让你成为像你爹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读书人。”说罢,已是泪眼盈眶。未鸣虽小,却也约略猜到了什么,他轻声问道:“龙剑松,就……就是我爹吗?”

母亲开始把龙剑松的事迹缓缓道来。说到他行侠仗义,世人称道,她如沐春风;说到他年轻有为,器宇不凡,她脸颊绯红;最后说到十几年前龙剑山庄发生的一切,她又心情沉痛,几乎泪流满面。

未鸣想不到自己竟有这样一个厉害的爹爹,心里一时激动极了。记得有一回同学们一起谈论谁的爹最厉害,有的说自己爹腰缠万贯,有的说自己爹做大官,呼风唤雨,大家问起他时,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大家就笑了起来,纷纷嘲笑他他爹肯定是乡下一个老实巴交,分文不名的农夫。他突然大声说道:“胡说,我爹武功高强,是一个大侠士!”同学们愕然起来,然后纷纷表示不信。他从前问过母亲,他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母亲总是敷衍他,说他爹只是一个很寻常的乡下人,在他很小时就病死了。

母亲又问道:“你想学武功?”未鸣目光带着些许惊惧,不敢点头,也没有摇头。母亲叹一口气,道:“你心里想什么,妈很清楚。妈可以让你学武功,不过,你必须听妈的话。”未鸣又惊又喜,连忙使劲的点头,样子都有些滑稽,母亲忍不住笑了出来,未鸣很少见母亲笑,她笑的样子,那么慈爱,又那么美丽。

母亲接着说:“我要你三年不许下山,在这里好好习武。”未鸣一听,三年不许下山,那还不闷死他?但一想可以学武功,这些也就没什么了。他连忙道:“孩儿遵命!”母亲听他的语气,不禁又是“噗哧”一笑。母亲又说,“练武功可要吃很多苦,你不怕?”其实这句话她自己都知道不用问,儿子的性子她十分清楚,他从小到大吃过的苦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否则也不至于拜三个无赖为师,给人当练武的靶子。只听未鸣忙道:“我那大师父也说过……”母亲目光瞪来,他自知失语,连忙道:“原来那混蛋居然也懂些道理。”说罢就咧嘴嘿嘿笑了起来。母亲的脸上也洋溢着光彩。这十几年来,很多过去的事情她都憋在心里,常常郁郁寡欢,今日在儿子面前一阵倾诉,虽然他还小,但却很懂事。顿时感觉十几年心中的块垒消解了不少,有种豁然通明的感觉。

又过了两日,未鸣的病好了,伤也基本上痊愈了。母亲把未鸣带到一个空旷的地方,道:“今天开始我就教你你爹的本家功夫——蛇形拳。”未鸣忙问:“就是那天你教训那三个混蛋用的拳法.?”母亲“恩”了一声,未鸣大喜,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母亲怎样三招两式就把三个混蛋师父打得哭爹喊娘,自己做梦都想着拥有这么厉害的武功,顿时兴致勃勃。母亲又道:“这套拳法是你爹教我的,当初他几乎是手把手的教我,可惜我却学不了他本事的三成。”说罢,既感甜蜜,又感惋惜。“未鸣却想,不到爹功夫的三成就那么厉害,那爹爹就不知道有多厉害了,他对龙剑松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在心里想象着,想象着当年的父亲多么威风八面,万人敬仰。不觉就陶醉了。

母亲见儿子兴奋地样子,心里也是高兴。这几天儿子伤还没好,就不断催着要学武功,她被逼得没法,有时只好狠狠的瞪他,不给他好脸色看,才唬着他不敢再催,不过未鸣感觉得到,母亲变了,变得开朗了许多。

就像所有习练武功的方法一样,母亲先教他最基本的步法,拳法,一丝不苟。然后开始教闪避腾挪之术,其实这套拳法取形于蛇,蛇为卵生的爬虫类动物。身体圆长,粗细不一,歧舌修尾,蠕行甚速,曲伸盘绕,刚柔自如,尤其具有拨草之能,拨草之巧。本拳即取它这一本能演练而成拳,故命名为蛇形拳。未鸣本也不笨,加上习练刻苦,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居然就把蛇形拳练得像模像样。

忽忽又过了几个月,冬去春来,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未鸣已经基本学完了蛇形拳的主要掌法:穿、插、按、劈、钻、压、摆、挑等,主要拳法:崩、钻、按、冲、横、劈、勾等,还有相应的步法:半马步、跑步、丁步、独立步、弓步和麒麟步。这几个月来,未鸣常常因为练功而废寝忘食,每每母亲早就叫他吃饭,等饭都凉了他还不回来。常常三顿饭就和成两顿甚至一顿吃了。就是吃饭,他的速度也是极快。

这一天,未鸣终于学会了蛇形拳的所有招式,自我感觉棒极了。可是母亲还是不断督促他好好练习,还总是说,“一门武功,哪有几个月就练好的?练出来也只是花拳绣腿,不管用。”未鸣却愈发不信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练来练去也就那么些招数,还有什么可练的。母亲见他练功时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有气,仔细一想,就猜出了他的想法。于是站在他面前,道:“用你学的拳法打我。”未鸣一惊,却不敢出手。母亲说:“尽管打吧,你还怕我打不过你?”未鸣立时明白过来,母亲是要试他的武功。

几个月来他自感武功进步许多,想要找人试试招,却苦于母亲不准他下山出去。整天那些招式练来练去烦闷无比,早就手痒难当了。今日却是个好机会。在他心里,母亲就是武功最高强的,自然不会被他伤着。因此十分高兴。

只听他高兴的道:“妈,你小心了!”说着一招“灵蛇布阵”,蓄势待发。母亲笑而不答,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未鸣觑着时机,猛地一招“白蛇吐信”,直击过来,倒也似模似样。眼看便要得逞,母亲突使一招“风蛇绕树”,未鸣击过来的蛇拳立时被缠住,动弹不得。手上微一发力,未鸣顿时大叫起来,呼呼喊痛。母亲才松开手。

未鸣不服,一招“金蛇陆起”,起势迅捷,由下往上攻来。母亲左手疾伸疾缩,已经拿住了他的手腕。顿时又被制住。

未鸣不禁气馁非常,自己练了几个月,居然一招都敌不过母亲。只见母亲走过来,语重心长的道:“孩子呀,练武功不能贪功求快。做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你妈也是在你爹的催促下练了好几年才到这样的地步,而练到你爹的地步,更是需要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努力。”未鸣一听,不禁觉得怏怏然。道:“我十几岁才开始练,岂不是要到胡子都长得像老夫子一样长才能练好?”母亲道:“那却不然,有的人聪明绝顶,或许几年就行。”未鸣大喜,嘿嘿笑道:“妈,你看你儿子是不是也有点聪明绝顶的味道?”母亲微怒,伸手便打了过去,道:“教你多嘴!”落手处却不感到痛。原来这几个月未鸣得偿所愿,终于可以练武,心里高兴,虽然还是坚毅刚强如旧,性子却渐渐有了变化,由原来的沉默寡言,变得活泼好动,有时甚至有些调皮起来。他本来就不是笨人,更不是三个“师父”说的弱智,而是被压抑的太久了,现在心情豁然开朗,自然就渐渐恢复了少年人的习性。

母亲接着说道:“学武功就像做任何其他事一样,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倘若世人都如你想的那样,岂不是遍地高手了?而你现在连基本功都没有打好,就开始自满自溢,岂是一个有志之人应该做的?”未鸣顿觉有理,赶紧道:“妈,孩儿知错了。”母亲虽然刚刚教训他,心里却高兴,儿子毕竟很明事理,其他同龄的孩子还不知道调皮到哪里呢。而且这几个月儿子的进步也是看得见的,他对练武的热情更是让人对他有充分的自信。这些日子她看着儿子一天天的变化,不仅是武功,而且包括为人处世的风格,她越来越感到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从此之后母亲成了未鸣的陪练,指点他一招一式,未鸣也更加勤奋,常常是今天教的招数,明天他就能拿来和母亲拆招,开始三招两式就被母亲击败,后来能拆的招数越来越多。而且这孩子头脑机灵,有时冷不防的来一个蛇形拳变化出的怪招,到后来这样的招数竟然越来越多,母亲跟他打,虽然还没有输过,却是越来越吃力了。

未鸣本来很担心在山上三年不许下来会很憋闷,甚至会被憋出病来。可是自从醉心于练武之后,他总感觉一天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太阳一次又一次的东升西落。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了四年,四年里,他也从没向母亲提过想下山去看看。四年过去了,我们的主人公——龙未鸣,依旧是未鸣,已经快十八岁了,原来个头矮小,又常常一副胆怯的样子,现在已经长的一副人高马大的样子,比自己的母亲几乎高了一头。而且常常活泼好动,一不练武,就极想做些别的。母亲在自家田里种菜种庄稼,自食其力,四年来也很少出来过,她一心专注于自己的儿子,其他的想都不想想。未鸣也常常独自带上弓箭,打些野味,儿子的武功越来越强,她也就不那么担心了,有一天居然拖了只老大的金钱豹回来,把母亲给吓了一跳。日子虽然清苦些,却也十分惬意。

这天母亲把儿子叫来,让他拿一把锄头扒开院子里一处已经长满荒草的地方,未鸣不解,但见母亲神色凝重,也不好去问。洞越刨越深,突然锄头触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什,母亲连忙让他停下,然后拿来一个小铲,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不久,东西挖出来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盒子上面的锁已经锈的打不开了。旁边还放着一柄长剑,似乎在这里埋了很久,但是剑身上虽然有泥土,却掩不住乌黑锃亮的颜色。

未鸣十分惊异,想不到母亲还在院子里埋有重要物什,也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待要开口问,母亲让他拿个铁杵把盒子上的锁撬开。未鸣连忙依言做了,锁的年数太久了,没用多大劲就打开了。撬开箱子却费了不少劲。只见里面有个用油纸包着的物什,鼓鼓的足有数斤重。母亲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剥开油纸,里头却还包着一层丝布,箱子锈的虽不成样子了,可是这块丝布凭着多层油纸的保护,居然除了微微泛黄之外,没有一丝损坏。

丝布上绣着一对鸳鸯,旁边似乎还题有诗句。拿开丝布,里面竟是四本书,书的封面上分别写着“鹤形拳”、“虎拳”、“鹰爪拳”和“猴拳”。未鸣大喜过望,原来除了蛇形拳,母亲居然还藏有其他武功秘籍,一时心里痒痒的,甚是兴奋。

未鸣却道:“妈,这些都是给我练的吗?”母亲见他猴急的样子,心里微觉厌烦。道:“说对了一半!”未鸣心中狐疑,对了一半?什么意思?不会是只让我练两本吧?抑或是每本各练一半?哪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思虑间,母亲已经走回了屋里,他连忙跟了上去。母亲把书放在了他的面前,说:“这几本书是你爹写的……”未鸣忙抢过话来,“妈,你不是说蛇形拳是爹的本家功夫,他怎么还会这么多拳法?”母亲瞪了他一眼,道:“听我把话说完。这几本书里记载的是你爹对这四门拳法的了解,以及怎样破解他们的招数。可不是人家的武功路数。拿来学是不成的,再说……再说你爹倘不是因为学了几招鹤形拳,也不会招人非议,羞愧自尽。妈可不许你走这条路,知道了吗?”说完,眼中若含泪水,但是目光却严厉的望着他。未鸣忙道:“孩儿知道了。那你给我这些书是……”

母亲道:“鸣儿,你也长大了,不能总是躲在山里不出去……“未鸣大惊,急道:“妈,你是要赶名儿走?名儿要在这里陪你的。”表情惶恐。却见母亲笑道:“妈怎么会赶你走呢?妈的意思是,学了这么久的武功,在山里待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了。男子汉志在四方,怎么能天天跟在妈身边呢?”一想到外面的世界,他心里一时又向往起来,自己学了厉害的武功,却几年也不见一个人,着实没什么意思。但一想妈一个人留在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什么也不行。母亲见他依然在犹犹豫豫,又道:“再说,妈又不是让你现在就走,这几本书你不好好的看完,记住。你想出去妈也不让。”

未鸣顿时心情轻松了许多。就问:“妈,这些书的内容既然不让我练习,给我有什么用?”母亲笑道:“这四本书描绘的武功,都是当今武林赫赫有名的。”接着又给他讲了数百年前形意门的故事,形意门怎样最终一分为五,各成一家。接着说:“你出去以后,必会遇到这四派的武功,有了这四本书,你就可以有备应对了。免得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未鸣喜道:“那咱们岂不是占了大便宜!爹爹的本事可真大。”母亲摇摇头,道:“你别高兴太早,其实五派在几百年的争斗中早就互相熟知对方路数,咱们的武功路数人家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我们隐居深山,对他们有什么新的招数创出来一无所知,而妈连你爹教的功夫都未学好,更不用说自创新招了。所以我们不是占了大便宜,恰恰相反,不吃大亏就算万幸了。”说完,目现忧虑之色。

未鸣吃了一惊,连妈那么厉害的武功,都总是说她自己很差,难道自己真的还很差劲?一想道江湖上不少人都熟知自己的武功路数,心里更是凉了半截。对自己出去以后的事愈发不自信了。

不过他打小就不是怕事之人。母亲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他的倔强之气。他也很想出去见识见识那些书中的武功。看看能够强到哪里。

母亲见他开始还目有惶恐,但一会儿就淡定下来,登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只听母亲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江湖中了解我们拳法的也就这四派中的寥寥数人而已,又不是人人皆知。若是遇到其他人,多半也奈何不了你的——除非对方人多。”

听到这些,未鸣更加宽心了,心想:“碰到那几个人,我便拔腿而逃,多半也奈何不了我的。”念及此,已是心中窃喜。

母亲又道:“江湖中都公认,学好自己门派的武功,自然会成为一流高手,甚至天下无敌。如若不然,那也肯定是自己不争气,没学好自己的武功,是以从不学习他派武功。不过,你爹却并不这么认为,因此自创了一套蛇鹤八步,虽然有点厉害,不过和空谷那老和尚比还是差了不少,所以你爹说的多半错了。总之无论如何,蛇形门的武功你一定要好好地练,否则将来吃亏,就后悔莫及了。”

未鸣喃喃道:“蛇鹤八步?”忽又抬头问道:“妈,爹没有留下书来记载那套武功?”母亲啪的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嗔道:“想的倒美!总想自己不劳而获。再说,你爹又怎么料到会有你这个武痴儿子,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想亲身教授你呢!”说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阵悲苦。未鸣也觉一阵怅然。忽听母亲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爹当时说蛇鹤八步尚有不少漏洞,他可能是想完善这套武功后再行记载,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做记载吧。唉,倘若当时你爹能够完善这套武功,说不定就不会输给那老和尚了!”最后那句话不像是说给儿子的,倒像是自言自语。

她给儿子讲的那些话有些自相矛盾,一面让儿子好好学习自家武功,不要染指其他门派的;一面又似乎暗示了蛇鹤八步似乎是更厉害的武功。不过她所说的话都是有感而发,她又向来就偏袒和笃信自己的丈夫,是以并未知觉。

接着她又取出那把乌黑中泛出亮光的剑,深深凝视了一会儿,道:“这把剑,名叫龙吟剑,也是你爹留下的。”算起来,这柄剑在底下也埋了十几年了,什么都没有包,直接埋在土里,这么多年,居然没有生锈,实在是一把好剑。龙未鸣一看到这把剑,就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威势。他虽然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把宝剑,却已经喜欢上它了。因为在他幼小的心里,不知有多少次梦到过自己手执长剑,威风凛凛,行侠仗义。而那把剑,恍恍惚惚的正是这个样子。

他兴奋极了,忙问起这剑的来龙去脉。只听母亲道:“这把剑是你爹爹的爹爹,也就是你的爷爷当年不知从何处夺得,你爹当年手执此剑,使出家传的灵蛇剑法,虽不能说是天下无敌,也至少名动一时。”

须知,形意五门本以拳法为本,但赤手空拳在江湖中行走,遇上拿兵刃的,总归是大大的吃亏。是以五门都发展出自己的兵刃,配合拳法使用,百年后居然都达到了拳脚和兵刃融合为一的地步,他们的武功,既不完全依赖兵刃,又不完全依赖拳法,而是二者的配合达到完美的统一,兵刃的招式之中,充分融合着形意拳的精要,因此他们的刀法、剑法,也成了本质上的形意刀法、形意剑法。放眼整个江湖,或许也只有形意五门才有这样的成就。因此形意五门在江湖崛起,自非浪得虚名。

灵蛇剑法与蛇形拳如出一辙,本来就是由后者演化出来,招数、姿势、步法、闪避腾挪都大有干系。经过近百年的发展,特别是龙剑松的苦心磨练,日臻成为第一流的剑法,在形意五门中,同鹤形门的“追云剑法”并称于世,即便在当时江湖剑法之中,也仅次于剑狂叶无涯的“摄血绝影剑法”。龙未名因为有了蛇形拳一定的功底,练起灵蛇剑法也就很快入门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母亲便发现自己的儿子正抱着其中一本书在看,时而欣喜异常,时而又苦苦思索。以前读圣贤之书,可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情景。她笑了笑,心想果然是个武痴儿子。又想那麽多年都不让他碰一下关于武功的东西,也不知道有多难为他了。这些年她看着儿子的武功一天天强起来,进步的速度简直出人意料,甚至龙剑松当年都有所不如。现在的儿子也越来越有当年丈夫龙剑松的影子。她不禁更是感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叹龙剑松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文弱书生。每当想到这里,她都感到好笑。

接下来的日子,龙未鸣开始钻研鹤、虎、鹰、猴四派的武功。他发现里面不少招式的精妙之处,令人叹为观止,比之蛇形门的精华也毫不逊色。而且书名虽是XX拳,其实也有大量的他们四门的兵刃及其招式路数和破解之法,详细之处,就像是有人在面前指点。龙未鸣和他母亲都不知道,这些书并不是龙剑松自己写的,而是蛇形门数代人的心血的结晶。

形意五门每隔数年就要相约比武较技,互相之间明争暗斗,谁也不服气谁,因此互相精研其他四门的武功,所谓“知己知彼”,是他们各自一贯的作风,这本来已经不够厚道了。而龙剑松似乎做得更绝,不但精研,而且拿来学了当自己的,这在当时武林,不是厚道不厚道的事了,而是触犯了武林大忌。

而此时的龙未鸣当然想不到这些,他暗自庆幸若不是爹爹留下他们的武功路数及破解之法,将来遇到真的会一败涂地。而他有时读的多了,五派武功交相混杂,就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了。头脑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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