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年逆天门一役,中原修道界与西域密宗以昆仑山为界,划清界限,再无来往。若非此次情势危急
,又有活佛亲笔求援信,修道者们绝不会踏上密宗的地盘。
天是白是,地是白的,天地之间是白的,偶然窜过的活物也是白的!灵修快疯了,却又不能抱怨,否
则宁明又要冷嘲热讽了。。
话说那日,昆仑掌门召集了在昆仑派的所有人员,分配任务。甲部直接御剑飞往泥婆罗,与密宗弟子
一起御敌。乙部则御剑飞往逻些城,听从活佛调遣。丙部以昆仑派为中心,扇形散开巡查,防止漏网之鱼
潜入中原。丁部留守昆仑派,加固“增城九重阵”。
灵修这等怕苦怕累,怕痛怕死之徒自然毅然决然的避开甲乙部。在出去溜达和可能要干活之间,灵修
一念之差选择错误,造成了今天的惨况。
“宁明师兄,你说那夜叉鬼是个什么鬼?酆都大帝为什么不派鬼差把它们捉回去?”同行的龙虎山天
师府传人张启咺突然冒了一句,把宁明问住了。
灵修对着个小“本家”很是喜欢,便开口逗他:“大食的犯人,皇帝老儿管得着吗?夜叉鬼是番邦鬼
,不归酆都大帝管!”
“原来是这样!”小孩子果然好骗,张启咺恍然大悟地叫道,“姐,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宁明看着张启咺和另一个昆仑弟子宁微一脸崇拜的看着灵修,而那厮微笑不语的样子实在神棍至极!
宁明翻翻白眼,讥笑道:“某些人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现在又神气活现了。怪不得人家说‘变化之术,大
者唯有《墨子五行记》’了。别的不说,这变脸的本事就是一等一的!”
此话一出,两个孩子就笑翻了,张灵修却冤死了。灵修的师傅墨道子乃大名鼎鼎的墨子传人。对世人
来说墨子最著名的就是《墨经》、《素书》这两本书。可对修道者而言,《墨子五行记》才是传世巨作。
当年墨道子扬名修道界靠得就是《墨子五行记》。相传其法用药用符,乃能令人飞行上下,隐沦无方,含
笑即为妇人,蹙面即为老翁,踞地即为小儿,执杖即成林木,种物即生瓜果可食,画地为河,撮壤成山,
坐致行厨,兴云起火,无所不作也。
《墨子五行记》的大名,灵修如雷贯耳,可要命的是她从来没见过这本书!要不是这本书够有名,只
要知道她是墨道子弟子的人都会提起,只怕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了。正当灵修打算为自己在两
个小鬼心中的形象,第一百二十三次申明自己没见过那本书时。
宁明突然伸手凌空一划,无形的空气中仿佛裂开了一般,凭空掉下一张纸。他顺手接住,看了一眼,
读道:“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各抽派一人前往墨脱。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
七宿和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各抽派二人前往逻些城。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
七宿亦各抽派二人前往冈底斯。各宿到后务必听候调遣。”丙部分为四灵二十八宿,每一宿四人,灵修他
们则属东方苍龙角宿。
“不会吧!难道前方战局这么紧张?”张启咺吃惊不已,可眼中又闪烁着名叫“兴奋”的东西。
“乱世之秋啊,外有夜叉恶鬼,内有逆天余孽。正是我辈......”宁明还没感叹完,后脑勺上就被灵
修来了一下。
灵修拍拍手,瞪着宁明:“呸、呸、呸,童言无忌。胡说八道什么了。你们看天上,人家都走了,我
也走了。”
“还是我去吧,你临敌经验太少了。”宁明脸上难得的露出肃然的表情。“这样的战场上,小聪明是
没用的。”末了又原形毕露,生生把灵修那一点点感动扼杀在萌芽状态。
“滚吧。”灵修大手一挥,宁明也不废话,默念口诀,御剑而去。
宁明走后,三人说笑着继续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巡查,快到上面给他们的防线最东边时,极远方出
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那人似慢实快的在雪地上行走,想来不会是一般的旅人,可能是前往昆仑派的
修道者。
灵修本没在意,可那人却突然在一望无垠,全无遮拦的雪地上消失了。灵修暗道不好,身随意动,一
个瞬移,人已到了神秘旅人消失的地方。屏气凝神,用神识搜索,却发现那人半点痕迹也没留下。灵修仔
细想了一下,-对追来的两个小鬼交代了几句,便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
雪地追踪,最好的自然是腾挪之术和御剑术,视野开阔,一目了然。可此时天色将暗,对于精于掩藏
的人来说,这两种法术是最容易躲避的。而五行遁术更不可取,几米厚的雪,十几米厚的冻土及昆仑山脉
地下众多不确定因数足够否定它。
灵修用了最拿手的瞬移,借助阵法,减低消耗的真气,弹指间便到了一处山涧。抬头望望不远处,清
幽僻静的昆仑派后山。灵修东摸摸,西弄弄,磨蹭了一会然后悠哉游哉的挑了一块还算平坦的石头,安然
的坐等“访客”。
不等灵修把第一块点心吃完,“客人”便到了。不过十六七岁少年,黑衣长发,容颜平凡,腰间挂着
一根似刀似剑的东西。灵修咽下点心,抬眼看着少年,暗自发笑。明明全身绷紧,紧张不已,还偏要摆出
一脸默然冷酷的臭表情。
俩人僵持了一会,灵修看着少年要无视自己,想径直过去,便伸手一弹。少年面前石头突然暴涨,瞬
间把这条山涧小道堵的严严实实。少年吃了一惊,猛退了几步。灵修看在眼里,咧嘴笑了起来。少年却看
也不看她,手结法印,一掌击向石墙,石墙被打穿一个大洞。少年甩袖拂散尘埃,步近洞口,正当他要穿
过石洞是,突生异况。空无一物的洞中蹿出一条火龙,向他扑来,饶的少年身形敏捷,也险些被烧到了袖
口。
少年纵身越上山涧崖壁,火龙飞身而上。少年移形换步,火龙如影随形。少年遁入土中,火龙竟似沙
土做的一样,迅速渗入地底。灵修换了一个口味的点心继续吃着,心情甚好。她到不成想真把那个少年怎
么了,只是对他的身份很是好奇,又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验证一下而已。
当灵修换到第四种口味的点心时,心知不妙,吆喝了一声:“回来吧。”只见一道晶光自地下而出,
在灵修指间绕了一圈,变成了一个非金非玉的龙形戒指。龙身为环,龙头为戒首,晶莹剔透,偶有七彩流
光划过,漂亮异常。
灵修却很是不满,呵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变得怎么招摇,跟个暴发户似的。怎么就是记
不住了,这么笨,人跑了吧。什么!被人救走的!什么样的人?这......”
夕阳西下,夜色将临,山风在山涧来回奔走,发出咆哮一般的声音。灵修沉思半响,从石头上站起来
,晃晃悠悠地向着来路步去。
惨白的皮肤,尖锐的利爪,披散的长发,失神的瞳孔。月色下的魔鬼发出闷沉呜咽声,迅速地向两个
少年袭来。身着天师袍的少年扬手一张地缚符发出,旁边的道袍少年一剑劈下,魔鬼倒地化为一滩黑水。
“哇!这不会就是‘夜叉鬼’吧!”
“大概吧。”。
“长的真丑,怪不得叫这个名字了。”
“......”
“哎呀,警示符不在,算了,等我姐回来在说吧。”。
这两个少年正是张启咺和宁微,他们久等灵修不归,便就近找了一个避风处。谁知刚坐下不久,夜叉
鬼就出现了。启咺拉着闷葫芦宁微继续讨论着,却不想夜叉鬼死后化的那一滩黑水竟慢慢散开。黑水仿佛
有生命一般,无声的在地上勾勒出奇幻诡异的图案。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天上有什么好看的...”天师府的小公子在发现“听众”走神后大发雷霆
。
“星星。”宁微的声音有些飘,那是本能的不安。
“...太白入荧,是......”
黑影重重,层层围绕。无数的夜叉鬼平地而出,无声无息,将两人围住。张启咺和宁微何曾见过这等
阵势,都愣住了。面前强敌,身后绝壁,欲战不敌,欲逃无路,援兵难等,生死一线。
当第一个夜叉鬼欺身上前时,俩人才反应过来。启咺甩手就是十几张符,天雷符、地缚符、玄冰符、
烈焰符、飙风符、无相化剑符......一时之间玄冰与烈焰、长风共利剑外带着嘶嘶作响的雷电,劈头盖脸
向夜叉鬼们打去,顿时血肉横飞,腐臭难闻。
启咺见夜叉鬼们被阻,一时上不了前,心中稍安,边将乾坤袖中的符纸用真气发出,边对宁微说:“
你,你快逃。去求援,我撑地住。快去!”
宁微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只护在他身前,将试图接近的夜叉鬼一一斩杀。启咺见此,差点没气背过
去。他袖中的符数量虽多但终归有限,这片刻就用了二三十张,只怕再过个半柱香就用完了。
夜叉鬼们不知疲倦,不感疼痛,前赴后继。匕首再次挥向血肉模糊的手腕,鲜血飞溅,染红了符纸,
启咺用尽最后力气挥出一张星沉地动符,然后人靠着山壁倒下。一连一百多张符,早已过了他的极限了,
若非是后来以血引符,他现在已经气竭而亡了。护在自己身前的人一直在挥剑,不停的挥剑。明明和自己
一般大,明明修为不比自己高,明明又不是很熟,明明可以免于一死的,明明...明明这么瘦...这么
瘦......
长剑挥出,鲜血飞溅。墨绿、鲜红,腐臭、腥烈,冰冷、炙热。宁微踉跄的晃了一下,险些倒下。。
剑本凡铁,因人而灵,因心而动,因念而活,因勇而无坚不摧,因智而无往不利,因道而无所不能。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这么对自己说的,是的,是这么说的!
想起那个人,宁微仿佛生出无穷的力量。月色下、寒风中、雪地上,少年傲然而立,扬剑划出一条优
雅的弧线,逼退群敌。夜叉鬼们仿佛也迫于宁微的气势,踟蹰不前。但迟疑只是片刻,无知无觉的夜叉鬼
们发出呜咽的怪叫扑向少年。
一道亮光自天际划过,顿时星辰失色,仿佛黎明提前到来了一般。伴随着这一道光,无数有质无形的
飞剑凌空击下,绚烂了整个山谷。
努力地仰起头寻找,漫天飞舞的剑,醒目的警示符,远处咆哮而至的火龙。这些都不是宁明想看到的
,直到那一袭白衣的余影印入眼帘,少年才绽出了一个孩童般半骄傲半羞涩的微笑,安心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