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又重新跌入黑暗,心绪却此起彼伏难以抑制。
第一次离仇恨那么近,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令他几欲抓狂,这仇恨如此之深,早已渗透在他的每一寸肌肤里。他又想起了朱瑄,那个埋在他和她故乡外的那片树林里的花一般女子,曾经如此相爱,相守要白头的女子,那个迫于生计,却不想红遍了半个长安的女子,让他几欲泪流。
这一切难道都是命么?还是,这一切,都应该和七千有关?
李潇不管,也不想管,他自顾自地恨着七千,总有一天,七千之名,绝对不会再现武林!
张馨月坐在篝火旁,安静地拿着一根树枝挑着摇曳的火头,不时看看旁边躺着的少年,眼神黯然。她看到那少年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忍受痛苦,便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或许是在做梦吧,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又有几度秋凉?
张馨月抬手搭上少年手腕,脉象依旧混乱。这样的脉象是极盛之兆,可极盛之后必然会衰竭,到时,这少年的命也就不是他的了。一定要撑下去……张馨月幽幽看着那少年。风伯坐在一旁,递给张馨月一个馒头:“小姐,吃点吧。”张馨月接过馒头,却又兀自发起呆来。风伯摇了摇头,拿起水壶喝了一口。
整个夜晚都静谧安详,虫鸣不断。是个好天。
突然,张馨月似乎想什么,忽地跑出树林,风伯奇怪,便放下水壶跟了上去,却看见张馨月跑到那条巨型蜈蚣的尸体边查看起来。风伯走上前去问道:“小姐,你这是……?”张馨月不理,依旧在查看,不一会儿,她忽然说道:“风伯,把我装蛇毒的竹筒拿来。”风伯虽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取来了竹筒。张馨月接过竹筒,便在那条蜈蚣口器部分开始收集起来,看样子像在收集什么液体。
“好了……希望有帮助……”张馨月擦了擦汗,收起了竹筒,风伯实在奇怪:“小姐,什么有帮助?你在收集什么?”张馨月笑了笑,答道:“刚刚我突然想起,这条大蜈蚣我好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叫影袭,它的毒和任意的蛇毒混合,便能糅合成强心剂。我收集一点,也许今后会有用……”风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风伯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张馨月扭头对风伯说,再次笑了笑。风伯看着张馨月,点了点头。
夜已深,一天劳作已结束,万家灯火也陆陆续续灭了。可就在这黑暗笼罩的夜晚,几个身影高高低低在街道上行走。
渡边五郎和松下智子也在这群人中。
据渡边五郎所携觅踪香指示,那事物已确定在长安南方,于是众人火速赶往,现下已到离黄河不远的一座小镇,名唤青玉镇。
终于,一行人走到小镇东门,天心便说道:“各位,我们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老衲认为,各位掌门都应联系在黄河以南的分部,通知他们一起找寻,这样一有消息我们也好有个回应,各位不知意下如何?”石乾嘿地笑了一声:“我青城一派门人全在黄河以南,我早已通知他们,不劳烦大师指点。”看来还是对天心有所不满,天心也不计较,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位,其余几位想了想,也都点了点头,便四下散开了。
看来今晚得留宿这里了。
“我不要住这里,客栈没有长安一半好……”松下智子抱怨,嘴巴翘得老高。渡边五郎敲了下她的头:“我们不是来这享受的,这点苦都吃不了,今后怎么行走江湖?”松下智子摸着头不做声,可是嘴吧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翘得老高。
天心却没有走,他转身对渡边五郎说:“今晚我们就留宿这里吧,两位施主,一起去客栈吧。”渡边五郎点了点头,他回头看看,璇玉真人、嵩山掌门卓玉飞、衡山掌门张岭也都没有离开,想必他们也早已通知了各自门人。
渡边五郎摇了摇头,果然,所谓联盟也只是貌合神离心口不一,看来,中原武林,真的要经历一场浩劫了……
渡边五郎正想着,一行人便到了家客栈,名字有些奇怪——须臾客栈。渡边五郎正在揣摩这客栈的名字,天心却说话了:“人生不过转瞬,韶华白首,不过须臾,好名字。”说罢便走了进去。一行人也都鱼贯而入。这样的小镇,能有客栈就不错了。
店里只有一个伙计,手撑在柜台上仿佛要睡着了,看到有人进来,马上打起精神迎了上去:“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小店上房充足,各位客官要不要去看看。”天心点了点头:“有劳了。”小二乐开了花:“您客气了,各位请跟我来。”
不一会儿,众人便已于客栈二楼寻到了房间,渡边五郎住在靠楼梯的一间,天心则住进了最里面的一间,璇玉真人住到了中间一间,衡山掌门则住到了璇玉真人隔壁。天色已晚,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可是渡边五郎却睡不着,他感觉,今晚一定会有事发生,再看一眼松下智子,早已四仰八叉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蜡烛早已灭了。
渡边五郎摇了摇头,从小见她就是这般样子,什么都不怕,像个男孩,东瀛有习俗,谁家的女孩若像男孩,那这家必定衰败,可渡边五郎不这么想。他是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孩子,因为,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大眼睛,小鼻子,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啊。忽然,渡边五郎又想起了万宗门门主,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松下道哉。
那也是松下智子的父亲,一个不知道怎样去形容的人。
他只记得在一个雨夜,他和松下道哉相约回家喝酒,那时的道哉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啊,和他一样的年少,推开门,却发现一家十口人齐齐躺在院子,雨点毫无保留打在他们身上,无一幸免。他只觉得全身都在狂怒呐喊,悲伤如水一般拂过他的每一寸皮肤,松下道哉默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我来给你报仇。”
要知道,杀他一家的可是东瀛第一魔王——神宇天尊,那仿佛是神一样的存在。渡边五郎当时拉着松下道哉的手:“你还是不要管了……”可松下道哉只是笑了笑,一拳打在他胸口:“怎能不管?我要回得来,记得请我喝酒!”说罢转身就走,渡边五郎大叫:“等等!”便快步跟了上来,刚走到松下道哉身边,忽然被一个手刀击晕过去。第二天,渡边五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屋里,而松下道哉浑身是血,看着他笑了笑:“我记得打的不是太重嘛……请我喝酒吧……”
想着想着,渡边五郎突然笑了起来,满脸的风霜。想不到啊,松下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唉,人真是不经活啊……
就在这时,房上一声瓦片摇动声响起,虽然只是一瞬,但渡边五郎还是注意到了。果然,今晚不会太平。渡边五郎在黑暗中一个转身绕到茶几后,顺手提走了茶几上的太刀紧握在手中,静观形势发展。如若一有动静,渡边五郎自信自己在这么狭窄的范围内绝对有机会在一瞬间解决。
果然,窗户咔嚓一声开了,从窗外闪进一个人影,一袭黑衣,仿佛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
渡边五郎刚想发力出击,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人好像并不是来杀人的。只见他闪身进来后,便开始东找西翻,像是想偷东西。
想偷钱?不会,钱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那个布包里,他刚刚已经翻过了啊。难道……渡边五郎突然反应过来——
他想偷觅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