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依旧阵阵,夕阳一点点的落下,日光如血,撒在度魔崖上。慕云如同一尊雕像,怔怔地矗立在崖边。
“大哥……你……”苏瑾面容苦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却发现着实没有什么话能够打破这份死寂,只得陪着慕云立在一旁。
簌簌,簌簌,树木不停的响着,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苏瑾一转身,却是罗青珊母子二人。“瑾哥,凡儿……”罗青珊正欲发问,就看见丈夫颓败的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说。
罗青珊心领神会,顿时一股悲伤之意由心而起,不禁泪眼婆娑,伤心暗泣。一旁的苏铃儿却未能理会父亲的意思,闪过苏瑾,站到慕云跟前,“慕伯伯,凡哥哥怎么样了?”童真的声音如同百灵鸟一样好听,可是此时却似乎很不合时宜,慕云依旧一动不动,没有回答苏铃儿的话。
时间有如沙漏,不停的流逝。如血的天涯变得清冷,充满寒意,那悲伤的气氛愈来愈浓。
苏铃儿渐渐的似乎明白了,慕一凡没有回来,她的那个初次见面就宠着她的凡哥哥离开他了,忽然她觉得似乎是她害了慕一凡,害了那个敦厚的男孩子,也伤害了这一刻宛如木雕的伯父。
她平时是那么任性,给师兄们捣乱惹祸,父亲明明告诉她不要来后山,可她就是不听,还是来了,带着慕一凡来了……
她泪水一颗颗的掉落到坚硬的崖石上,缓缓的跪在了慕云的身前,哽咽着说道:“慕伯伯,对不起,都是铃儿的错……都是铃儿不该……”
苏瑾看着女儿跪着,又怒又悲,怒其顽劣,悲兄之哀。却终究不知道说什么好,罗青珊可怜女儿可也不知可做什么,只得垂下头,不去看女儿,独自掩面低低哭泣。
突然,苏铃儿身体向后一滑竟然从崖上跳下,苏瑾夫妇一时不注意,想要救女,可是却连呼喊都已不及,但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竟然已把苏铃儿从崖内拉了上来,赫然便是慕云。
苏瑾夫妇虚惊一场却更加能够体会慕云此时的心情,面色更暗。只见慕云把苏铃儿抱起,口中却道“小铃儿乖,你凡哥哥早已经救回来了,只是有位高人要收他为徒,把他带走啦……”便将苏铃儿递给罗青珊。
“多谢大哥。”罗青珊面露感激,却发现苏铃儿已然睡了去,不禁面色一变。
只听慕云接着说道:“弟妹莫要惊慌,莫非是信不过我这大哥么?我只不过见铃儿这孩子遭逢巨变,且性子偏激,便以催眠之法让她入睡罢了。”
罗青珊面色一红,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听苏瑾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小女顽劣,害得凡儿如此,她自当赔罪,可是我自现在也未想的明白度魔崖之变是何缘由,也无法去探一探凡儿的下落如何啊!真是对大哥不起啊!”竟也欲下跪。
慕云一把将他的肩膀抓住,“贤弟万万不可如此,凡事自有天命,凡儿命中有此一劫又能怨得了谁?至于这异变缘由,或许我倒能猜测一二。”
“大哥请说。”
“贤弟以为你大嫂与我资质如何?”慕云仍旧看着度魔崖,悠悠问道。
“大哥大嫂当都是绝顶之资。”苏瑾一愣,不知慕云是何意,但还是这般答道。
“那你又觉得凡儿资质如何呢?”慕云又问。
“怕是比不得大哥……”苏瑾略略犹豫。
慕云自嘲一笑,“不止如此吧,在天下人眼中我儿恐怕近乎于废物吧!”
“大哥……”苏瑾面色尴尬。
慕云却不管他,“可笑的是我慕云的儿子又怎么会是废物。贤弟知道乱殇冥罗体,不知可晓得我慕氏一族有一种血脉?”
“你是说“坤阳之血“?”苏瑾不禁问道。
“非也非也。”慕云摇了摇头“旁人只知道我慕国皇室一脉有坤阳血脉,却不知还有一种相对应的血脉,名为“乾阴“,坤阳主浩然意,修我慕族的“浩然神阳诀“可事倍功半,然乾阴却非如此,乾阴主杀伐,战力不凡,但却影响宿主神智,近乎于魔。”
“这岂不是与乱殇冥罗体有异曲同工之秒!”苏瑾大惊。
“不错,然此血脉不到十八岁经脉俱全不显其威,而且对魔修有莫大吸引力,此血脉不大成便可完美夺舍,修魔功更是一日千里,我在凡儿出生之时便设法以九阳秘法锁住气息,本以为自可保他平安成年,不想此地魔气如此之重,怕是苏霄未死,凡儿的血脉气息惊动了他……”慕云束手而立,直面长空,面色越发苍白。
“大哥,不如你我去天机顶看看?”苏瑾骇然,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罢了,夜已深,你们先回去吧!让我独自好好静静。”慕云似乎心灰意懒,不愿再说什么,摆了摆手。
苏瑾面色犹豫,不知如何是好,但深知慕云性格,只能带着罗青珊母子,御剑而去了。
慕云依旧站着,仿佛他本就应该站在这儿,渐渐地与夜幕融合在一起。
而此时,在度魔崖内,慕一凡自昏迷中悠悠转醒。“铃儿……”他轻声叫道,但声音在这崖洞里格外响亮,过了许久也无人回应他,不过他倒是轻舒了一口气,“看来铃儿逃走了……”他一边思量着,一边打量着洞内的情况。
崖洞里岩石嶙峋,洞壁上怪石突兀,仿佛利剑一般,崖洞一直向里延伸而去,不知道通向哪里,再加上黑烟飘荡,比他初时在山上看到的更为浓郁,一切都显得阴森可怖,刚才一心寻找苏铃儿,倒是不觉得。
但是现在心里格外恐惧,毕竟七八岁的孩子,他虽然性格坚强,到这种事情显然是第一次遇到,孤单恐惧各种情绪齐齐漫上心头,他胡乱思想,“父亲有没有来救我呢?母亲说马上我就要有个小妹妹了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就在他思绪混乱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声音从洞里传来,“来,过来,到我这里来……”这声音沧桑低沉,仿佛俞经万古,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可细细听去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悲伤。
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向里面去,思索片刻,那声音依旧不断传来,终于他决定前去看看这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父亲找不找的到他,但在这种地方,有个人作伴也是好的。
他沿着洞穴一直向里走去,有时窄,有时宽,曲曲折折费了不少功夫,终于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来到了一个空阔的洞穴里。
这个洞穴到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要说奇怪便是中间竟然立着一个雕像,那雕像栩栩如生,不但五官清晰,而且表情也很是真切,是个年轻男子的模样,抬头瞪眼,唳气十足,但神情却蕴含着悲伤与不甘。
慕一凡四处寻望着这洞内,却不见一人,而那呼唤声也不知在何时已悄悄断去,仿佛只是幻听罢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细细打量那个雕像,一步步上前,一步步走动,忽然一脚落下,面露疑色,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一般。
慕一凡蹲身下来,用手扫去不知道已经积累了多少岁月的灰尘,发现竟然是条人腿粗细的沟纹,而他清理出的不过只是小部分罢了,沟纹左右连绵,尽数掩盖在尘埃下。
他继续不断的清理,片刻后,终于还原了原貌,站起身来,以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立身望下,赫然竟是那雕像脚下有一个“魔”字,笔画虬劲有力,龙飞凤舞,一股凌利的气息透字而出,使得慕一凡不禁热血沸腾,似乎便要血管奔裂。
他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当机垂下目光,不敢再看,那股气息才消失不见,而此时他已是遍体湿透,出汗如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停的喘息,有如脱力一般。
毫无所觉,一道黑影悄悄的浮现在了那雕像之上,那黑影轻轻弹手,一道劲风扫过,慕一凡眼前一黑,便又昏了过去。
“如此天资却要压制,当真是暴殄天物!”黑影不屑一笑,又望向那“魔”字,只见字上隐有血光闪烁,不过却越来越淡,几乎便要消失,“妹妹,等我……”黑影呢喃着,手臂遥遥一恍,慕一凡便被吸摄而去了……
度魔崖上
以至夜半,夜风徐徐却不见明月,天空布满重云,不时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慕云独自一人坐在崖边,浑自不觉。
人常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是这中年丧子之痛又有几人知,内心的悲意越来越重,一声雷动,慕云竟飞身而起,仰天长啸潇潇雨,引剑而喝:
“三千剑煞,故拙而挥。
一夕白发,天地行雷。”
“轰轰……”一阵电闪雷鸣,一道玄青色的雷光聚会于慕云的剑尖,其在雷光映衬下有如神魔。
“破!!!”向着度魔崖下一挥,竟欲撕开这度魔崖内的封印,眼看那剑光便要摧枯拉朽般的毁去这度魔崖,但一层血色光暮浮现而出,那声势浩大的一剑竟然有如儿戏,光暮晃动了几下,剑光消散了,而度魔崖貌似丝毫未变。
慕云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来,面色灰暗,不禁苦笑,而那满头黑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暮雪一般,果真一夕白发尽伤悲。
慕云沉默良久,便脚步蹒跚,下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