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六年二月二十七,元祐帝司徒熙派遣立缪大将军赵攸覃前往边关镇压边关战乱,同时,朝堂大臣齐齐下跪,请求元祐帝斩杀妖女林嫏,元祐帝勃然大怒,将疑心者削奉降职,贬至边地,一时朝堂之上,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再提斩杀纯贵嫔之事。
元佑六年二月二十八,赵攸覃点兵出发,于三月十一到达驻扎军营,并开始整顿军队,遵从圣旨将混入军营的细作抓获,势在必行。
一时之间,璊国处于风起云涌之中,波澜起伏……宫内各妃嫔朝臣之间暗中较量,宫外各国之间互相较量,都在你死我活间互相勾心斗角。日子看似平静地走到四月,这其中的暗涌不足为外人所道,当然,混乱的地方不仅仅局限于皇宫,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也同样进行着不为人知的谈话,危机四伏。
暗沉的午后,有个个子并不算高大的黑袍人疾步走入皇城外一座外观十分破败的庙宇。即便是下午,可因风雨欲来,天气昏暗,再加上这座小庙破败荒芜,此处几乎无人会路过。
那人一袭黑袍完全包裹住全身,完全看不出他适合身份,就连男女也不能辨认。他走进破庙正门,站立于庙宇中央,缓缓抬头,一张暗沉的银色面具显露出来,正面对上已站在庙宇中的另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相比之前那位身材高大了许多,感受到后来者的气息,他缓慢转身,黑袍之下,赫然露出另一张银色面具,质地、颜色、款式,全然一模一样,除了面具上刻画的花纹图案,他对着刚来的黑衣人低低道:“雾影君,你终于出现了。”
是男子澄净偏冷之声,而且……分明便是林嫏进宫前夜间,在林间约见林嫏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仁使君。
“他们呢?”被称为雾影君的黑袍人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声音压得极低,雌雄莫辩,只是口气听闻不甚愉快。
不等仁使君开口回答,一阵轻柔悠扬的琴声从角落传入雾影君耳中……那曲调,似怒似怨、似戚似哀,透着一股浓浓幽怨,深入人心,几乎令闻者掉泪。
只是此刻的雾影君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美妙的乐曲,只轻轻一哼,调侃道:“没想到,缭弦君的闲情雅致依旧不减。”
“可不敢当。”优雅清脆的男声清幽响起,另一个黑衣男人坐在角落。几乎被尘埃蒙蔽,说罢悠然起身,面上相似的银色暗纹面具熠熠生辉,手中抱着自己的古琴,漫步走来,“比不上雾影君藏躲的本事。若非此次安雅君找到你,只怕你还不知在哪个角落乐呵呵得瞧着我们到处忙活吧?”
“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雾影君轻轻别开脸。
“你忘记了自己的职责。”雾影君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一个站在门侧边的男子朵里,慵懒的声线,好像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同样一身黑色衣袍,在他身上的感觉便与其他几人完全不同,甚至他的银色面具,都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淡然。
见面前三人都盯着他瞧,他隐在面具下的表情看不清,好像付之一笑,迈步进来:“越活越回去,居然聚在这么一个地方。雾影君,都是拜你所赐。”
“雾影君、幻术君,你们可走的太快了,我都赶不上你们。”人未到,声先到。
众人侧首望去,门口又走入一男子,身形高大修长,黑袍衬托着他由内而发的清澈气质,让人产生一种距离感。银面泛着幽光,眼神仿佛可以洞穿一切,他轻步而来,停驻于雾影君面前,竟比雾影君足足高出一个头。
“雾影君该知晓,这次集会基本是为了你……若非你躲了许久,接连几月都见不着你,我们早可以有更大的作为了。”安雅君好似在微笑,实则目光犀利地投到雾影君身上,他见雾影君没什么反应,便转身注视着一旁一直未再出声说话的仁使君,“我记得,之前曾有死士传来消息说,仁使君与雾影君见过面,可为何仁使君没有说呢?”
仁使君并未回答,只微抬首望向另一边,众人皆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却看见又是一黑袍男子,正斜卧在破败庙宇的房梁之上,看那模样该是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可他们竟无一人察觉,难道武异君的境界又上了一层?真是可怕的存在。
屋梁上不动声色的男人,此时倒有几分梁上君子的模样,刚才众人的谈话皆落在他的耳中,来了这么久,愣是没察觉到他的任何气息……在场的每一人都在内心腹诽着。这其中,感觉最差的自然便是那从刚来到便成为众矢之的的雾影君了。
“到齐了?”房梁上的黑衣男子俯瞰众人,嘴角勾出一丝魅惑却毫无温度的笑意,可惜他们都看不见,轻松一跃而下,落在众人中间,一股无可比拟的强劲气势瞬间将其他人狠狠压在脚下。
“雾影君,你终于肯出现了?我还以为,定要本君亲自去找你,你才会来。”武异君走近雾影君,凑下身贴向雾影君,银色的面具上泛着诡异的光芒,散发着煞人的气息。
“我曾经便说过,加入帝系是巧合,我没义务奉行你们的准则。”雾影君看也不看武异君,声音低沉,隐隐有些怒气,“当初是你逼迫……”
“哦?当初若非你答应,我怎会轻易拉你进入帝系,并分配死士给你?”武异君丝毫不在意雾影君的态度,倒是一旁的缭弦君、仁使君、安雅君等人,察觉到雾影君推拒的态度,有些担忧,然而他们也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武异君。
武异君向来是帝系第一人,光那份武功造诣,便不是他们及得上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愿得罪武异君。
“只有你清楚那群死士究竟代表着什么。”雾影君轻哼。
“我们的人已然散布各地,眼下四国间风起云涌,虽表面维持和平,可战争不息,离改朝换代的日子便不远了!我们的时代……指日可待!”武异君说着说着突然大笑起来,极度愉悦,一想到自己的野心抱负可以实现,便觉心情无比顺畅,“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的天下主宰!”
“天下主宰?天下势力交替迅速,你以为有那么容易?”雾影君在武异君的自我膨胀中冷声打断,跟武异君唱着反调,“我们的势力的确延伸至各个领域地区,但如何与根基盘根错节的皇室相比?英雄之路会那么顺畅吗?你该不会以为在玩家家酒吧?”
“雾影君,不要挑战武异君的忍耐限度。”缭弦君立在雾影君另一侧,悄声凑到雾影君身边道。
雾影君闻言,虽然心中不甘,但知晓缭弦君是为他考虑,自是不再开口说话。
“雾影君好像对本君的想法很有异议?”武异君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面具看到雾影君的面孔,“那雾影君不妨来说说,本君的想法很可笑么?”
“你想要一统天下?可我们的初衷是什么?你可还记得?”雾影君得到机会发言自是,毫不客气便反驳,“当初你招我入帝系,对我说的又是什么?我自问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对于一统天下的黄粱梦,我不在意,当初若是知晓如今会是这番场景,我定不会答应。”
“天下征战,助百姓平复战争,脱离痛苦。”幻术君依旧事不关己的模样,可却在雾影君的质问之后,平淡接话。
“既如此,为何要去争天下之主的位置?烽火硝烟、战争不断,加入我们,只会加深百姓的痛苦!这与初衷前后矛盾。你们不清楚这道理吗?除去小国部落,光是四大国的你争我夺,便已让百姓深受其害,生灵涂炭……在此时,还想借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自欺欺人,用虚伪的谎言来满足自己的野心吗?”
“原来雾影君如此大义凛然,与我们的目标相左?”武异君凑上前,紧紧地盯住雾影君的眸子,目光闪动,“雾影君如此心系天下,那为何还会做现在进行着的事呢?”
雾影君显然身子一抖,陷入一阵沉默,似乎被武异君戳中了痛处,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他侧身躲避开武异君正面射来的视线。
“武异君,你知道雾影君的情况……不要再如此咄咄逼人。”安雅君觉察气氛微妙,一向善做和事老的他即刻站出来打圆场,同时从容地叙述自己的想法,“我们起初的确是因此原因而聚在一起……可如今是否真的违背了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