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实实在在，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妃嫔而有一丝顾忌，好似反而比春茴、夏茗那几巴掌扇得更狠更重。
林嫏被这一记巴掌打得侧过脸去，只觉左颊一片疼痛火辣，内心的熊熊怒火只怕不比脸上的感受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还从未被人狠狠打过脸。
好，很好。青菊既然做了第一人，那么她保证，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至少她会让她知道，这一巴掌绝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了结的，她林嫏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小主？”秋苓本就气愤，无奈有气无处发。偏偏青菊居然真的一掌打在林嫏脸上，这可不是自己挨打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想到此处，她怒极，上前一把将青菊推开，力道之大，差点就将青菊推搡倒地。
冬萤怔然还未回神，被秋苓一吼，这才反应，瞬即心疼地拉过林嫏，颤颤伸手抚上她泛红的左脸颊，眼眶湿润：“小主，疼不疼？奴婢怎么值得小主以身相挡呢？”
春茴、夏茗见状，各是气愤不已，自己被打无事，可小主是金贵之躯，怎可被一个小小的婢女欺辱？随即她们不再忍气吞声，纷纷站出挡在林嫏面前，对青菊怒目而视。
“奴婢青菊，奉修媛娘娘之命教你们规矩，这其中自然包括纯嫔小主。”青菊见众人皆是恼怒地瞪她，心里难免犯慌，可念及莫修媛在场，她的口气再度强硬起来，“怎么，你们要反了不成？”
“你！”夏茗气结，却不知怎么辩驳她。
林嫏捂着面颊，抬脸望向正露出一脸痛快笑意的莫修媛。
“妹妹啊，可别怪姐姐。本宫只是在教你宫里的规矩。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样子，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虽然你现在还不是主子，不过也不能没大没小，乱了规矩闹翻了天。更别妄想替低贱的奴才顶替，难道你的身份如此低贱么？哦，姐姐倒是忘了，妹妹的出身本就不高……”莫修媛在一边悠闲地坐着，伸手摆弄着手上的护甲，笑容慵懒。
“姐姐教训的是。”林嫏低垂着头，一脸恭敬，“不过，嫔妾本为风尘女子，自是与那些奴婢分位相差无几，在宫中生存多是要靠皇上的宠爱……奴婢位置虽低，可若有一张美貌如花的脸，自然也会吸引皇上，怕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并非不可能，姐姐觉得呢？依妹妹所见，青菊姑娘的美貌就连嫔妾看了也不免自叹弗如……”
话音刚落，原本气焰嚣张的青菊顺势就惨白了脸，本来侃侃示威的莫修媛也一下变了脸色。
“不，娘娘，奴婢……奴婢没有！是她冤枉我！娘娘，你要相信我，青菊什么都没做！”不知为何，青菊的情绪突然发生转变，十分惊慌失措，甚至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急急向面色阴晴不定的莫修媛解释，同时回头来朝着林嫏大吼，目光怨恨“你胡说，你污蔑我！”
“冬萤。”林嫏低声唤道。
“是，小主。”冬萤向来懂人心思，在接到她若有似无的眼神时便知晓要如何做，毫不迟疑走上前，迅雷般的一巴掌重重甩上青菊美艳的脸庞，寒声道，“大胆！面对小主竟敢直呼‘你’！莫非你忘了你方才教训我们的目的么？”
冬萤的话里多少带上指桑骂槐的含义。
“你！”青菊有气无处撒，还得面对阴晴不定的莫修媛，只能恨恨看向冬萤，又愤然看向林嫏，一手捂脸好不委屈地跪坐在地。
“姐姐别怪妹妹，妹妹只是在替姐姐训斥奴婢，好回报姐姐方才的教导之恩。”林嫏笑容无邪，面容更添柔美，一双盈目望向面色阴沉的莫修媛，声音轻柔。
“不用说了！”莫修媛猛地一拍桌起身，愤慨的目光扫向她，随即对依旧跪在地上的青菊冷冷道，“还要继续丢人吗？起来！跟本宫回去！”
说罢她立即转身离开，连样子也懒得装，一脸惊恐担忧的青菊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默默跟了上去。
“奴婢找人收拾一下。小主是否还要用餐？”莫修媛远去后，春茴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林嫏，眼中带着愧疚。
“不必，你和夏茗收拾一下吧。”林嫏淡淡应道，转身欲走，忽然又顿住脚步，“你们脸上若还疼，便拿些药膏去用，不必节省这一点两点的。要消了肿才好。”
“谢小主。”她们齐齐颔首，眼中满含感激与温存。
林嫏不再多言，迈步默默离去，秋苓和冬萤主动跟随在她身后，只三个人静静地走在本就幽静的灵秀阁回廊内。
廊上，林嫏越想越察觉不对，困惑于莫修媛如此轻易的离开，她还是开口询问了身后的秋苓和冬萤：“为何……莫修媛对我所言反应如此激烈？那青菊似乎也……”
“小主有所不知。”秋苓本怒气未消，可一听林嫏打听莫修媛和青菊的事，立即自告奋勇抢在冬萤前头开口解释，“年前那青菊曾狐媚过皇上，不过皇上看都没看一眼。本是秘密的事，却不想最后还是被莫修媛知道了。修媛娘娘大发雷霆，将青菊毒打一顿后赶到浣衣局当差。说来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事，换哪个娘娘能不气呢？后来青菊愣是受不了浣衣局辛苦的差事，哭着求着要回莫修媛身边。莫修媛念着她是多年的贴身侍婢，到底还是有感情的，才又准许她回来。不过那莫修媛本就心胸狭隘，每次见皇上都不再让青菊服侍，说到底，还是介意那事儿呢！想必方才青菊也是为了讨好修媛，所以连小主也敢打！”
“我无妨。”林嫏轻轻抚了抚脸颊，无声微笑。
原来她不知情的一押，反倒被她押对了。
不过青菊那丫头，的确是有莫修媛及不上的艳丽，而且骨子里也有股狠劲，难怪莫修媛会如此在意。若是运用得当，只怕青菊将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一个正常男人若有野心，难抵江山的诱惑，也未必过的了美人关。林嫏知晓自己手上没有江山，只能靠美色牢牢拴住司徒熙，好在还是有筹码的，她并不怕他放弃她。只是，她知道这身子如今再美，也只是躯壳，没有心，未来容颜老去，才是她真正可以脱离这权欲漩涡的时机。按照司徒熙的个性，他定是希望他和她之间可以留下什么……只可惜，她却早已抢先一步，斩断了他的梦，也斩断自己的。
绝育……多好的一个方法，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威胁。
林嫏清冷一笑，走入房间。
今日被莫修媛这么一闹，宫里一定会立刻传开这件事，再如何，明天是必定得去向皇后请安的了。将莫修媛一军已经够了，她才刚进宫，不便得罪皇后。然而，与皇后之间的关系维持，也是一门技巧。处理不当，只怕她就得在这宫里越陷越深。
“秋苓，备好一切，明日一早，咱们去皇后的千禧宫请安。”
“啊？小主，你的身子……”秋苓有些摸不着头脑，“皇上吩咐过，小主目前可以不用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秋苓，莫多话，就按小主说的做。”冬萤出声打断秋苓，朝她使使眼色。
秋苓见执拗不过林嫏和冬萤，只能随便应了一声，跺跺脚出去了。
林嫏侧首看向一边正在翻找抽屉的冬萤，轻声问：“你知道我为何如此做吧？”
“是，奴婢知道。”冬萤直起身子，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白色瓷瓶，来到林嫏身边，秀眉微蹙，“小主，这脸上还有些红呢，奴婢为你上些药吧。”
“嗯。”林嫏轻点头，闭上眼睛任由冬萤微凉的手指在她的左颊上涂抹。
千禧宫。
“你说什么？莫修媛去灵秀阁大闹一通？”一身橙黄凤袍、雍容华贵的皇后斜卧软榻之上，悠长秀眉一挑，红唇微抿，神容惊讶地望着跪伏在殿前向她禀报的婢女柳叶，反问道。
“是的娘娘，奴婢去打听的时候，整个延宁宫的宫人都在讨论这事儿呢！好像是莫修媛不满昨夜皇上为了照顾纯嫔小主而将她扔在一旁，所以才去教训纯嫔小主的。”柳叶的神色飘忽不定，看不出同情或是幸灾乐祸，面对同样情绪不明的皇后，继续道，“可后来据说出来时倒是青菊的脸红红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莫修媛的表情看起来也很生气很可怕。奴婢估计，修媛在纯嫔那儿没讨到什么好。”
“哦？让一向任性野蛮的莫心昭黑了脸，这个纯嫔看来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了。”皇后惬意得靠着软垫，摆弄着自己修长尖利的蔻甲，唇角带着一抹奇异的笑，“莫心昭这回可是吃瘪了，那纯嫔八成知晓了青菊那贱丫头的事情，并借此打了一个翻身仗。果然不一般。”
皇后感受着腿边温暖的火炉，懒洋洋得倚在暖榻上，瞥一眼柳叶，沉声道：“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