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倾城冒雨来到野狐集,远远见到氓山老魔飞上飞下、蹿来蹿去的身影,听着他的咆哮声,一时不敢轻易进入集来,变小身型躲在集外一处茂密的草丛中,白色的狐身任凭暴雨淋打着。让她欣喜的是,那让她灵魂悸动的源头还在,不过不知为何信号却弱了很多。
看着千年苦苦寻觅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前往相见,且又处在危险的环境当中,倾城非常的焦虑,但她不敢轻举妄动,若在这时丢了性命,那就太不值了,她只得按捺住心情,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雨渐渐停了,氓山老魔也不知隐到了哪里去,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倾城知道氓山老魔一定还在,继续焦虑地等待着。
凌子言与应向天向翠花道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此恩无齿不忘,容图后报!”
翠花微笑道:“举手之劳,两位不必客气。那坏人不认识我,不如我先出去帮你们探探风。”
凌子言忙挡住道:“不必劳烦姑娘,若被那坏人发现,将会给你带来祸患。我们是不受束缚之人,可以到处流浪,而姑娘你却不行,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就不要再参与进来。”
应向天也道:“姑娘,好意心领了,你不要再参与了吧!”
翠花见两人坚持,只好作罢。
两人告别而出,悄悄潜至客栈,牵出马匹,应向天飞身上马,向南急驰逃跑。很快,氓山老魔的身影在不远处闪现,紧追应向天而去。
凌子言收拾好行李,向客栈掌柜买了一匹马,等了一阵,估计氓山老魔已远去,这才牵马出门,“驾”的一声也迅速地骑马急驰而去。
倾城感应到凌子言的远去,心中大急,不顾氓山老魔是否已走,立即化身人形冲进墟集,她并没有看见凌子言的身影,但她感觉到凌子言已出集,正要运起功力徒步急追,就听到身后有人骑马而至,倾城身形急退,腾空飘起,一脚就将骑马之人踢下马,身子落在马背上,“驾”的一声纵马飞奔而去。空余遭此飞来横祸的倒霉蛋坐在湿淋淋的街道上悲呼:“来人哪!救命啊!抢劫啦!”
很快,悦城身影闪现,望着倾城背影徒步急追而去。
倒霉蛋见状惊呼道:“原来世上真有侠女啊!跑得可真快!”
往东南的方向,李大道正骑着一匹马不紧不慢地走在道路上,这不是一匹好马,正确来说这是一匹劣马,形体消瘦、毛色干枯、双眼无神,与李大道现在的形象非常匹配。李大道平时是很注重仪表的,不论是出门还是在家,都要收拾得整整齐齐,但他现在的形象大大的不好,衣衫破烂、头发散乱、满脸的胡子拉茬,一对砍柴斧横在身前,甚是寒碜。
与他的形象相反,李大道现在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他已确认自己安全了。自从与凌子言分别后,李大道就确立了自己的发展方向,他要做一个有抱负、有侠义精神的强盗,他要劫富济贫、除暴安良,做一些惊天动地、顶天立地的事,做一个崇高伟大的人。于是他学梁山好汉,带人洗劫了附近一户富户,劫得金银财宝、奇珍异宝众多,经过一通大洒钱财、济贫救灾之后,他们每人还都分得了个盆满钵满。李大道心情舒畅、爽到极点,做这事真的是利人利已啊!既能发家致富又有人生意义,与以往的拦路打劫那是天差地别啊!李大道对凌子言膜拜到了极点,对他说过的话更是信得十足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决心无比的坚定。
不曾想,这个富户有个儿子是朝延数一数二的权臣,李大道他们遭到剿杀追缉,死的死抓的抓,李大道武艺高强,经过几千里的拼命大逃亡,终于逃入山区逃上高原,甩脱了追捕,重获生天。
在逃亡的过程中,分得的金银财宝几乎散失殆尽,只剩得一条布裹斜绑在背上,里面只有一个玉盒,玉盒里保存有一朵灵花,据信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李大道不论是吃饭睡觉都不曾解下,才得以保留至今。
事情到了如此田地,李大道一点也不后悔,反而他觉得很自豪,现在他最想要的是能再碰到凌子言,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到了崇高、伟大。
不过现在李大道觉得有点惭愧,因为他要继续做回一些不崇高伟大之事——拦路打劫。没办法啊!以他现在的状况,既不能又不敢继续做那崇高伟大之事啊!他现在身无分文,但他需要吃饭睡觉休整,购买衣衫武器什么的,这些人家不会白给他,就算他是强盗,大庭广众之下也是要给钱的啊!他无可奈何,但又不甘心堕落回去,踌躇了很久,他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钱财抢一半留一半,做到半崇高伟大。那马和斧头就是这样得来的。
李大道挑了个好地方,将马绑到林子里,回到路边选了一棵树砍将起来。雨没下到这里,但天气比较阴沉,风声呼呼,而李大道的心情却是非常阳光,他双手连续抡斧,砍向大树两侧,口中直哼:“我砍的不是树,我砍的是事业;我抢的不是劫,我抢的是心情;我要的不是钱,我要的是快感……”
李大道很快就放倒了大树,他将树横架在路中,然后坐在树干中央继续乱哼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曲子。刚哼得几声,就听到马蹄声传来,李大道大喜道:“刚开张就来大客,真是好生意!”
等到来马拐过弯直冲而来时,李大道提着双斧一跃而起,站到树干上,大喝一声道:“此路……”
二字刚出口,就听骑马之人怒喝道:“人家长大胡子,你也长大胡子,还出来抢劫,丢尽我们大胡子的脸,滚开。”
应向天没时间和他磨吱,拍马直冲,及近,拉马跃起,同时一刀劈向李大道,李大道忙提斧架去,力不能敌,被劈下树去,倒在一旁。马跃过树,不作一丝停留,绝尘而去。幸好应向天功力所剩无几,李大道才没有受伤。
李大道爬了起来,冲着应向天的背影嚷道:“死大胡子!你人品怎么就这么差呢?嫉妒我胡子比你的漂亮也不用这样嘛。”
李大道嚷了几声,收拾好心情,坐回原处,右脚架在左脚上,一抖一抖的。很快,李大道就见到一个人拐过弯快速跑来,那速度非常非常快,快赶上奔马了。李大道条件反射地跃起,站到路中,右斧前指,大喝道:“此路是我开的,此树……”
几字出口,就听来人怒喝道:“人家用斧头,你也用斧头,还用这么差的斧头,竟然还敢用来抢劫,丢尽我们用斧头之人的脸,滚开。”
话音刚落,人已冲到,右手斧头劈去,李大道右斧架来,马上就被劈飞,斧头破裂脱手飞到树林里去,李大道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来人不作停顿,左手斧挥向横架路中的大树,大树被一劈两断,飞向两旁,来人狂奔而去。算李大道运气,氓山老魔法力也所剩不多,也无心理他,他才能没啥大碍,留得一条小命来。
李大道抹掉嘴角那丝血迹,爬了起来,望着氓山老魔远去的背影嚷道:“我以前不是用这种斧头的!功夫好不是你的错,但不在家里待着而跑出来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啦!”
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李大道摇摇头,走进林中,牵出马,叹道:“这边生意虽好,奈何风险太大,换个地方吧!”说完,骑上马往北而行,来到岔口,转到西南的道路上。
李大道继续走过一段路程,选好地方,将马牵入林绑好,走出路边又砍起树来。正砍着,就听到马蹄声奔来。砍树已是来不及了,李大道提着剩下的单斧,跳到路中央。
李大道冲来骑大喊道:“此路是我开的,此树是我栽了,要想……”
只听来骑喝了一声“天地乾坤,急急如律令,疾”,然后就是一道银光闪至。李大道急闪,银光擦身而过,射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一穿而过。李大道望着透光的树洞,浑身冒出一股冷汗。
凌子言历经凶险,又有利器傍身,对剪径强人自是不感畏惧,而此时李大道形象大变,情急之下那里还能认得?他怒喝道:“何方毛贼,敢挡我去路?”边骂边纵马奔过。
李大道不敢再挡,望着凌子言纵马奔过,一下子就认出凌子言来,大喜过望,冲凌子言背影大声喊道:“兄弟!是我啊!快停下!我已经当上侠盗了!”
凌子言以为是强盗的诡计,不加理会,拍马绝尘而去。
李大道见凌子言拍马远去,大是伤心,嘶声喊道:“兄弟!这是怎么啦?我已依你的话做了崇高伟大之事!当上了四有的新强盗!但是,为何你却不认得我啦?”
李大道遭此打击,又哭又笑,状若疯狂。这时又有马蹄声奔近,李大道转过身来,已有些神智不清,因为伤心而愤怒,厉喝道:“此路是我开的,此树是我栽了,要想此路过,留下……”
只听来骑娇喝道:“滚开,别挡住我的路!”
倾城衣袖用力一挥,李大道连同挡路的大树应袖飞起几米高才从空中摔落,摔到路旁,李大道缚着的布裹都离身掉在一旁。倾城急骑而去。
李大道七晕八素的缓缓爬起,神智清醒了过来,抓起布裹,斧头却无心捡,踉跄着来到路中间,望着倾城的背影,悲愤的嚎叫道:“这是什么地方啊!个个都这么厉害凶悍,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一句经典的打劫台词都不让我说完,怎么打个劫就这么难呢!!!”
李大道垂头丧气地走进林中,牵出马,凌子言不认得他让他一时信仰崩塌,心中索然,万念俱灰,跨上马将布裹放在身前,无目的缓缓地往野狐集方向走着。
李大道无精打采没走多远,突然发现一女的迎着马头奔跑而来,挡在马头前。李大道勒住马头,微一欠身,伸手手掌指向旁边,温声道:“姑娘,路在那边,你先请。”
悦城用商量的口气道:“不忙,不忙,打个商量,将你的马借我一用如何?我有急事。”
李大道情绪没有任何变动,依然那么低落,摇头道:“对不起,我全部家产就剩这匹马,借不了给你。”
悦城一听立马就翻脸,怒声道:“见你又是满脸胡子又是嘴角溢血的这么帅,才和你打个商量,竟然这点面子都不给,给我下来!”说着,捉住李大道的脚将他摔了出去,将他的一只手都给摔骨折了。悦城跃身上马,调转马头,拍马急追而去。骑在马上,悦城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布裹存在,她没有在意,顺手把它塞到马鞍一侧的布囊里,绝尘而去。
李大道艰难地爬了起来,捧着断手,呆呆地望着悦城远去的身影,然后一阵乏力,跌坐在地上,嘴角一扁,委屈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叫:“这是什么世界啊!强盗,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