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淅沥淅沥的开始掉雨,风一吹,雨滴下落的轨迹就变的斜斜的,打在了窗户上,汇成娟娟的水流,顺着窗户上的玻璃流了下去。玻璃的这一面,一个面容沉郁的人一动不动的站着,双眼盯着窗外的雨在看,又似乎根本没有关注任何降落下来的雨滴。
“两年了啊,两年了,还真的是一点音讯都没有。”这个男人头还是望着窗外,口里喃喃的说道
“老爸,又想姐姐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眼见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十八九岁摸样的男孩子,正是K的儿子方明成。
K再次看了一眼打在窗户上的雨滴,回过头来,淡然一笑,说道:“你回来了,太空旅行感觉怎么样?”
“老爸,你真应该去看看,他们在火星和木星上建造的军事基地,太壮观了。现在好多人都报名参加太空旅行,真的是不虚一行。”方明成一边兴奋的说道,一边脱下了已经湿润的外套。
K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条干毛巾,见方明成正在用手摸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把毛巾丢了过去。方明成一手接住,冲着K感激的笑了笑。
“你知道么,老爸,他们现在可以直接在太空中建造那些战舰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先在地球上把零部件造好,然后运到太空进行组装。”方明成歪着身子用毛巾在头上搓着,嘴里一听一顿说出的话,依然带着兴奋劲儿。
“你在火星和木星都玩了多长时间?”K问道。
“去火星快,路上大概只需要17天左右,参观火星基地用了三天。去木星就慢了,一是距离远,二是要穿过一片小行星带,很危险,我们坐的观光飞船,足足用了两个月左右时间才到木星。”
方明成刚刚说完,听得外面响起了一声门被关上时发出的声音,方明成一怔,K说道:“你妈买完东西回来了。”
“哦,我去洗个澡了,”方明成头上依旧披着毛巾,走到门口和刚刚进门的妈妈打了声招呼就转向了浴室。不多久,方明成洗完了之后走了出来,发现父亲和母亲都坐在了餐桌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了一套衣服后,挑了一个离父母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
“哈哈,我也可以吃合成食品了么?”方明成看着自己的那份食物,惊喜的叫道。
“你的申请已经通过了,如今你也是成年人了,可以吃合成食品了。”K说道。
方明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眼前这份食品的包装,用勺子挖了一勺看起来黏糊糊的东西放到嘴里,一边小心翼翼的含着一边皱起了眉头,食物在嘴里嚼动了好一会儿,才吞了下去,说道:“这玩意儿的味道真怪。”
“下一代的产品就要出来了,到时候口味会改良很多。”K说着,看了妻子一眼,妻子正笑吟吟的看着方明成挤眉弄眼的吃东西。
“对了,爸,妈,”方明成又挖了一勺放到了嘴里,“我想好要干什么了,我打算报名参加东城警卫队。”
“真的吗,为什么要参加警卫队,警卫队的名声可不是很好。”妻子担心的说道。
“你们也知道,我的功课不怎么样。只有警卫队对这方面要求的不高,我觉得进去的概率会高一些。再加上爸是研究所的人,他们也倾向于招揽研究所里的人的家属。”方明成咽下了一口合成食品,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了。
K陷入了沉默,没有表态,妻子见K没有动作,脸上露出的忧虑之色,说道:“如果你加入了警卫队,不会也像你姐一样,几年都见不到人影吧?”
“也会有特训,但是时间没有那么长,我打听了,大概一年多点。”方明成抬了下头,嘴里又放进了一勺合成食品。
“仁立,你怎么看?”妻子向K求救,她晓得自己的儿子脾性比较倔强,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不可。
“试试看吧,你申请了么?”K向着妻子做了一个让她安心,自己会处理好的表情,说话的时候,脸转向了方明成。
“还没,你们同意了的话,我明天就去报名。”方明成说着,低头又挖了一勺黏糊糊的合成食品,见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应声,方明成似乎略感诧异,抬头看了看K。
K缓缓的点了点头,见父亲表示同意了,方明成显得高兴万分,这一次不再慢吞吞的把合成食品吃下去,而是一下子就咽到了肚子里面去。
“还没姐的消息么?”方明成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啊,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也不让联系。”妻子的声音里带着屡屡的哀怨。
“没事儿,不用太担心,我的一个同学的哥哥也是加入了那个计算机研究所的培训,比我姐早了两年,正好今年是四年整,培训完了。听他说他哥虽然人没有回来,但是给家里来了消息,说是赶项目,直接进入研究所正式工作了。”方明成对着母亲说道。
“项目再怎么急,也应该让回家见见家人呐,”妻子的声音里依旧含着埋怨,但是表情已经轻松了许多,眉头蹙的不再那么紧了。
“你有机会的话,也多打听打听关于你姐姐他们的事情,但是不要太明显。”K淡淡的说道。
“知道,我一直在留意着呢。”方明成笑了笑。
到了晚上,妻子躺在床上,凑到了K的身边,小声说道:“你确定要让明成加入警卫队吗?”
K伸出右臂,放到妻子的脖子下,搂住了她,柔声的说道:“不用担心,你了解明成的,他肯定是琢磨了好久才想出这个主意,如果不让他试一下,他肯定会感到受挫的。不过警卫队不是那么好进的,能不能进去还说不准,先让他去申请,顺其自然吧。”
谁知道方明成的申请极其顺利,顺利的大大出乎K的意料,不多日,方明成就被选中了参加特别培训,如果培训通过了,就可以正式的加入警卫队。只是培训也是和方慧婷一样的全封闭培训,为期一年,K和妻子无法,只好让方明成去参加了培训。
方明成参加培训之后,家里只剩下了K和妻子,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怕妻子寂寞,K从此不再加班,每天都早早的回到家里陪伴妻子。即便如此,K依然觉得,妻子的心情似乎一天比一天更落寞,好像失去了叶子的树木一样,又像是被收割过了的田地,呈现出一片的贫瘠的景象,她的精神上显得非常的瘦弱。过了一段时间,K发觉,不但妻子这样子,自己也开始变的过度的担忧和思念,这种精神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甚至到了不能承受之重一般,K甚至觉得自己一度有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为了减轻自己的精神负担,K只好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回到家里之后,便强拉着妻子妻子不停的说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在这一年年中的时候,K和妻子一起去太空游览了一次。等到了太空之中后,他才发现自己此时理解了儿子说的壮观是什么样子的,他抬头看去,只见环绕地球的太空建造厂像是一个巨大的绸带一样围绕地球连成了一圈,上面停靠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飞船和体型庞大的太空战舰,在这绸带上,来回穿梭着数不清的飞行器。
随后他们游览了火星军事基地,火星上空的人工建筑景象和地球极像,但是环绕火星的太空建造厂,却是比地球规模大了许多,火星地面上的建筑明显区分为居住区和采矿区,那里的建筑扁平低矮,像是膏药一样紧紧的贴在火星的表面。参观完火星之后,K和妻子乘坐观光飞船看完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景观之后,又来到了木星军事基地。听导游的介绍说,目前地球上已经停止了绝大部分的采矿和冶炼作业,把这些高污染的行业转移到了太空上来,而木星的几个卫星上,是目前太空采矿的主要地点,那里的景观比较枯燥乏味,和火星上的采矿基地相差不多。但是木星本身却有很多看点,奇观之一木星上有着一道道的围着整个球体旋转的飓风带,这些飓风带上常年高速流动着飓风,飓风的范围常常高达上万米,它们的形状和颜色常常改变,但是却是永远不停歇的。听过导游更多的介绍,K了解到,和火星基地上又较多的人类居住不同,木星上大多是采矿工人和能源公司的工作人员,居民来这里定居的极少,而且木星上的人类建筑,都是漂浮在木星的表面,因为木星在本质上,是一团巨大的气体集合,并没有合适的着力点来建设人类的城市。
这趟太空旅行虽然没能够完全消除K和妻子对于子女都离自己的困扰,却缓和了不少的紧张情绪。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终于开始渐渐的适应了儿女不在身边的生活。不久,一个好消息让两个人的心几乎就要融化了,两个人接到方明成的电话,说他已经完成了训练,很快就会回到家里来。等到再次见到儿方明成时,K和妻子都苍老的不少,虽然合成食品能够阻止身体的老化,但还是还不能阻挡两颗日夜思念的心变的疲倦。
方明成见过父母之后,就加入了警卫队,工作的时候几乎全天24小时在外待命,每个星期只有一天会回来看K和妻子。然而即便是只有一天的相聚时光,对于K和妻子来说,也是如同天降甘霖,每次聚在一起的时候,K的妻子都会做一顿大餐让大家吃的尽兴,虽然合成食品已经渐渐的成为家庭里的主食,但是妻子还是会做一些传统的菜式,她觉得,只有这样的饭菜里面,才能够真正的融入自己的爱子深情。
每到可以见到儿子的那一天,K都感觉那是自己最快乐的一天,但是慢慢的,K也开始觉得,这一天也成了自己最难过的一天。
还有332天,又见到了儿子,K脸上一边微笑,心里一边这样暗自的念叨着。
还有235天,K脸上一边微笑,心里一边这样暗自的念叨着。
......
还有200天,K脸上一边微笑,心里一边这样暗自的念叨着。
......
还有25天,K脸上一边微笑,心里一边这样暗自的念叨着。
离自己的女儿封闭培训完毕还有25天,K的心头升起了无限的感慨,自从方慧婷参加全封闭培训之后,自己便备受煎熬,度日如年,和自己妻子单纯的对女儿的思念不同,K的思念里,有着更多的东西在里面。
“还有23天就可以见到女儿了,”K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实验室,发觉今天实验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情波动让自己产生的幻觉,还是因为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K没有过问同事,径直去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做自己的工作,今天心中对女儿的思念太过强烈,K一个上午都没有做成什么。待到中午的时候,同事叫K一起去吃饭,K觉得自己现在毫无胃口,便推辞掉了。几个同事都出去了之后,K觉得有些疲倦,便趴在试验台上打算小憩一下。
朦胧之中,K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实验室里的光线是如此的昏暗,K看不清那个人的面貌,在幽暗中,那个人站立在门口,一只手扶着半开的门,另一只手抬起来伸向K的方向,K用力的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知道,眼睛很快就会适应这昏暗的光线,到时候就可以看的清楚了。同时,K慢慢的支起了身体,从刚刚趴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那个人并没有动,于是K试着慢慢的站了起来。K还没完全站起来,只听见那个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倏地一下子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拉扯向了远方。K怔怔的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这声惨叫,这声音,怎么这么的熟悉。
“嘿,仁立,你怎么了?”K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肩头上在轻轻的拍打着,“呼”的一下,K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是同事们吃完饭回来了,其中一个人正站在自己的旁边关切的看着自己。
“你刚刚浑身都在发抖,出什么事儿了?”这位同事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K惨然一笑。
“是因为瘟疫的事情吗?”同事松开了放在K肩头的手,又问道。
“瘟疫?什么瘟疫?”K露出一副惊奇的表情。
“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回去看看新闻就知道了,我们也是今天中午听别的同事说的。”说着这位同事走回了他自己的座位上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在讲什么,”K的感到困惑不已,“他为什么会以为我是因为瘟疫而做恶梦?”瘟疫这两个字,突然激发了K一直努力压在心底的不安,这种情绪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强烈的浮了上来,他想起了那句曾经在显示屏上出现的话“救救我,否则你们都会死”。整个下午,K都处在一种矛盾又混沌的状态中,脑海中不断的做着各种关于自己刚刚做的梦和从同事那里听到的瘟疫的猜想,K知道自己不应该随意的向坏处推想,然而,脑袋似乎进入了叛乱的泥沼中,各种想法四处横行乱撞,根本不受K的控制。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K什么都没顾,夺门而出,一路狂奔回家。
“怎么这么慌张?”妻子见K冲进门后,鞋都没脱就直接跑进入客厅里打开了电视,跟着也进入了客厅。到了客厅,她发现客厅里电视机已经打开了,K站在电视机前面大口的喘着气,胸口还不断的上下起伏,手里拿着遥控器对准了电视在调频道。
看到电视中新闻的画面,K的妻子不禁也愣住了。电视画面里闪动着四下疯狂奔跑的人群,整条街整条街的汽车堵在路上,十字路口处许多车相撞在一起,远处滚滚的数道黑烟冲天而起,黑烟里还隐隐的透露着火光。随着镜头视角抬的更高,可以看到高楼大厦上站着无数的人在挥动着手臂,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围巾之类的东西,有的人上半身已经赤裸了。接着,镜头的方向变了,一架直升机映入眼眸,上面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士兵,不久,更多的直升机进入了视线,这时可以看到地面上城市的边缘处停着一层又一层的装甲车、坦克车和数不清的士兵,不时传来像隐隐的像鞭炮一样的密集炮声和枪声。
新闻里的解说员对画面进行着解说,南半球的一个特大城市一夜之间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在这个人口密集的城市里面,一种特殊的疾病正迅速的在人们之间传播着,目前感染源未知,传播途径未知,通过画面中混乱涌动的人群和建筑毁坏的程度推测出,这种疾病传播率极高,而且一旦感染上,很快便会发作,已经发作的人会出现一种歇斯底里的症状,不久便会四肢僵硬的死去,是一种致死率极高的新型传染病。目前这个城市已经宣布了戒严状态,严禁一切人员进出,画面中的军事人员,就是执行戒严和封锁整个城市的第一层封锁圈。同时新闻播报了最新的进展,范围更大的第二层封锁圈正在紧急的部署中。
电视里传来了更多不同角度的城市中混乱的画面,整个城市看起来就像是一副遭到导弹致命打击的末世景象一般,混乱不堪。同时,新闻继续播报说其他的国家陆续宣布开始进入戒严状态,并立即暂停了一切与这个发生瘟疫的国家的空中、陆地和水面的人员来往。联合国已经发表声明说将会派遣由多个国家组成的高级科研人员进入这个国家进行援助,而这个发生瘟疫的国家也迅速的做出了的回应,称愿意接受来自任何国家的帮助,并保证会最大范围的封锁瘟疫和周边区域。
就在K和妻子都瞠目结舌的时候,家里的门突然“嘭”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个人冲了进来,边跑边喊道:“爸,妈,我这一段时间不回家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冲进来的人正是方明成,方明成一身军装,若在平时,K定要在心理赞一声好一个英姿飒爽,但此刻儿子一脸焦虑状态,自己也被新闻弄的晕晕乎乎,只好呆呆的看着方明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突然看到方明成荷枪实弹别在腰间,K心里知道,事态严重了,方明成说完那句话,转身便走,在一旁的妻子喊了出来:“你要去哪里?”
“去执行任务,要戒严了。”语音未落,方明成已经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