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晨曦伴着凉意，让经历了一夜鲜血与死亡的队伍，显得凝重压抑。
一夜的时间，上千人的队伍，如今剩下的，远远不到三分之一的数量。
赵筱云看着个个带伤的三百多人，心里苦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样的结局，是赵筱云初始时并没有预料到的，走出沐阳城时，以为真正的危险会在横断山脉中，而现在，危险提前上演了，超乎了赵筱云的意料，也打破了她原本的打算。
其实，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毕竟面对上千的狼群，还能活下来，本就是一件值得让人庆幸的事情。
所有人在苦涩中，隐隐明白这一点，如果不是昨夜狼王的突然逃离，这场鲜血的争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会丧失狼吻。
“我们要回去，再也不做这狗屁任务，谁爱做谁做……”
“看看现在，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
“走，必须回沐阳城，再也不理会这样担心受怕的日子了……”
…………
他们本来就是被家族安排的，如今遇到危险，当然要逃避。
那些剩存下来的少爷，抱着身上的伤势，不停的抱怨到，嘴里骂骂咧咧。
显然，本来在他们心里，这只是一次旅行，虽然干枯疲倦了些，但在沐阳城呆久了，这样的旅行也是不错的。
危险的含义在他们心中，是没有太大定义的，就算有些危险，那样只能会让他们觉得路程变得刺激。即使危险真的大了，这上千人的队伍，还有那五百的钢甲军，一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可惜，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想象，想象的再好，也不可能与现实一样。现实就是现实，残酷下没有臆想的唯美。
赵筱云冷眼看着他们的抱怨，心里十分恼怒，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的不配合，如果不是他们个个逃避，如果不是他们的连累，如果……
无数的如果，在赵筱云心头的怒火中盘旋，抛去这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少爷，钢甲军的伤亡绝对不会这样大。五百人，整整五百人的钢甲军，如今剩下的还有多少？
只有二百多一点，这可是整个赵氏府邸最坚实的力量，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后天两层武者的力量。就是因为要保护这些饭桶，让他们牺牲了那么多。
赵筱云恨的银牙狠狠地咬在一起。残兵败将，个个带伤，甚至他们中还缺了胳膊，断了腿。
真正还剩下可以继续行程的人，到底有多少，赵筱云不愿去多想。
残破的驻扎地上，吵闹与低啜声回荡。
残局是要收拾的，身为主事的赵筱云，此刻不能义气用事，去责怪他们，也不能把责任归咎于谁，现在唯一要做的，大约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就是所有人继续行程，暂且不说这种情况下，人心会怎样，只说让累赘成为更大的负担，去拖累更多的人，这是赵筱云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的。
再者就是让这些累赘饭桶，滚回沐阳城，自己带着所有可以继续的人，去继续走下去。
放弃？是不行的，这次赵筱云本就打算不成功便成仁，沐阳城与朝廷的压力，梁国百姓的安危，把赵筱云夹在其中，进退两难。
“你们回去吧。”
赵筱云叹了口气，身影有些萧索的，钻进了一辆简陋堆砌的帐篷里。
“哈哈，回去，终于能回去了，再也不用见到该死的魔狼了……”
刘辉很幸运，此刻也很开心，昨夜的腥风血雨，让他的心里还有阴影，左腿断了，至今还有血迹从包扎的绷带里，渗透出来，与别人的死亡相比，一条腿，确实算不上什么。
疼了半天的他，听到可以回去的消息，差点没有蹦起来。与他一样的，还有很多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害怕了，在他们过往的生命中，从未见过如此的场面，也不曾想象，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吐了大半夜，让他们胃中可以吐出来的东西早就吐的一干二净，脸色都有些苍白，带着上的身体的伤势，却没有丝毫饿的意思。
一个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死去，倒在血泊中，永远再也起不来，他们有很多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他们有的还和自己约好回去了要去依翠楼玩上三夜……
一切都烟消云散，被鲜血冲走。熟悉变成了阴阳永隔，甚至自己就是这样，与他们在这里同躺了一夜。
鲜血的味道和脑袋的白杂之物，还有零零散散却扯了很长的内脏，肠子，让他们感觉这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他们不想多呆一刻，甚至想象如果赵筱云下令继续前行，那么以后的危险又是如何？是否下次躺下的就是自己？一个个疑问变成一个个梦魇，在他们脑袋里交错。
昨天的一切，让他们的想象力变得超强，越想越觉得可怕。
现在这些的担心没有必要了，不用再担心受怕，为自己未知的小命担忧了，心情愉悦的他们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一个个眉开眼笑的说着回去要如何如何。
人，有时就是如此，相比较才会容易满足，也很容易，把伤感抛弃。
死去的那些人，与他们此刻没有关联，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是他们命不好，又怪得了谁？
躺下的不是自己，自己又何必做太多的伤怀？
赵筱云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欢笑，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可笑无奈。
自己这般是为了什么？死去的人又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这些少爷安枕无忧？或者是自己所有人的牺牲，就是为了这类人的残喘？
“让人护送他们回去吧，把所有受伤不能继续的人，全部带回沐阳城！”
赵筱云苦笑，对着在一旁不知是何表情的王泽说道。
“嗯，好。”
王泽回了句，没有再说什么，走出帐篷，安排起受了伤的钢甲军一同回沐阳城。
草草的安排，进行的很快，对于这些人，早一分钟离开，就是少一份危险，自己的小命也就多了一份保证。
钢甲军受伤的人，有些不愿离开，身为赵氏府邸的人，他们懂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所以并不贪生怕死，和那些闹着要离开的人不一样。
可他们留下了，只会拖累更多的人。虎目中含着热泪，让流血从未喊过痛的他们，如今哭了起来。
自己离开，或许就与剩下的人永别，他们不可能没有感情，一起奋斗战斗，一起醉酒唱歌，一起，经历了太多。让彼此的生命，一旦割舍，就有残缺。
“走吧，一路保重，走到府上，好好修养。如果……如果厌倦了，就归隐田园吧！”
赵筱云对着离去的钢甲军说，声音迟缓，不想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离开的钢甲军没有回答，只是用手中的兵器，敲打了下布满血迹的甲胄。用决然，做了答案。
归隐田园？他们不会，只会死于守卫……
只会与死去的兄弟一样，战斗，直至流尽最后的鲜血，用死去的英魂，去诉说自己的忠勇……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人走了，有些人继续还在走着，最终成为别人记忆中的点缀，生老病死，无论如何的辉煌，人生充其量不过一场旅程。
队伍越发的沉默，行进的脚步随着摆脱前几日的阴霾，慢慢加快。
此刻的队伍，队形远远不如起初时的庞大，一百多的钢甲军，再加上几十名其他府上的武者，组成了现如今的队行。
少去了无用的拖油瓶，将近二百人的队伍，在横断山脉里穿梭。
“这边，看那座山！”
赵筱云拿着羊皮卷地图，指着上面的红色标记，对着一旁的王泽说道。
两人是未婚的夫妻，可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冷漠，几日功夫里，也只说了了了数语，所以一般的时候，赵筱云是不喜欢和王泽说话的。
王泽应该是幸灾乐祸的，因为赵氏力量的衰减，代表王家相对力量的增强，这样也便于以后王家对赵氏的图谋。
“嗯，应该是这里了，地图上标注的就是这里！”
王泽意味深长的答了句。
如此这般的对话，对于所有人来说，早就已经习惯，没有人是傻子，沐阳城内的一些传言，他们当然听过，信不信的问题，他们自会思考？
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王泽身为这次任务的从助，又代表着沐阳城大都家族的真正话语权，商议的事情，要通过王泽。
三比一的人数比例，虽然王泽所属的人远远没有赵氏人数多，可目前的形式，不能再出现任何分歧，也不允许内斗来损失现有的力量。
“你们几个，去查探一下！”
王泽指了下身后的几个人，让他们去地图上标注的地点查探，其余人，则是原地待命，做着休整。
任务到了现在，也算有了很好的进展，除却狼群的那次袭击，行程出奇的顺利。但即使这般算的上安逸了，可有了那次教训后，众人的警戒力，都有了提高。
在每次到达一个地方后，都会派人去四周查探，做好最好的防御。
生命的教训，很容易让人记住一些东西，充其量的归根结底，只能说明人性本贱，至少队伍中一部分人是如此的。
羽落暗自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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