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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今天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天。学校的高三年级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课程,学生回家复习备战高考。这半个月是教师答疑的时间,学生们可以在教师的上班时间前来提问或者要求辅导,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学生自己掌握复习时间和有针对性地强化自己的薄弱环节。

当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办公室,罗必丰一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其他的同事们早已离开,只剩下了沈音。沈音早就整理完了自己的办公桌,倒在椅子上,将自己摊成一个“大”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罗必丰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

“结束?下一拨又要开张了!还让人活不活了?”沈音一肚子的不快。

“是去聚友吃呢,还是去老东北去吃?”罗必丰看看沈音的脸色,岔开了话题。聚友和老东北这两家小餐馆是他们常去填肚子的地方,聚友主打的是江西风味,而老东北嘛,当然就是东北菜见长了。这两家的老板和他们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随便!”沈音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她刚刚得知,下个学期她还要带教新的高三年级。要知道,下学期再带新高三就意味着暑假还要补课,而且就在高考一个星期之后,她马上又要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而她已经疲劳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实在是挺不住了。

“学校很信任你啊,小沈!”教导主任的光头反着光。主任姓徐,五十多岁年纪,天天黑着一张包公脸,讲起话来不留情面,小年轻们都怕他,背地里唤他“老徐头”,但是面对着他时,谁也不敢这么放肆,还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徐老师”。

“学生们都很喜欢你,不容易啊!尤其是你的那个班级,打砸抢分子都有,你能摆平他们,把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到高三结束,也难为你了。这几次模拟考考得也不错,所以呢,学校安排你下个学期还教高三,就是现在的高二(四)班,你又是临时接班,担子很重啊!”

沈音本来是打算明年接手新高一后好好休整一下,带高三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天天做题不算,还有那无尽的精神折磨——万一学生考不好怎么办?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班少说也要将近五十号人,这五十号人后面可是五十个家庭!就以三口之家的小家庭计算,要让这一百五十号人满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

罗必丰不这样想,虽然他明年也是要继续带教高三的。

“这样不是很好?至少说明领导是器重你的。而且,明年再带一轮高三,还能增加不少收入呢。我想好了,明年再拼一年,我们就可以付首付,先买一套小房子住着,以后再慢慢换套大房子。”

罗必丰工作三年,攒了将近十五万,他其实是很节约的,沈音身边也有不少积蓄,她同样很节约。姜瑶曾经打趣过他们:你们俩还真得很相配!一般的节省,将来你们的小日子一定会过得红红火火,无人企及!

哎,男的就是和女人不一样!整天想的就只有钱!沈音眼前忽然浮现出唐越的那张极其精明世故的脸,而且整张脸上赤裸裸地就标着对金钱的欲望!

“我怎么能想得不多呢?”罗必丰如是对沈音说,“我们俩得齐心协力,先解决房子,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等将来孩子出生了,还得攒点钱给孩子做读书的费用,省得他以后吃苦。以后还要换个大房子,因为得有老人来帮忙带孩子或者是跟着我们养老,最起码得要三间房,这些都得花钱啊!”罗必丰脸上满是无奈,更多的却是苦涩。

沈音知道,其实除了房子和孩子之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罗必丰每个月都要给家里寄钱,这还不够,他父亲已经挑明了向小儿子要八万元给他的哥哥,残疾人要娶个媳妇,在城市里难,在贫穷的农村同样不是容易的一件事,谁会把一个好好的女儿嫁给一个手脚有残疾的人呢?又有哪一个手脚健全的大姑娘会自愿嫁给一个残废呢?然而钱能做到这一点。听说老罗家的小儿子在大城市混得不错,收入稳定,村里的有姑娘的人家心思还是活了,有这一门亲也挺好。乡村里很讲究乡里乡亲的乡亲观念,更何况罗家的小儿子是个有名的孝子,攀了这门亲,就等于身边有了个金库啊!八万元的彩礼,一分也不能少!八万元在当地可是个不小的数,可那是人家姑娘的卖身钱啊!面对父亲的狮子大开口,罗必丰脸都黑了,思来想去,满肚子的不情愿,可就是下不了决心吐出这个“不”字。

“你哥也不能没个家,你就给吧!咱们不是还能赚来吗?你哥一旦成了家,你爸不也就彻底放心了吗?”沈音知道,这个口一开,后面就是填不完的无底洞啊!可是,明知是个无底洞,还不得照样往里填钞票?

于是,沈音就去银行汇款。罗必丰没有去,沈音知道他是心疼这八万元,挣钱的时候是细水长流,一分一厘地积攒,可是出手的时候呢?一下子就全没了!

沈音走出银行大门时,她的耳边响起了母亲语重心长的话:“音音,我们不同意你和他谈恋爱,他家就是个无底洞,填都填不满,他的父母,将来的哥嫂

一家,可能他的两个姐姐的家庭,都要他或多或少地接济,你和他一年能赚多少?吃得消吗?姑娘,这是一辈子的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条件比他好很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再等等看?”

“音音,不是爸妈势利眼,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们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以后受苦,你趁早和他分手吧!”父亲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

父母的反对,沈音从未在他面前提过,然而,罗必丰却像知道了沈音父母的想法,时不时的在她的面前规划着两人的未来,并且主动去银行,将自己的所有积蓄以沈音的名字改了户。

沈音当然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也知道父母的反对是为了自己不至于吃苦受累,然而这两股力量的博弈何时能够了结,怎样了结,却是她现在最头痛的问题。

“走吧,去吃饭!今天庆祝一下!我们去一个比较高档的地方,好不好?”

罗必丰兴致很高,沈音不想败他的兴,于是点头同意。

两人正商量着到哪里去吃饭比较好,沈音的手机响了。

一接电话,沈音的脸色就变了。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严涛!真奇怪,他打电话的时间拿捏得真准。明天就高考了,今晚算准了沈音没理由推脱。

反正谭铁军政审已经过了,明天就高考,怕他什么!干脆扯明了完事。

“沈老师今天晚上不用辅导学生了吧?”听来严涛的兴致很高。

“是啊!”沈音忙看了一眼一旁的罗必丰,罗必丰看着沈音的神情,一张原先兴致昂扬的脸慢慢地冷了下来。

“那我现在开车接你?”

“好啊!”沈音爽快地答应。

“那好,顶多二十分钟,你就在你的学校门口等我。不过,你晚半个小时也没关系。我们不见不散!”

沈音奇怪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晚半个小时?自己一向是很守时的!忽然明白过来,想来这家伙约会女孩子都有经验了,知道女孩子外出要化妆什么的,他在预留时间给自己打扮呢。

有没有搞错噢!为了一个有家室的纯属寻刺激的老男人打扮?省省吧!

“我和你一起去见他!”罗必丰沉着声音说。

“不用吧?”沈音头很大,他不放心自己?

“我自己和他说就是了,我不上他的车不就行了?”沈音不想将这事做得太过。

罗必丰没出声,沈音有点不高兴了。

“要不,我两人手牵手出现,要是他识趣了,我们就不说什么了,他要是再纠缠下去,咱们再打开天窗说亮话,怎么样?”沈音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主意。

“那好!”罗必丰的脸上有了笑容,“不过,他再纠缠的话,由我来说。”

果然,二十分钟后,那辆黑色奥迪出现在了校门口。

罗必丰和沈音手牵手下了楼,罗必丰还特意大声和门房魏老头打着招呼。车门开了,穿着浅黄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严涛出现了。

严涛今天明显是修饰过一番的,神清气爽的他脸上笑容可掬,一改前两次沈音见到他时的那种严肃,一本正经的模样。再加上精良的衣饰陪衬,更加显得儒雅斯文!

沈音眼前一亮,没想到这暴发户里还有如此的精品?!而且,脱掉沉闷的黑色正装,辅以鲜亮的浅黄色,严涛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沈音的思维突然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了。她忍不住吸口冷气,她的手正被罗必丰紧紧地钳住,她皱着眉头,看到罗必丰脸上掩饰不住的厌恶。

罗必丰个子中等,略显得粗壮。很随便地套了件T恤,穿了条卡其布裤子,当然这身衣服和严涛没法比,因为这身行头全出自大卖场,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元。

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罗必丰当然明白这一点,他要速战速决!

罗必丰手紧了紧,带着沈音就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沈音看到,面对面迎上来的严涛脸上的笑容一僵。

明白了就好!

“严先生,是你啊!”沈音挤出一丝笑容,客气地打着招呼。能够耍弄一下这个给自己气受的暴发户,她心里还是很愉快的。

“这位是……”看得出严涛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他的脸部肌肉一下子又恢复了弹性,继续保持招牌式的微笑,变得简直比变色龙还快。沈音在心中暗暗喝了一声采。

“我的男朋友罗必丰。”沈音首先介绍罗必丰,就是要让这个胖子难堪,吐尽以前所受的怨气!罗必丰冲着严涛点点头。

“这位是严涛先生,上次我的学生偷了严先生的东西,真是很不好意思。”

“罗先生是沈老师的同事吧?”想不到严涛看人的眼光蛮准的。

“是的。”罗必丰的眼光有点咄咄逼人。

“是呀,我上次跟严先生说过,教师身上都有职业特征的。很容易让人知道职业身份的。”沈音一边笑,一边找着话头调和着气氛。

“今天两位一定轻松了,我请两位吃个便饭?”严涛看向沈音,微微一笑。

这老狐狸,风向可转得真快!

“不了,我和他还有点事,不麻烦严先生了,噢,对了,谢谢你的黄玫瑰!”

自从沈音上次提及她不喜欢红玫瑰而喜欢黄玫瑰后,每天真的收到的都是黄玫瑰。

“是吗?沈老师还真是喜欢黄玫瑰啊!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那么,音音,我们就走吧。”罗必丰极其不耐烦地催促沈音。沈音被他那一声“音音”叫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他从来不这样亲昵地叫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叫她“沈音”,她知道他已经很焦躁了。于是匆忙向严涛点过头,也无暇顾及对方的脸色,就被罗必丰一扯就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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