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闵骑在马上,失魂落魄。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羯人经过石闵身边的时候总会在旁边悄悄地议论石闵,多是一些溢美之辞,譬如“年少有为”、“生子当如石闵”云云。不过当汉人走过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当然,由于现在是羯人的天下,汉人社会地位低下,他们不敢当着石闵的面说他什么,可是当石闵骑着马过去后,便指指点点大概如“呸,无耻之徒”、“卖祖求荣”、“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之类的;有的妇女带着小孩经过,小孩子看着石闵,高兴地指着他说:“娘,你看,大英雄。”可是妇女却把孩子拉到一边说道:“这不是英雄,是罪人。”
虽然汉人议论石闵时,石闵都已经骑着马经过,可是多少有一些流言蜚语总会传到石闵的耳朵里。石闵听到这话时,心中自然是很伤痛,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汉人百姓。不过族人对他的误解,总有一天会解开的,可是那是在什么时候是个问题,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而要张慧妤解除对石闵的了解肯定也是在石闵成为民族英雄的时候,可是那个时候张慧妤很有可能已嫁作他人妇。石闵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颤,想要调转马头回去找张慧妤。
“吁——”就在石闵刚刚调转马头的时候,一辆马车也正巧经过,差点撞到了一起。
马夫骂道:“你这年轻人,好不懂事,你知道车里面坐的是谁吗?”
石闵正要回话,只听得马车里面的人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说完里面的人拨开了帘子探出头来。
“右侯!”石闵见那人正是张宾。
张宾也感到颇为诧异,说道:“冉闵!”
原来是石勒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遂叫张宾入宫,商讨一些身后之事,比如该给哪些人什么样的官职啊,还有哪些人有能力成为托孤之人啊等等。讨论到现在方匆匆回家,正巧在路上遇到了石闵。
“冉……石闵,你不是认石虎为干爷爷了吗?怎么在大街上转悠啊。”张宾不解地问道。
石闵低着头,叹口气,说道:“右侯,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哦?什么事?”张宾问道。
“可否借一步说话?”石闵问道。
张宾舒了口气,走下车来,石闵也跳下马来,由张宾的马夫看着马车和朱龙马,石闵则带着张宾往僻静的地方走。
“王孙,你想对我说什么?”张宾问道。
石闵听张宾也这么称呼自己,心都凉了半截,说道:“右侯,我和慧妤已有半年没见,可是早上去找她时,她却对我生气。”
张宾捋捋胡须,说道:“慧妤是知书达理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不理你。想必你必定做了什么错事。”
石闵嗫嚅了一下,说道:“难道右侯也觉得我投靠石虎就是为了趋炎附势?”
“老夫不敢胡乱揣测。”张宾捋着胡须笑着说,意味深长。
“我……”石闵想要说出真正的原因,可是又咽回去。
张宾看出了石闵有难言之隐,问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毕竟石闵将来要颠覆的羯赵的王朝,而张宾是羯赵的忠臣,那些事情可不能告诉张宾。
“怎么?你有难言之隐?”张宾问道。
石闵点点头,说道:“右侯,我冉闵可以对天发誓,我投靠石虎绝不是趋炎附势!”
张宾看着石闵一脸真诚,说道:“好吧,棘奴,我回去之后跟慧妤说一下,看看她能不能谅解你!”
石闵跪下来对张宾说道:“多谢右侯。”
“不用谢我,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失去了一个可靠的丈夫。”
石闵听了,高兴地抬起头来,张宾把他扶了起来说道:“好啦,我先回去了。”
“嗯!”石闵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在张宾刚走出十几步远,一支箭射中了张宾的胸口。张宾“啊”了一声,缓缓地倒了下来。石闵见了,大吃一惊,赶紧一个箭步过去扶住张宾。见张宾只是受了点伤,背起张宾就要往回走。
这时,十几个黑衣人拿着刀把石闵和张宾团团围了起来。石闵环顾着四周,手上连兵器都没有,还背着张宾。
“把人留下,不然连你也一起杀了!”一个黑衣人说道。
石闵瞪大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下来,“嗖”石闵提起脚步就往回走。黑衣人见了纷纷杀了上来。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横着刀杀过来,石闵仰身躲了过去。后面的黑衣人又杀上来,石闵飞起一脚踢中一个,那个黑衣人飞了十几步远。一个黑衣人持刀向石闵刺过来,石闵伸出一只手,拧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疼得“哎哟”地叫,石闵又一用力,那人的手腕骨头断裂,刀也落了下来。石闵用脚钩起,并快速接住,又一脚将那黑衣人踢出了十几步远。石闵一手抱着靠在背后的张宾,一手拿刀,一见黑衣人杀过来,石闵就一刀将其砍死,一下子就有四五人死在了石闵的刀下。剩下的十个人左右围着石闵团团转。
如果要是平时,这十几个人根本就不是石闵的对手,可是现在背着一个守了伤的张宾,石闵环顾着周围的黑衣人,说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还是去问阎王吧!”一个黑衣人说着就举刀杀来。
“吭、吭”只两下,石闵就将那人杀死,周围的黑衣人又杀了过来,这下惹怒了石闵,石闵举刀乱砍,围在石闵周围的黑衣人纷纷倒下,一下子就剩下了一个人。石闵单手拿到靠在那人的脖子上,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看了石闵一眼,咬舌自尽。
“咳、咳。”张宾咳了两声,石闵这才知道张宾中了箭,得赶紧送到府上。
石闵把张宾送回了府上之后昏迷不醒,赶紧叫来了大夫。大夫拔出了插在张宾胸口的那支箭,看了看,摇摇头,说道:“此箭有毒,毒已入骨!”
“大夫,那我父亲还有救吗?”张慧妤着急地问道。
大夫摇摇头说道:“恕我无能为力。”
“父亲——”张慧妤放声痛哭,趴在了张宾的身旁。
石闵听了也丢了魂似的站在一旁,张慧妤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石闵,起来疯了似的拉住石闵的衣领,说道:“说,是谁下此毒手?”
“我也不知道,我叫右侯到僻静处说了些话,不想话刚结束就遇到了这事。”石闵说道。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父亲也不会遇刺!”张慧妤一把推开石闵,石闵倒退了几步。
“慧妤,我……我也没想到这样。”石闵说道。
“你,你马上给我离开张府,这里不欢迎你!”张慧妤怒吼道。
“慧妤,你听我说……”
“你给我走,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更不想看见你。”张慧妤闭着眼睛落泪。
石闵正站在那里无所适从时,张宾咳咳了几声,微微地张开眼来。张慧妤赶紧伏过去叫道:“父亲、父亲!”
张宾缓缓伸出手来抚摸着张慧妤的脸,并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慧妤,你为什么要骂棘奴?”
“如果不是他,父亲也不会遭此横祸。”
“右侯,都是我不好!”石闵跪在张宾的床前。
张宾看了石闵一眼,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必是我张宾命中该绝,我不怪你!”
“父亲!”张慧妤叫道,表示对张宾此言的不满。
张宾听出了张慧妤的意思,说道:“慧妤,我知道你喜欢棘奴。可是棘奴投靠石虎离开石弘却让你感到愤怒,但我观察了棘奴那么久,他绝不是趋炎附势之人,还望你能够理解他!”
张慧妤含着泪不语,张宾又伸出手摸着张慧妤的脸,用粗糙的手,擦掉张慧妤光滑的脸上的泪珠,说道:“傻孩子,是你父亲,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吗?棘奴投靠石虎并非本意,必有难言之隐,只不过不能为你我所知。为父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有棘奴这样的人照顾你,为父就放心了。”
“不,父亲,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不用他照顾!”张慧妤看也不看石闵就说。
“胡闹,”张宾一急连咳了好几声,惊得张慧妤赶紧过去扶起张宾,派张宾的后背,“棘奴是个好人,你怎么能这样看他。”
“棘奴!”张宾向石闵探了过来。
“右侯!”石闵过去扶着张宾的一只手。
“无论如何,你都要照顾好慧妤,不然群我泉下有知绝不会放过你的。”张宾不顾张慧妤说道。
石闵咬着嘴唇点点头。在张宾看来,张慧妤不过时一时和石闵闹别扭,过段时间总会好起来的。张宾见石闵答应了,点了点头。不过情场非战场,张宾这次失算了,当张慧妤真正理解石闵时,他们两个人已经阴阳两隔。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走进来说道:“右侯,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