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死了父亲。
山上的风吹动着墓碑前放满的百花。祭奠的人一个一个的走过来,安慰我悲泣的母亲。有时,也会有一两下沉重的拍打落在我的肩上。
人们走上来,伫立在墓前片刻,又走过来,在我和母亲面前稍作停留,接着,又回到他们惯常的生活中去。
可是我呢?再没有了父亲。我看着这长长的人流,眼中却挤不出半滴泪水。他们有人说,佩普,你要坚强。可是,听起来就像躲着隔壁偷听酒吧里面的醉鬼说话一样,让人想不起半点逻辑。
是的,我父亲死了,我应该坚强,可是,我却连悲伤都没有。对这个男人,我实在说不出半句评价的话。看着他坟前渐渐对面白花,我心中却只是想起夏日的午后独自一人在清凉的树林中追逐着蝉鸣。
那一年,我父亲死了,十一岁的我在人群中没有半点忧伤。送葬的人渐渐散了,母亲留下我在墓前独自面对一块冰凉的墓碑,上面写着的人名似乎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走过来对我说,佩普,你要坚强。我不认识这个男人,只看见他黑色的披风下若隐若现的佣兵团徽章。
佩普,你父亲是个好人,他曾是我一生怀念的战士和朋友。如果你或你母亲有困难,可以到镇上的高光酒吧来找我。
男人在夕阳的余晖中走下山去。我想着他的身份和他对我说的话,我的父亲曾是名战士,可是却像个乞丐一样死在了街头。
我回到家里,母亲在沙发上耸着肩膀哭泣,我拿出父亲留下的肩包,装好了我的衣服。走出门,父亲的几个兄弟在门外看着我,他们说,佩普,不要去。我对他们挥挥手,当做了最后的告别。
我走进酒吧,人们长大嘴巴看着我,仿佛我是只四脚野兽。我挤开吧台前坐着的壮汉,说道,我来找一个胸口配着佣兵徽章的男人。
那个有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在角落喊我,佩普,我在这里。我走过去,把行囊费力的丢在他桌上,你说过要帮我的,那么,带着我走吧!
酒吧的男人们吹起了口哨。那个男人说,佩普,你还小,跟我走的只能是男人。他把一把钱丢在桌上,说,这些是我身上的全部,你拿回去给你妈妈买块面包吧。
我把钱抓进口袋说,现在你的全部钱都在我身上了,那么我可以带你走了。
那个男人哈哈大笑,举着酒杯喊道,伙计们!你们都他妈看错了!佩普是个男人了!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那些男人们围着我跳着让他们高兴的舞,我却醉的不醒人事。
第二天,我离开了小镇,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偷偷躲着看我,可是我依然回头挥了挥手中的布条,跟着那个有络腮胡子的男人——奥利弗骑马往很远的未来走去。
一路上奥利弗不停的给我讲我父亲的故事,我一个都不想听,蒙上面巾,疯狂的抽着马匹,风从我耳边呼呼的刮过,我却很快乐的享受这旅途。
奥利弗带我走进珙桐城中他们佣兵团的驻地,几个在门口坐着喝酒的男人笑得趴在桌子上喊,奥利弗,你背上是背满了奶瓶吗?
我走过去,抓过他们的酒壶,一口气把里面的酒喝光,对他们喊道,你们这些蠢蛋,快给我去干活!然后我感到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睡在了一张劣质的木板床上。整个屋子飘着一股香味。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家中。所以当一个女人坐在我床边时,我竟然感到一阵伤心。
那个女人留着长长的火红头发,那双大大的透着碧绿颜色的眼睛中,总是发着知晓了一切的光芒。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香让我想起了母亲。
她看着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突然噗嗤一笑,脸上两个淡淡的酒窝,她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很好看。一个年轻男人的头从她肩上露出来,说,你这个小屁孩,尿布还没脱就懂得调戏大美女了?
我看见他的手抱住火红头发女人的腰部,转过头去看着旁边的窗子。外面的人群熙熙攘攘,让我感到很无力。女人打开男人的手,说,当着小孩子的面不要闹了。
那个男人笑着走出门说,他还是小孩子?我看他快成精了!
女人拍着我的肩膀说,佩普,以后不要和人斗气喝酒了。我转过头说,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她笑了笑,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对了,我叫艾丽莎,是这个佣兵团的治疗师,刚才那个是亚当,是这个团的剑士,我们都是很好的人,你可以常来找我们玩。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了,就先走了。说着,她站起身来。
我连忙叫住她问,奥利弗叔叔呢?
她说,奥利弗接了个任务出去了,他让团长等你醒了把你送到学校去。
我从床上爬起来冲她喊道,我不去学校!我要参加佣兵团!
这时门外传来威严的声音,谁要参加佣兵团啊!接着一个头快碰着门的中年大叔走进来。
他睁着眼睛瞪着我,说,佣兵团可不要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只有强大了的男人才有资格参加!我回瞪他,说,我已经是很强大的男人了。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艾丽莎,他是男人了?艾丽莎抿嘴笑着说,他抢了阿洛他们的酒壶,喝完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中年大叔听了哈哈大笑,只会喝酒的男人可不是强大的男人,强大的男人是要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我说,你很会说,那你又是谁?
中年大叔一愣,问艾丽莎,你们没给他说?
艾丽莎对我说,这就是我们黑影佣兵团的团长安迪。他可是独自面对过巨龙的男人哦。我不相信的看着安迪。安迪不好意思的说,那时我也只是跟着别人去的,这件事还真是不好说出口的。不过佩普,你的父亲也是个强大的男人,你要到学校去好好学习,不要让你父亲在天之灵失望。
我心中说,我的父亲也是个男人吗?那个成天喝酒的人,我一点也看不起他。
但是我张口却说,那么,我现在就能去学校了吗?
艾丽莎说,还不急,等过两天学校才报名。
我说,那我以后住哪里?
安迪说,学校也可以,回我们佣兵团来住也可以。
我想了一下,说,那我就住学校吧。
艾丽莎似乎不愿意,说,你要不还是住这里吧,这样我好天天照顾你。
团长也期待的看着我,但是我还是坚持最初的想法。
安迪只好说,那么,我过两天亲自带你去报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