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古玩市场,永远都散不尽其喧哗,车水马龙的古玩集市,大小的商家在柜台上摆出自己各式各样的雕花瓷器,玉器金皿,这些珍贵物品着实令人眼花缭乱,但其中也不免龙蛇混杂,不是内行的话,压根看不出其真假与价值,往往是抱着个大赝品沾沾自喜,却不知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
一处热火朝天的古玩拍卖场上,人群耸动,台下不少眼尖的收藏家或富豪都开始了漫天竞价。
作为A市最大的古玩市场,这里云集了各地的古董瓷器,国内大部分古董交易都在此进行,不论是出土文物,还是倒卖古器,在这个管制并不严格的风云上海滩,随处可见。
拍卖场的看台边上,倚着一位黑瘦黑瘦的男子,一双锐利的鹰眼,偷偷注视着场内沸腾的人群。随后拉了拉头上的鸭舌帽,以此遮住面容,疾步向人群中走去。
很显然,他已经发现了猎物。男子钻进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渐渐靠近了自己看中的肥羊,这肯定是一头油水极多的肥羊。那是一名衣着光鲜的金发老外,金色的卷发盘在头上,面目俊朗,一身黑亮的西装,比起周围那些挺着肚子,夹着公文包的大叔级人物,不捞他捞谁?外国青年正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台上古董,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异样。
男子手速很快,一个侧移顺过老外的右肩,暗地里两指已经伸进其衣袋,并迅速夹住一个钱包,急待抽出。然而这时,从人群中又飞快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异常有力地扣住对方的手腕。男子心下一慌,却也没有乱了阵脚,动作麻利至极,手腕一抖不动声色地将钱包落回衣袋之中。男子抬起鹰鹫般的利眼,瞪了瞪抓住自己手腕的青年。青年看上去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留着长长的潇洒发型,一张英俊的脸上还有一双略带邪气的黑眸,那是一对无比幽寂深邃的瞳孔,令男子看的一阵恍惚。而此时,那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男子避讳了周围人群,压低声音沙哑道:“朋友,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你是古玩界的老好家,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大伙都是为了生计,做事不要太绝。”
青年眉毛一挑,没想到对方对自己这个A市小有名气的古玩鉴赏家还有点印象,他刚刚说的也是暗话,意思是要自己放对方一条生路,在A市这个混乱的地方,许多人都是做着亏心的买卖,对方显然也把自己划定为这样一类人了。
青年嘴角微勾,说道:“本来我也不想管的,但是很不巧,你捞的是我的朋友,我就看不下去了。”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外国青年。
气氛有些僵硬,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抑扬顿挫,怪腔怪调的惊呼:“哦—MYGOD!小墨,原来是你!”
青年被那突如其来的热情声音惊得一怔,手腕略松对方就溜了出来,钻入人潮不见了踪影。
“YOU—在干什么呢?”那外国青年将注意力从古董上转移开来,兀自问道。
青年叹了口气,哀怨地看着外国佬,“老杨,你怎么出门连个保镖都不带,跟你说了,这地儿很乱的。”
“OHNO!”老杨夸张地遮住眼睛,怪叫道,“小墨,不要用你那杀伤力巨大的眼睛盯着我看,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青年一阵恶寒,将身子挪开了一些,这时候口袋中的傻瓜机响了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青年翻开手机一看,是店里的贫嘴胖子打来的,说店里终于来了一个客人。
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去,那老杨又高声道:“还有小墨,下次不要叫我老杨,叫我杰克!杰克!”
青年无奈地看了眼这个朋友,算是服了。
老杨原来的英文名从未听他提起过,反正自己一直都是这般称呼他的。老杨其实是个中英混血儿,会说两国语言,却硬要怪腔怪调地将两国语言混在一起瞎说一通,说是中西合璧。老杨......哦对,是杰克,家庭条件是令人羡慕不已,父亲是英国有名的富豪,身价少说也有个百亿,而母亲是中国人,是一个医学家,现在在非洲做慈善事业。
虽然家事世庞大又养尊处优,却看不到老杨身上有一丝纨绔少爷的影子,他一只热忠考古事业,自己也是国际上有名的考古学者,丢下优越的条件不享,成天往死人堆里钻,这就是老杨。
老杨喜欢收藏古玩,特别是古代中国的宫廷器物,说这些东西对中国古代的历史研究很有价值,此次来中国就是希望能淘一些有用的古器回去。
自己也是在一次古玩交易中与其结识。当时两人都看上了一件古代祭祀的青铜器,都争得面红耳赤。自己最后肉疼钱也懒得和他争了,况且他也看出了这是一件高仿的赝品,本来想拿回店里唬唬那些半吊子。但老杨不这么想,他坚定地认为这是中国人尊重国际友人啊,为了两国关系的友好发展,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种为了实现小球推动大球,舍己为人的伟大举措和精神一下子感动了老杨,当下热情与自己称兄道弟。说实话,自己压根就没搞清楚状况,看到这外国人如此热情相款,自己也不好拒绝吧,何况多一个朋友也不是坏事,就答应了。
老杨突然突然打断了青年的遐思,指着台上几件白瓷,低语道:“小墨,你的眼光我信的过,你帮我看看这几件怎么样?”
青年目光略微向上一扫,眼瞳中精光一闪,并不再多看,淡然道:“要说白瓷,还是邢窑白瓷最佳,我看这些白瓷工艺略显粗糙,瓷口的白釉也已经脱落不少,虽不是赝品但价值也不会太高。”
老杨眨了眨眼睛有些愕然,半响才反应过来,略显失望,还是说:“ONPROBLEM!小墨,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错的,所以上次那件商周时期价值五百万美金的青铜器,我到现在还当宝贝一样供着呢......
见他又把那件事搬了出来,青年不想多做纠缠,忙指后方高声道:“杰克,看,你的肉丝来了。”
“WHAT!?”老杨狐疑地向后一看,青年趁机溜之大吉。老杨自讨没趣,看到台上又摆出了新的古玩,立马回复了如炬目光,口中喊出一个令他人纷纷委顿的数字:“一百万!”
青年回到了住所,一幢老式四合院,现在是一家古董店,这也是自己家族的祖传事业。刚跨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贫嘴胖子那杀猪般的叫声:“喂!老头,叫你别碰店里的东西,你特娘的耳朵聋了是吧!?”
青年眉头一皱,快步走进了屋。进门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戴着破毡帽的脏老头正捧着一件瓷器把玩,口中发出啧啧地赞叹声,对一旁声嘶力竭怒吼的胖子熟视无睹。
“叶小白,对客人要客气一点。”青年上前拍了拍这身材壮硕有如小山的胖子肩膀,示意他闭上自己不留德的嘴巴。胖子努努嘴,不依不饶道,“墨瞳老兄,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胖爷我快被这老头烦出逃避现实幽闭综合症了。”
邪墨瞳白了他一眼,叶小白就岔岔不平地退到一旁。没错,不管大家乍不乍舌,这个胖子就是自己的死党,从小同穿一条内裤长大的铁哥们,叶小白这个文雅的名字也确实是他的真名,而自己就叫邪墨瞳。
叶小白与自己两家都是亲戚,大小就一起长大,两人在小时候没少捅出过篓子过。后来世事变迁,两人各东西,自己没什么志向,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里经营祖传的古董店,倒是叶小白是出外打拼去了。但小白其他都好,就是话太多,嘴太贱,在外面惹到了某个地方的**头头,混不下去了,才在自己这里打个帮手,可自己这里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桩生意,店里更是穷的叮当响,没有几件古董是真正值钱的,所以叶小白在这里说白了就是混吃混喝。要不是叶小白还有点眼光,偶尔也能从外面淘点好玩意回来,自己到时候也只能把他踢了。
那名乌头垢面的土老头看了看邪墨瞳后,憨憨一笑,露出一排大黄牙,将手中瓷器放了回去,操一口浓重的乡下口音道:“墨爷好。”
邪墨瞳听了眉头更是拧成了疙瘩,这老头从哪里听来的这般称呼,搞得自己像封建地主压迫劳苦劳动人民一样?忙纠正说:“不用这么叫我,太显老。”
老者见对方似乎不太高兴,赶紧改口道:“哦,墨哥......”
“你看是我老还是你老,你叫我哥?”
老者见两次都没有找到好的称谓,急得抓耳挠腮,旁边的叶小白仍不住捧住肚子哈哈大笑,插嘴道:“这家伙你也不要叫得有多好听了,就叫小墨......”他话说到一半就被邪墨瞳打断,虽然自己也并不喜欢“小墨”这一个大家一贯的叫法,但也没法拒绝了。
邪墨瞳再次打量了一遍老者,看上去对方就是一名刚从乡下来到城里,无所适从的乡巴佬,但邪墨瞳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刚刚一番对话时,这老者微微开阖的双眼似乎已经观察了自己的眼睛好几番。
“行了,老人家,你来这里有事吗?”
老者一听谈到了正题,就又憨憨一笑,神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袋,袋中微微散发出莹白的微光。叶小白心急想看里面的事物,扑上去要打开来一探究竟,老者却已经先一步把袋子收回了怀中。邪墨瞳也是心中微动,觉得那袋中事物能发出光亮来,应该不是凡品,总不会是手电筒一类的东西。
邪墨瞳觉得这事有些严肃了,就将老者拉到里屋,又将房门紧闭,这才开门见山说:“好了,老人家,现在屋里没别人,你可以把那东西拿出来了。放心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不会谋财害命的。”打消了对方的顾虑,老者这才敢把袋子拿出来,从里面去取出了一枚润白无暇,晶莹剔透的白色圆珠。
邪墨瞳的邪眸登时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倒是叶小白经不住诱惑,两眼放光地盯着珠子看,就差流下哈喇子了,这颗珠子,又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