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散开，留出足够的位置来。谁当裁判？”容敬谦原想找俱乐部的教练员，这时一个声音闯了进来。
“我来。”一个身着休闲装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围观的人自觉地分开两拨。
“最后声明一点，为了更加公平公正，搭档之间不许讨论。”容敬谦说完，也走到堇昔旁边的椅子前坐下，翘着腿一心擦拭着手里的球杆，根本无视周围任何一样障碍物。
“All/right。”郑斯颖拿起球杆，“谁先开球？”
“中规中矩，看谁拿下开球权。”
对方让纪允先上场，最后是郑斯颖拿下开球权。
郑斯颖等裁判放好球，上前看了一下然后示意对方选手。纪允一个请便的手势一出，周围那种强者竞技的气场立即显现出来。
堇昔一点也不担心斯颖，她的酒量和球技还可以，先来一盘应付也过得去，她自己只要坐在位置上观战就可以了，偶尔在斯颖回来喝酒的间隙也向她翻白眼。
郑斯颖却不恼，一心放在球台上。
第一局打得很精彩。纪允总打障碍球，库边球，把九号球击到他想要隐藏的任何一个位置，好像故意为难郑斯颖似的，她倒是解得巧妙。
击球，吃库，撞星，几个回合下来，郑斯颖也喝了不少酒。
在台上还剩球半数的时候，纪允喝了杯酒就下场休息了，容敬谦上场。堇昔看到纪允对姓容的男人咧嘴哂笑，好似那种恶作剧的小孩有意炫耀地故作无辜，却看不到姓容的男人当时的表情，只在他脱掉西装递给刚才陪他练球的那个美女手上的瞬间，才看到了他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堇昔等到纪允坐到离她有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在余光中瞥见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自己没有多注意，又把目光集中到球台上，这时回来就坐的斯颖刚好挡住了视线。
容敬谦喝下满一杯酒，拿着他自己的球杆在台边走了几下。堇昔一个小差开回来。
见他一个中杆快打，主球极速平移，把斯颖原先好不容易吃紧的劲头打散。顿时扭转了局面，在第一击落球一个的情况下，出现了集团球。在堇昔还没仔细看清的时候，对方又把主球击出一个弧线旋转，击落了六号球，也让其余两个球吃库反弹开来，现在台面上剩下的七i八i九号几乎呈现靠带。
刚才那一杆打得太漂亮了，周围的观众连连喝彩，不管懂不懂台球的人，都会被这一杆帅气折服。
到第三击，他似乎只是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障碍球，把七号球击靠边反弹到八号球的边缘。后面斯颖和他俩人对峙了几下之后，对方手下见招拆招，拿下了第一局。
一时欢呼声起，容敬谦微笑地走回座位上抡起拳头击了几下纪允的肩膀。郑斯颖还算走得平稳，走到堇昔旁闭眼喝下一旁酒保小弟倒好的三杯清澈香醇的白酒。
“真丢脸，第一局才八分钟你就犯规两次，全都是回防犯规。”堇昔小声说着，起身想要扶她坐下，“继续逞强啊？这白酒可不是凉白开，烧得慌，快要被你喝见底了。”
“第二局，你上。”
“不上。”堇昔还是嘴硬，其实她是怕自己击球的时候丢人，况且今天穿着单肩的抹胸礼服，可见度高。
“你要看着我输球？脸丢了不要紧，可是……”后话被郑斯颖压得很低，几乎听不清楚，周围的人言声又大了不少。
堇昔皱眉看着被斯颖紧紧捏住的左手，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还行吗，颖姐？要开第二局了。”容敬谦轻笑地站起来面对坐着的郑斯颖插话。
“才一局而已。你请吧。”
斯颖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红，嘴唇却有些惨白。堇昔不忍看。第二局开球不是很理想，没球落网，对方要求推杆。推杆之后，轮到斯颖。
堇昔看着斯颖轻浮的步子，心想快要完了。
谁知，在郑斯颖“磨蹭”许久之后准备发力下塞击球时，堇昔站了起来，无奈地闭上眼睛，不用看，真的完了。斯颖犯规被判出局，眼下她这方只有自己可以顶替继续把球打完。斯颖慢步走向她，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满嘴酒气，“你不赢下这局，我不会倒下的。”
堇昔并不想领情，硬拿开郑斯颖的手站着不动。
郑斯颖半笑着在堇昔身后往手上一用劲，管她是不是正发着小脾气。经郑斯颖这么一推，堇昔往前一个小踉跄，简单盘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周围一时欢呼声起，时有暧昧调戏。
“哟，美女，就来一杆呗……”
“就是就是，美女、帅哥……美女、帅哥……”
堇昔顿时感觉到，自己羞涩的笑脸再摆下去一定会很难看，干脆把心一横，笑靥也没了，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容。把散落的长发挽起后，经过纷纷议论的众人走到餐桌前，随意拿起一个干净的餐叉三两下绞紧固定发髻，然后到放一旁的长方形杆架边挑了支圆软皮头，应手感的球杆，再拿走两块blue/diamond，在众人的目光走到斯颖的位置上。
“好本事啊，丢了个这么烂的摊子给我，回头再跟你算账——”堇昔咬完耳朵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把刚才涣散的心思慢慢集中，看对方现在的击球。
容敬谦站在与堇昔正对面的球台边，变换着步子用球杆比划了几下，最后选择一个适合的角度，完美的斯诺克架手法，或许是他的身形配合起来好看？在击球前他看了堇昔一眼——纯属挑衅！
堇昔只注意到他的抬头纹，没想到下一秒他稍盖下眼皮，一边嘴角上挑，一个下塞球干净利落地完成。目标球反向旋转，旋转靠边后借助反旋之力滑入目标袋。
“强力下塞，准确度高，好一招出奇制胜。”堇昔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
主球被击后落点在台中的五号六号球中间，三球几乎呈一线。后斯诺的打法难度不大，堇昔看他该怎么打法。
仅见他左手食指和中指紧闭，与无名指，小指形成三点支撑架在主球与后球的中间部位，定好左手重心，微微翘起拇指，放上球杆，右手稍微往前改变握杆长度。堇昔注意到他的右手握杆方式，属于那种拇指与食指成弧形紧握球杆的手法。
应该又会落球，堇昔心想。
一个细微的偏差，对方的第二击虽击中选择的前一个目标球，没有把后一个球击落！居然是意外，竟然会出意外！
堇昔知道这个姓容的男人已经开始迷糊了，毕竟灌下七八杯五粮液不醉也会眼花，况且这么大型号的酒杯，怎么也比不上小酒杯恣情。待他坐回椅子上，堇昔起身拿起托盘上的一杯酒仰头喝下，眼也不眨一下。
轮到她了。
堇昔边来回踱步观察球路，边用左手转动半球杆，右手小指扣住细杆，无名指辅助，拇指，食指和中指拿住巧克轻巧地摩擦皮头，不免在心里咒骂郑斯颖，这是什么奇怪的球路？
放下巧克，用擦好的球杆轻瞄了下，倾身把左手放上球台，翘起食指，把球杆放在中指上，致使拇指，食指与中指适度靠拢，右手滑动球杆，一个漂亮的凤眼架手快速完成。堇昔缓缓伏下身，把重心移至右脚高跟鞋跟，握杆的右手与地面垂直，下巴轻轻抵住球杆中间部位，眼睛专注于主球开始揉杆。
周围的议论声小了，好似大家都在等待着堇昔这一杆球能击出个什么结果。
一，二，三，第四下发力击球，只见主球迅速旋转击落四号球“啪”的一声落袋，堇昔私下掌握了些力度，同时也击出一个漂亮的中力上旋分离角，使下一杆球的优势立刻体现在桌面上。五号球正在中台一侧的洞口外部并不靠边，而主球落点在另一侧，却是中台的洞口外正中。
瞬时惊呼声不断。堇昔皱了下眉。
沿着球台换了位置，面对有些靠边的主球，无法再架下手了。堇昔移开刚才放下的blue/diamond，用手擦了擦球洞面，居然有点湿润！
揉擦了下左手，放准球杆，用左手拇指与中指顶住球杆，把食指扣住压紧，右手小臂和手腕同时放松下垂，将杆头送到主球最近处停顿了一下，瞄准好了击打主球点及目标球点，回拉球杆接着迅速轻轻一送出，“啪”的一声，又一个漂亮落球。击球的动作保持几秒。
后面的这一些球大都被堇昔击成了角度球，毫无悬念，堇昔很好地处理落球点和力度，等到最后一个九号球都落洞后，周围的观众都抱以热烈的掌声。
一杆制胜！也不错嘛。
在掌声中，堇昔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斯颖，戏弄般地眨了下眼睛，顺便抛出几个眉眼，然后走到球台边的正中央，横握球杆。
“现在一比一平手，剩下一局决胜，为了公平起见，刚才这位先生喝了多少杯酒，我补上，再开始第三局。”
说着，她走到酒保前拿起其中剩下的半瓶五粮液也省了酒杯，一饮而尽。不多不多，最多三杯的量。
会场一下惊呼四起——
堇昔悲剧地想：醉酒是不可能的，倒不会丢脸吐出来，就是这高浓度的酒一次性这样下肚会摧残自己那个脆弱的胃，烧得厉害！她的胃本来就脆弱……
堇昔喝到最后一杯，故意让酒沿着嘴角流到下巴尖上，用拇指擦落，有种冰凉的感觉。
容敬谦可能也没想着堇昔会来这招，看得他愣是竖起大拇指，“够气魄！”其实他想说的是——真他妈的是个爷们儿，够气魄！
郑斯颖垂首品味香槟，疲累的醉态下细眉紧锁，微微眯起一双犀利的眼眸，短发在侧脸上投下一层浓厚的暗影，在欢闹的氛围中独显孤冷。
而在旁观的一些人眼里，打量的味儿更重了。比如说，一直在座位上观战的纪允。
容敬谦自饮三杯之后要求暂停，稍作休息。周围有些人散开来，低声笑语，倒没人上来和四个赛手哪怕是那姓容的搭讪。钢琴师换了一首轻快的奏乐。堇昔在球杆架旁慢走一个圈也回到座位用这俱乐部特供的海绵擦拭刚才用着的球杆，她发现姓容的那个男人一直用自己始终拿在手里的杆子，没有换过。
酒意难得一次没有那么快上泛，正喝着温开水，郑斯颖一个手劲掐过来，掐红了堇昔的左手臂。堇昔满满一口水吐了半口，“whatthehell！刚才推我，现在又掐我，找死快点说。”
“看你醉了没有啊，疼吗？”
堇昔翻着白眼，继续喝了几口水，“小人，看在你快要晕了的情况下，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行行行……可你喝那么多水，等下跑卫生间怎么办？”
“没看见我都出汗了？酒精散得也快。”
“这大冷天的，室内虽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也还偏低了，你居然还冒汗。”郑斯颖眨巴着迷醉的眼睛，丝毫不放过任何戏谑堇昔的机会，“你在紧张，‘球逢强手’，所以冒冷汗？”
“你可以多废话几句。”堇昔承认刚才那一局是自己险胜拿下的，如果是处在和对方同一个境况，也喝了那么多杯酒，也许会难以扳回一局。接下来的第三局，还真说不准，这得看谁的耐性高，打得谨慎。
几分钟内，堇昔忙手里的技术活儿，有句没句地和郑斯颖扯淡。之后，堇昔一句“看好戏。”结束掉俩人的谈话，站起身来走到中场，示意一边的裁判可以开始比赛了。
“击球，抛硬币。”
“击球。”“击球。”
裁判把一枚一块钱的港币别回口袋，堇昔把自己的球杆让裁判拿着，接过容敬谦递过来的球杆，检查之后没有问题。二人在裁判的示意下开始做好准备。
事发突然，堇昔刚要出杆，一个身着黑色职业装的女人避开人群走到球台边，还没有停止脚步，直到站到姓容的男人身边。堇昔还注意到，在他身后原地待命的人本来要上前阻止来人靠近的，却被姓容的喊定。堇昔识趣走开一些，检查球杆。
有些惊颤的声音，“老板，夏小姐不见了，也没有找到三少爷。”
容敬谦微微皱眉，立刻放下球杆，看了一旁的堇昔几秒，想了想便吩咐人备车。
“郑律师，球赛终止，我有事先走。抱歉。”
“通常，审判长宣布休庭时只有两种说法，一，宣布休庭并告知当事人复庭的时间；二，告知宣判的时间或交待宣判时间另行通知。您这是属于哪一种？”郑斯颖站了起来，有神的眼眸露出细微的精光，紧盯着容敬谦。
这个声音足够稳重响亮。瞬间，全场焦点从郑斯颖身上回到容敬谦身上。堇昔把手中的开球杆并排容敬谦的放在台边，准备去洗个手。
容敬谦温润一笑，眼神跳跃了一瞬，“我的位置，亦宇顶上。球赛的结果对我的选择有绝对影响。”
容敬谦说完也不等回答，只带上那个黑色职业装的女人就离开了。
这时周围的人有些躁动，正窃窃私语。
“反正现在R国际有5%的投放资产经你的手运营，容二说话算数。好机会。”纪允拍了一下裁判肩膀，后一句话说得小声。
寒亦宇无话，让身后的人把教练员老谢叫来。
“两位，既然不想中止比赛，请继续，打满一个赛局。”寒亦宇脱了白色手袜，轻巧地活动着手指，“没得选择，要么打完，要么结束，你们选。”
“胜制。”
“九局五胜制。”
全场欢呼了！
郑斯颖用手抬了下颚边，好不容易才说：“继续。”
此时唏嘘又多于欢呼。堇昔心里暗自叹气，万然没想到会有这个转变，她当然了解斯颖的难处，但愿她的好不容易骗得了其他人。有时候，太骄傲不是件好事。
“七局，4VS3。休息时间加长十分钟。”挑战姓容的已经是球逢强手，看来这个裁判也不容小觑，堇昔返身拿回开球杆，问寒亦宇，“小要求，不算什么对么？”
“请便。”
寒亦宇优雅抬了抬手，便吩咐人拿他的球杆来，又开了两瓶酒。是brandy，寒亦宇特地示意过各赛手，无异议后更换的。据堇昔目测，产地厂商，酒精浓度，和原先的五粮液有些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