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究竟是谁在逗谁玩？
（一）
星期一中午，肖国华去公司食堂吃饭，刚走进食堂，就看见维修工小贾正拉开架式朝售饭窗口里的服务员嚷嚷。
“你说你们这做的是什么菜呀？牌上写着“肉片烧茄子”，既没什么肉也没几块茄子，全是淀粉糊糊。还这么糇老贵！“见服务员没反应，他的嗓门更大了：“你们这也叫食堂？我们那连襟，人家单位那食堂，一顿二十几个菜，交两块钱随便吃，还有什么酸奶呀水果的，你看你们，一顿三破菜，一个就十块八块，告你说就这菜，十块钱我能做五个！”
周围的职工因为不满意食堂的饭菜，也跟着起哄叫好，食堂顿时乱了起来。大胖子的食堂管理员，头上顶着个白帽子，晃着膀子从里间走出来。
“谁说咱食堂贵呀？嫌贵出去吃啊！”
小贾也不示弱：“嘿，怎么着，饭做的不好还不许别人说吗？”
秦美扬在一旁捅了捅小贾：“算了，少说两句。肖总不也在食堂吃嘛！”
小贾回头看见了正在准备打饭的肖国华，便叫了起来：“肖总也来食堂亲自吃饭啦，
那他们就更不该这样了。肖总你是不是得说说他们呀，这太不利于企业的生产和安定团结了！”几个吃饭的工人也随声附和：“对！让肖总说说他们！”肖国华瞧了大伙一眼，饭是没法再打了，他放下饭碗进了后厨。胖子也急忙跟了过去。
肖国华在厨房里左转右转光看不出声，胖子跟在他身后不停地解释：“这帮小
子就会瞎闹，您别理他们。……他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总是拿咱们跟那些大国企、国家机关比。人家那些食堂都有补贴，一人一天好几十块呢！咱们是一分钱补贴也没有啊，连工资都得自己负担，那能做出一样的菜吗？您要是能让财务给我拿点补贴，别多，一人一天十块，我保证让他们都没意见。”
职工们的牢骚，肖国华早听见过，管理员的这些话也说过不止一遍了。肖国华
解决不了，于是他只好说了胖子一句：“你们在态度上就不能好点？”
胖子俩手一拍说：“态度抵不了钱哪！”可看见肖国华露出了些许恼怒的神态，
便又急忙改口说：“好，肖总，看在您的面子上，以后我们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总行了吧？”
又走了几步，胖子承认食堂的饭菜是不咋样，又说肖总为企业操劳，不必和那些工人们一起吃，自己一会儿亲自炒几个好菜送到办公室去。肖国华拒绝了。饭厅他是不想回去了，便从厨房的后门走了出去。
走到办公楼楼下，碰见了王辉。王辉问他吃过饭没有，肖国华摇摇头说没胃口。王辉笑着说：“咱们那食堂做的饭菜谁都没胃口。以后中午咱们一块到外面吃去。这会儿正好，我也还没吃饭呢，您说去哪儿吧，我请客。”
肖国华说：“以后再说吧。”算是拒绝了。见王辉有些悻悻地，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顾忌王辉的面子了。忽然想起了家里的事，觉得问问王辉也好，一来听听他的看法，二来也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把他当外人。于是他喊住要走的王辉问：“老王，问你个事，你经常看电视吗？”
“看啊。”王辉不知道肖国华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回答得有些犹豫。
“有个征婚的节目你看过吗？”
“看过，还挺火的。咱们厂想在那上面上广告？”
肖国华摆摆手：“你知道上那里面征婚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王辉心说，什么人？什么人都有，听说外地还有杀人犯跑去征婚呢。可他还不知道肖国华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因此不想贸然回答。他假装不太懂的样子说：“这我可就没听说个了。您怎么关心起这个节目了？”
“我才不关心他们呢。是我闺女非要上什么电视征婚，”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王辉总算是听明白了，心说刚才幸亏没说杀人犯之类的话，否则肖国华会认为自己是在故意恶心他呢。他顺杆爬地附和着说：“这是好事啊，现在的年轻人接触面窄，要想找个合适的对象不容易，电视征婚挺不错的。我在电视台有好几个管事的朋友，您闺女要真想上去，我肯定能帮忙。”
没想到肖国华听了王辉的话反倒有些疑惑了，问他说：“不是说那地方是让自己报名吗？怎么还得找人帮忙？”
王辉笑着说：“都说是自己报名，可实际上报名人多，能上去的人少，能不能上还得靠关系。”
“这么说，报了名也可能根本上不了？”
“是啊。不过您放心，等会儿我就去找我那几个哥们去，别人可以不让上，咱们闺女他们还能不让上？”
“千万别去！”肖国华急忙摆手。
“怎么啦？”王辉有些不解。
肖国华说：“这事是我闺女想去，自己偷偷跑去报了名，可我爱人坚决反对，俩人对上了。我还正为这事发愁呢，既然报了名也上不了，那不正好？你要有朋友在电视台，就想办法卡住她，别让她上就行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幸亏咱没给肖总帮倒忙。”王辉故意显出一副庆幸的样子：“不过这您也放心，我一定让他们帮忙给卡住。”
听了王辉的一番话，肖国华感觉一身轻松，原来让他头疼了好几天的问题居然是这么简单，根本用不着费劲就解决了。兴奋之余，他一连做了几个决定：首先他叫来秦美扬，让她转告肖童绯，她报名征婚的事自己已经劝说童童妈妈了，童童妈已经同意不再为这件事再说她了，让她早点回家。当天晚上下班回到家，他又武断地对陈芳说：“啥事都没有啦，明天我就让秦美扬把明明送回来，你也别说她，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陈芳刚想问为什么，肖国华就把王辉说的话跟她讲了一遍。
陈芳说：“她去不了就算啦？那也得说说她。”
肖国华说：“她反正也去不了，你还说她干什么？你就当没这回事，她就是再不
乐意，也只有找电视台去，跟你没关系。”
陈芳大概也看出女儿这回是只有缴械投降这一条道了，反而抬高了自己的价码：
“凭什么呀，这家是旅馆吗？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告诉她，想回家可以，
先得认错！”
肖国华知道妻子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耍耍脾气，显示一下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于是悄悄地警告说：“那我就这么跟她说了？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在外面晃悠，你就不
担心她出点啥事？再说了，她跑去报名人家不让她上，你还可以说她根本就没去报
名，可她这一离家出走，那就不是也是了。”
这一说，说得陈芳哑口无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