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礼安说,他从这时开始重新审视我;而唐佑说,他从这时开始重新欣赏我。
我对沈盛雨说:“就是这样。即使是那么疏远我的爸爸,却也是我唯一的亲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沈盛雨俗套地说句“你还有我”,我会很感动。可是他却只是看着我,沉默许久。
我抹干了眼泪,恢复和他一样沉寂的表情。
“可是,我是不是表现的太冷血了?”
在燕姨和依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在依娇和香姨瘫成一团的姿势中,我沉默的眼泪看起来是那么的不显眼,甚至有些突兀。
沈盛雨看到我真挚的表情,慢慢抬起了头。
“为什么不找他算账?”
现在阿盛对唐佑的厌恶已经上升到了不再提他的名字,我竟能在披麻戴孝的情况下开叉担心起阿盛和莲心的将来。
“不是他的错。”这句话出自我的真心。
即使是以依兰那种容易冲动的性格,她也只是怒火从生地瞪着唐佑。难道阿盛预想着我会上前去抓住唐佑的衣领,或者直接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么?
“你说的有道理。”沈盛雨只看了我一眼,便转向了别处,这让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说真心话。
唐佑一意孤行地要卖掉莫氏所有的产业,不顾其他元老的劝阻甚至不去理会父亲的以死相逼。是真的没有理会。在父亲心脏病突发去世的第二天,唐佑还是按照原计划卖掉了莫氏。
依兰和燕姨的脸上没有笑容,而香姨和依娇脸部的支撑物似乎也垮了下去。她们把唐佑当成敌人是有情可原的,但是这样就不用生活了么?
唐佑很爽快地答应出来见我,他的语气甚至让我觉得他一直在等待着。
“你不怕我在身上绑了炸弹,或是在你的茶里下了毒药么?”他虽然抱歉,却对我没有任何提防。
他放下茶杯:“我们是一类人——是想要努力活下去的那一类人。所以,你断然不会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他说得对,我确实从未想过放弃生活。活着,就是我活下去的最大的理由。
“可是,自己再怎么想活,也要给别人留条活路。这,或许就是我和你的不同。”我抱有一丝侥幸,希望他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
“人生的活法有很多种。有人喜欢不断改变,去尝试不同的道路,也有一些人习惯了习惯,继续疏离着疏离。你说的,是哪一种?”
改变还是固守,疏离还是亲近,竟然都纠缠在一起。
“我考虑的事情比较实际,只是希望燕姨她们能维持以前的生活水平和居住条件。人首先要活着,然后才有选择,不是吗?”我完全是请求的语气,此时的我,没有任何资本和他平等对话。
“你是在求我吗?”
这句话像一根刺卡在了我的喉咙,让我不由自主地吞着口水,痛感也几乎要让我流出眼泪。
“是。如果一定要我求你,你才肯帮我;如果只要我开口求你,你就肯帮我。我当然会求你,因为你是唯一能帮到我的人,你是唯一会被我廉价的请求收买的人。”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不求他呢?难道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吗?
他居高临下的气场突然粉碎开来,这个超出他预期的场景,让他有些无措。
“只要她们喜欢住,就尽管住下去。”
“谢谢。”泪水滴到我的手背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唐佑吃惊的来源。
我慌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拿起包飞快地跑出茶馆。我一直跑,一直跑,希望风能带走我的泪痕。
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路边的商店越来越少,周边的路人也越来越稀少。我这才蹲下来,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个宽广的胸膛从身后抱住我的时候,我没有挣扎。他把头轻放在我的肩膀,轻轻地环着我。
“对不起。”
熟悉的声音,如此温柔的语气,让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他慢慢地扶起我,慢慢地让我转过身,紧紧地抱住我。说感觉不到他的真心肯定是假的,我不由自主地环着他的腰。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不管结果有多么糟糕,我一直相信他为我做过最大程度的努力。我无法再拒绝这份情谊,只能接受。
“唐佑。。。我很害怕。。。”
世界太冷了,我也太孤独。我开始依靠一些人,虽然是那样的后知后觉。他是我心灵唯一的出口,面对黑漆漆的四壁,他是唯一的光源。
那个光源离我如此之近,他现在包围着我,所以我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我问唐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光生来就是为了照亮黑暗的。
他抱着我,直到我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润才直起身来看他。我轻抚去他的泪水,为了他,我愿忘记我是飞蛾的事实。
坐在车上喝着他买来的热牛奶,感受他挚爱的目光,我浅浅微笑。
“不问我为什么吗?”他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我摇摇头:“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可以用人情来解释的。爸爸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他抓住我的手,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我的眼睛。
许久,他才开了口:“送你回家吗?”
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我并不认为唐佑是想让我在外面过夜,而是他把是否公开的权利交给了我。
“送到大门外就好了。”他还没有无理到要求我立刻公开。
“嗯。”
车子还没发动,顾礼安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喂,你找我?”我累了,语气里难免不带热情。
“我是想找你,但不知道驾驶座的人会不会放人。”顾礼安的声音里,透露着冷漠。
我看了一眼唐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描述现在的情形。
我挂断了电话:“顾礼安在附近。他看到我们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刚刚开始的恋情总是会被顾礼安很巧地撞破。他比警犬更能察觉这种暧昧的甜蜜气息?
相比我的无措,唐佑但是一脸坦然。他果真是不怕的,觉得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唐佑和我一起下了车,等待着顾礼安向我们走来。
唐佑搂住我的肩膀,以一种获胜者的姿态。我想起了顾礼安的假身份,觉得很有必要说明一下。
“阿佑,我和阿顾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低头看我:“我知道。”
他知道?那么那晚,他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我宁愿用阿顾来做挡箭牌,也不愿与他坦诚相待?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会被唐佑再次提起,到了那时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解释。
“他来了。”
我抬起头搜索顾礼安的身影。虽然是夜晚,但灯光下顾礼安的身影还是特别容易辨认,只是灯火阑珊的衬托下,他的身影竟透着一股落寞。当他走近,我才知道,那股落寞甚至从他的眼睛里慢慢地流淌出来。
可是他却是笑着的:“你们两个,还是走到了一起。”
唐佑拍拍他的肩膀:“替我们保密。”
顾礼安依旧笑着:“好。”
他们亲兄热弟的模样,印证了我的想法。只要是尽力去维护对方的利益,即使对方受到了伤害,也不会伤到彼此的情谊。沈盛雨不懂,而顾礼安却可以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