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除非海上飘雪花
刚刚进入秋天的香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准备迎接节日。时代广场上这次和吉米漫画合作，将各种灵异动物复制搬来，长耳朵的兔子，抱着月亮的小孩，憨态可掬的企鹅，吹喇叭的猫咪，在夜幕下闪着五彩光辉……
望着对面梦呓童趣般的场景降临这都市森林，董兮兮不觉托起了脸颊，让自己离玻璃窗更近一些。这家时代广场对面的西餐厅有着法国五星厨师坐镇，室内有一丛丛紫色薰衣草生长在木质纹理的圈椅周围，主打法式浪漫风格。她看看手机，离陈逸杰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5分钟了，他怎么还没来？
答应了他今晚赴约后，时针都变得拖沓起来；自上次送完玫瑰花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她，让她以为他已打算放弃，连林若然一五一十讲述他的原话，在董兮兮听来都仿佛话剧里的对白——情真意切，却在演戏。好不容易今天上午再次收到他的相约短信，她可是不敢再造次了，于是马上回复答应，还盛装出席，可男主角却偏偏姗姗迟来。
正低头望着刚涂上的地中海蓝色指甲油出神，突然头顶上一阵呵气的温暖传来，“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抬头一看，陈逸杰已经大驾光临，刚刚靠近她头顶说话，现在已经坐在了对面的圈椅上。
看她的眼神仍然热切，却似乎有些洞若观火般的冷静，这让董兮兮顿时有些砰砰心跳，拿捏不定他的用意。
陈逸杰递菜单给她，说：“这里的芝士焗龙虾、薄荷烤羊腿都不错，要不要试试？”
他仍然有一份殷勤关怀的态度，这让她舒服了很多，“都很好，你来决定好了”，随即便靠在椅背上，黑色V领裹身裙搭配一件桃红色豹纹抹胸，有些呼之欲出，却保持了含蓄神秘。
陈逸杰依言点了菜，顺便要了支香槟给两人斟上。
“兮兮——”他抿了下嘴唇，笑着说“这是我听到的最特别的名字了，好像在大陆也不多见。”
“我妈妈取的，她是越剧演员，说这两个字取自《诗经》。”她回答说，很明显也想到了母亲，碧汪汪的眼睛里便有什么东西荡漾开来，给原本纯净的眼神里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哦，”他扬了扬那条好看的眉毛：“诗经里哪一句？”
“听我妈妈说的：予遥望兮，蟾宫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董兮兮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这么念着，眼波便泛起一层层涟漪，却又渐渐黯淡下去。
那时候，还记得爸爸跟妈妈在争论，到底是取名叫“绮梦”好，还是叫“兮兮”好；即便她已经以“董兮兮”这个大名报了小学，可爸爸却总是觉得兮兮听起来小家子气些，庄重不足，可妈妈却觉得绮梦听起来更像是庸脂俗粉，难登大雅之堂。说起来，爸爸还是遂了妈妈的心愿，因为这句诗经，便是妈妈做女人的心愿。
那时候他们双方的争执，更像是“赌后消得泼茶香”的闺阁之趣，哪里想到后来却泼杯碎盏、甚至兵戈相加？
心里便随即像被长针戳进去一样痛了一下，却听见对面的陈逸杰幽幽开口道：“作为女儿，你一定是你妈妈的梦想。”
他竟然理解得到，董兮兮在心里惊讶；她不知道，她刚才的神情变化全被他一一看在眼里。他看得出，有一种叫做母女相依的情结呈现在她的眼眸中。
“那你是上海人？”他用学来的上海腔问了这么一句。
“是苏州人啦。”
“苏州多美女，董兮兮小姐是美中之美。”他笑着奉承，用眼光端详她今天的装扮，这亦是一种恭维的礼貌，只对眼中的情人。
“香港——帅哥却不多。”她嘻嘻笑道。
“那我呢，能不能算你眼中的一个？”他凑得离她近些，得寸进尺的问。
不知道他选的是哪国的香槟，香甜扑鼻，董兮兮酒量太浅，身体已经有些飘忽。
吃完饭，陈逸杰提议开车到太平山顶兜兜风，他那辆通体流畅的法拉利就停在时代广场，看着那黄色的车身，董兮兮像是见到了一位老朋友。那天预展后，他也是开着这辆车载着她，在酒后的山路上飞奔，他们在车里欢笑、唱歌、大声叫喊，无拘无束的像两个孩子。
不应该这么快“sayyes”的，可是冲动毫无悬念的赢了理智，她走进去摇下车窗，便感受到清冽的风铺面而来，
到了山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向下望去，整个港岛的景色尽收眼底，高楼广厦在夜色中像披了半透明的隐身衣，分辨不出棱角，只剩下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轮廓，倒像是一副清淡写意的山水，冉冉亮起的万家星火漂浮在其中，衬托出场景像梦幻仙境。而远处的海面纵然没有波涛汹涌，却听得见浪花的拍打声，闻得到海风的咸湿味，从喧闹的广场置身此地，恍若世外桃源。
“你在想什么呢？”陈逸杰关好车门后走过来，凝视着面前的她。
“没什么，”董兮兮迟疑了一下，“有些想家而已。”
一瞬间，一双手臂从后面轻轻环住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过分亲昵，却传递了足够的温暖。董兮兮没有挣脱，反而产生了依赖。
身后的陈逸杰此刻像个大男孩似的，“你知道吗，这里是我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每年爸爸都会带我和妈妈来这里过圣诞，山顶有家餐厅的三文鱼很好吃，吃完后我们一家人就会在这里看看风景，拍照留念。有一次正好下雪，从山顶看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棉絮落下，洒向一望无际的大海，那种感觉毕生难忘。”
“呵，香港几乎从来不下雪的，你那次能看到大雪还真挺幸运的。”在董兮兮的想象中，下雪的香港应该是极美的，尤其是从山顶向下俯瞰雪景。
陈逸杰温柔的声音继续着：“你知道吗，自从那次在山顶看过飘雪，后来我一直都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恩，什么想法？”轻巧的转了个身，董兮兮正对着陈逸杰，两人离的很近，她调皮的冲他眨了下眼睛，等着下文。
陈逸杰望了她一眼，嘴角渐渐弯起的弧度仿佛要将她的调皮融化，“希望……我能做一天的魔法师，只需要用手指朝天空一点，就能为自己喜欢的女孩飘来雪花……”
董兮兮登时心跳加快，仿佛很久没有跟人这么近的距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不是没有接受过男人的表白，不是没有处理的经验，可他仿佛已经顷刻化身成为了一个魔法师，让她的眼睛无法从这个力量强大的魔法师身上移开了。
沉默。只能听见有呼呼的风声在两人耳边擦过。他直直的盯着她，不放过她所有瞬息之间的呼吸。
“如果这个可以算作雪花……”他终于再次开口说话，手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个小巧的方形盒子，那薄荷绿的招牌颜色，很容易令董兮兮看到了“tiffany”的标志。打开盒盖，天鹅丝绒衬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钻石吊坠，正是一枚晶光璨耀的雪花。
她愣住当场，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从来不曾这样心跳、这样慌乱。
只听见他温润的话像是春天里的蜜蜂，为她带来一片春光明媚：“好像有个女孩子说，要做我的女朋友，除非海上飘雪花……”
呵，自己真说过这样的话，他是太用心了，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需要的诚意；董兮兮身体仿佛就要融化，周遭的一切都渐渐虚化。
只感觉他的呼吸愈加逼近，“要不要说yes，要不要答应他”，她仍在慌乱的喃喃自语，却感觉一双发烫的唇轻轻吻上自己的脸颊，他长长的睫毛柔软而爱怜般的拂过，倾听到他的心跳也如自己那样噗通跳动，董兮兮终于扬起脸颊迎合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