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万籁俱寂,夜色如水,偶尔只闻得几声虫鸣。
阑珊扶着外廊的栏杆,费力笨拙地迈动脚步。
前世进组织之前已经失去了记忆,她不知道儿时的自己是怎样过来的,万万想不到婴儿学走路原来这么难,两条腿像棉花一样软软的使不上劲。她每天晚上偷溜出来练习,如今也只是可以勉强走动而已。
全身大汗淋漓,两腿直打颤,她咬着牙一步步继续走。
直到再也无法迈动步子,她才稍稍停下来休息一下。扒在栏上,望着月光下暗影幢幢的花园,她的喘息渐渐平息下来。
抬头看那月亮,她思绪万千。想到了前生的种种,又想到穿越后遇到的一切,有一种恍惚虚幻感。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是北朝公主阑珊,还是医学家阑珊?
她摇摇头,挥去心里刹那间涌起的灰心。目光重新变得坚毅,她要活下去,决不能放弃!
她直起身,打算继续练习。忽然,一抹白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什么?她仔细望去,在花园浓密的树荫下,小湖中心的亭子里站着一个人。他的白色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阑景?!
阑珊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阑景。
夜深人静,他在那里干什么?阑珊有些疑惑,悄悄地朝他那边走去。
她躲在湖边一片茂密的树丛里,伸出头看向阑景的方向,从她这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湖上的情景。
只一眼,她就呆住了。
阑景背对着她站着,她只看见他的背影。
在夜色湖光中分外萧索孤寂的背影。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阑珊可以想得到,此时那张如玉精致的脸上一定清冷若今夜的月光,阑景就是这样的孩子,即使悲伤也不会容许自己软弱。。。像极了——阑珊心一动,呆呆地望着他。
——自己。
她默默地望着他,心内思潮翻涌。
是啊,她没有想过,一个九岁的孩子,再怎么坚强成熟,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失去了母亲后,父亲对他没有半分抚慰,周围的人又是如此冷漠,勾心斗角。
想起今天他轻描淡写的“母妃产后身体虚弱,已经送出宫去调养了。”阑珊的心隐隐作痛。这种感觉,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恍恍惚惚,她耳边仿佛又听到那听到悲惨的尖叫声,看到那漫天的血色。
那天晚上,她注射完细胞素后就昏迷了,否则她是不会落入歹徒手里的。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她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小时候的阑珊,还有她的父母。她有一个玩起来很疯癫活泼、但是工作起来非常认真细致的妈妈,还有很斯文儒雅,智商超群的天才爸爸,他们过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有几个神秘人来到家里,妈妈把她藏到衣柜里暗藏的密室里,她透过密室里的监控器亲眼看见了父母的惨死,子弹射进他们的身体,又带着一股血色呼啸而出。
她醒来后受到极大的震撼。在暗室里,她逼问了自己的老师,他竟然是自己父母最好的朋友,却帮助组织的首领杀害了她的父母。
她憎恶愤怒地看着自己曾经最敬爱的老师,而他什么也没对她说,只是用平时教导她各种医学知识的目光,冷静的、淡漠的、威严的,与她对视。
她终于还是亲手杀了他,虽然她刹那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朗了,她的父母当年也为组织工作,在人类长生的领域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但是夫妇两人不认同组织把活人当做实验标本的做法,想脱离组织。他们的手里掌握着组织的大量机密,首领劝说不成,动了杀心。她的父母料到了结果,把研究的资料交给了他们的好朋友,阑珊的老师,同时那种细胞素的一部分注射进了阑珊的体内,她失忆了,但是无意中注射进的完整的细胞激发了体内原有的细胞记忆,她恢复了记忆。
组织里的人身体里都有组织暗自嵌入的一段特殊细胞,只要确认无法营救,或者这人背叛了组织,为了不让组织的秘密泄露,组织就会立即启动细胞程序,世上就再也没有你这个人了。
阑珊知道首领对于不老细胞极为看重,不会轻易启动程序,在此之前,她屏蔽了自己身体里组织注射的全球定位器,设法向国际反恐特种行动组传输了在暗室里老师交给她关于组织秘密的资料。
最后,在组织启动程序之前,她自杀了。
决不能让自己死在仇人手里。
但老师不是这样想的吧?阑珊的意识模糊之际,忽然想到了老师的眼神,平静的,淡漠的,威严的,似乎还有。。。悲伤的。
她扬起唇角,眼角最后一颗眼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