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九六零年,三月。洛安皇城,养心殿内,独孤了明皇袍于身,一手从文案扯过一本奏章打开翻看,一手把太监侍奉上的茶碗递到嘴边吹气,欲要饮下。忽而眉头紧皱,拍案而起,吼道:
“这都写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李子!你去给我把杨毅给我叫来,朕要好好问问他这吏部总管是怎么当的,哪来这么多事情今天奏明天奏,鸡蛋里都要挑骨头,瞅谁都像奸细,整天勾心斗角无事生非,当老子瞎啊,他们到底还想不想干了!不干让他们滚蛋,没有这么多闲饭让他们吃!”
侍奉的太监宫女都吓软了,连忙跪倒在地疾呼:“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但并没有人真的动身去通告什么吏部总管的,因为他们对这皇帝脾气已然摸得彻彻底底,现如今四国言和,家国安定,外无战乱内无谋反,地方事宜被四大世家打理得有条不紊,天元江楚一带更是繁华似锦蒸蒸日上。现虽做皇帝却无需过于操问家国大事,唯有内务尚需亲自打理而已。而同样闲着的高官宦臣哪个不想争信夺宠,如此安定盛世又无甚表现机会,只能摆摆别人的缺点在皇上面前….好使他人受贬下台,自己方可登殿上位不是?
这种逆向思维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无论在任何事情上,最先想到此般做法的人所达到的效果和获得的利益都会达到令人意想不到的高度。之后此种方法被人广为流传和效仿,并运用到商业、政界和生活中等诸多领域,适应这种规则的人们心灵都已经扭曲到了一定的地步,哪怕是对着仓皇过街的老鼠都不敢动手追打,怀疑是不是别人故意放进来的“宠物”来讹诈自己钱财的。当真是败坏人类文化、信仰和素养的一种发明呢!
太监们能做到皇帝身边人的哪个不是人中之精,就连大臣高官们都是要巴结他们的。最近连这些太监都被那些官员搞得不胜其烦,更别提皇上了。现在皇上像这样扯嗓子怒骂只是发发火撒撒气而已,是做样子给他们太监瞧的。让他们好在杨总管那群人再向他们探口听风时替皇上敲打他们一下‘昨个儿皇上又发火了,茶碗都摔了两个。您老啊,可就悠着点儿吧!’如此而已。皇上若要做得认真了,也就没意思了。这是政治,也是规则!
这不,未等下人们说什么呢,独孤了明已经自己摆手了,
“算了,朕不理他们就是了。唉…”想了想忽然又道:“哎…对了,小李子,朕记得交代了你一个孩子。他...现在如何了?”
小李子心想:您老人家忘性可够好的,这都是去年的事儿了,您回来一闭关就小半年,出关之后整日与外国使臣探讨四国之事,后(宫)都很少去的,还以为您给忘了呢,想归想,见皇上问起赶忙躬道:“回皇上,您说的是去年七月您交托给奴才的那个娃娃吧。当时恰逢华妃娘娘的十三公主不幸蒙难,奴才见娘娘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也是十分心疼,便自作主张将那娃娃交给华妃照看着,心想着就算十三公主回不来,娘娘能有个念想、有个伴儿,也聊胜于无啊。”
“咝…”独孤了明吸了口气,十三公主夭折的时候他正带着易刘二老到处跑呢,事后回宫方才得知的。用脚趾头也能想道,都是趁他不在时,后(宫)尔虞我诈闹得翻天不小心弄出人命,应不是有心之举。而自己这番奇遇又得一大助力心情甚好,便怒骂了当事之人,却并没有多重惩罚措施。想来是华妃心感委屈,又承失子之痛,情绪很差。而这小李子又心眼儿偏多,定是以为他带回的,保不成是他遗生在外的龙子,便将其交予华妃领养,不晓得跟她劝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这样啊,好吧,你且带朕去瞧瞧。”“嗻…”这孩子的真正身份却是遭蒙大难、摆阵造魂才挽救回的叶启!事后他们发现小叶启因缺少一真魂,不但失忆,而且连基本的说话做事能力都没有了,如白痴一般。了明便将其先带回宫,寻思令其歇养时日再作打算。当时并无他想,而现观此事….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的。而且对于天马镇还存在诸多疑惑,向日他们在天马镇大打出手,本以为没人能够幸免于难,却不曾想事后连半具尸体都没找到,而且连牲畜猫狗的行踪都没有。也就是在他们来之前,那本就是个死镇,或者说“空镇”!但为什么小叶启却从门中出来了呢!而且他年幼懵懂,不会发现不了家长不在屋中的。而后他们得出了一条令他们头皮发麻的结论——还有一波伺机而动的第三方救走了镇子里的人,而且对方的修为绝不在他们之下!
….
听心阁内,一身着华贵的貌美妇人正静静地看着一个孩子弹琴,琴声虽然青涩,耐得所弹曲子甚是经典。妇人听得巧首微颔,满脸喜色。
孩子同样锦服秀帽,白白净净,模样甚是可人,一双小手努力的使琴弦按所想的方式颤动发声,时不时地瞥眼偷瞄着妇人。想来孩子心里是并不如何喜欢调琴的,一指一弦都只为能令妇人脸上常存微笑而已。
小手起落,琴声如清风般音绕整个小院。一曲作罢,妇人听得甚是满意,连连鼓掌以示嘉许,孩子也跟着挠头“呵呵”傻笑。
“啪啪啪啪!”忽有掌声从身后响起,妇人孩子皆回头去看,只见一抹摄人的金色在门口不住拍掌喝彩:“不错不错,弹得真好。”
妇人看清来人,“啊…”的一声,喜笑开颜,连忙跪下行礼:“臣妾叩见皇上。”又想起身后的孩子,连忙将其拽到身前,按下身子:“启儿,来,见过皇上。”
“启儿见…见过皇上…皇上吉祥”口齿并不伶俐,声音却婉转好听。
“都起来吧…”独孤了明挥扇示意。转身自己找凳子坐下。
妇人起身后紧随着独孤了明,软声道:“臣妾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
独孤了明摇了摇手:
“不碍不碍,华妃最近一切可还安好?”独孤了明问完就后悔了,自己这话本是出去应酬随意的问候语。可在后(宫)这句话可是不能随便乱问的,不然这群疯婆子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真心实意、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便会死命抓住机会,从丫鬟侍卫的工作懈怠一直抱怨道其他嫔妃名人的蛇蝎心肠;从御花园的花开太艳一直抱怨道御膳房的晚饭太腻。
总之,独孤了明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把这个话茬儿错过去呢。华妃却温雅地笑道:“陛下记挂,一切都好。启儿初来时,不辨人语,不通人事,好在习性甚佳,教其必会,还有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之能。如今不但能诗善赋,琴棋书画也都粗知一二,臣妾每每与之对弈,尽心尽力都不能信言必胜。此童当真天造之才,堪可大用呢,陛下。”说着笑意盈盈地望着独孤了明。
见华妃这般如此,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不过转念一想,不对!这女人的心可有如蜂窝一般无孔不连、无孔不入!这妮子想是把这孩子看成给他养老的既定皇子了。不但表现得如此淡然薄名还一直在他面前说这孩子的好话,定时想要一争大权!稳做太后!想到这步,独孤了明点头道:“这…当真如此?”
“臣妾怎敢夸口乱语,陛下已听过此子调琴,其虽无大家风范,却是指法连贯,控弦颇准。登堂不足,怡情却是有余得很的。书法绘画也均如此,陛下想看什么?让他现场做给您看!”
“这…”
“不如给我们画张像吧,陛下您且那边坐,臣妾马上就来。”不容分说就把独孤了明按到座位上,一边走到镜前收拾容妆,一边招呼启儿:“启儿,快去准备画具,给额娘和陛下画张像。”
事实证明,一个正常的男人在女人说话的时候永远插不上嘴。即便他是真龙天子或是雄辩鬼才也不能够,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启儿乖巧地行礼,将琴放好,小心翼翼地提来案板,在皇帝身前摆正放好,又提来水箱,拣出了各式各样的笔墨颜料,拉开架势,准备画作。这边的华妃也收拾得心满意足,轻轻地坐在皇帝身边,欢喜万分,仿佛这画作要比逛花园赏月什么的有趣得多。
独孤了明本就是个和善的人,事已至此也不便扫了他们“娘儿俩”的兴,也端正的坐着,与华妃聊天,随口问一些孩子的生活起居:
“启儿整日都伴你左右么?”
“皇上哪里的话,小孩子如此年纪正是顽皮时候,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懂自是在我身边的。后来带其去园子里看花的时候遇见了静公主,两个孩子一样年纪,在一起玩儿了一大天就熟络了,日后静公主常来臣妾的听心阁寻启儿玩耍的,两人还一起去听先生讲书,去池塘采藕。过年的时候,静公主还带着启儿去给众阿哥们拜年呢。”
“呦…启儿竟已结识那么多人啦,可笑我竟然不知。”
“您呐…不是外出游玩就是闭关修炼,年都不过,刚刚出关就忘情于家国大事,哪儿注意到这些许后庭之事。”
“呵呵…呵呵…”
……
不大一会儿,启儿大作竣工。细细观之,还真是可圈可点,人物体态相貌细节抓得都很到位,只是没有几丝传神的感觉。独孤了明摸着下颚,赞道:
“不错不错…不过怎么感觉貌似给我画胖了点儿。”
“那是陛下您近来吃得不多,衣服还是以前的样式,显着宽了,看着胖而已。”华妃帮着辩解道。
又坐着着闲聊了一会儿,独孤了明略加思索终于狠下决心,对华妃说道:
“真是辛苦华妃你了呢!启儿呢,他本是我一朋友之子,家中遭蒙大难,仅他一人生还却身染此等恶疾,我这才带他入宫照看的,也没想过许多。如今多亏华妃你悉心照料,待如亲子,方才使他得以痊愈。吾友一生不求功名,喜好游走历练,修得一身好本领!此子自小便有他爹的影子,想必也非池中之物。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心令其客走他乡,遍访大江南北,学成归来好做我的左膀右臂。不知华妃你意下如何呢...”
华妃听后几欲昏倒赶忙抱住启儿,不肯撒手,连声乞求道:“陛下,启儿还小,如今....”
“华妃?”独孤了明脸上虽然挂着笑,语气却露出了真龙的威严,定定地看着她。
“臣妾....臣妾....臣妾遵命就是了。”华妃抵不住皇帝的威慑,终于放手,泣不成声。
“那就好...来,启儿过来,朕与你讲...”
.....
(感觉入题慢了点儿,但为了避免以后解释,还是先把身世什么的都交代了吧,免得好好的小说写成说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