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校门外走着,一听到放学铃声陈宇环迫不及待的冲出教室,坐上了来接他的车子。一路上想着该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的母亲看自己一眼。反复思考着,却因为害怕失落而不敢试。
一进家门就看见管家端着糕点,匆匆走去花园。陈宇环跟上前去,却发现一脸灿烂微笑的叶子馨,带着一顶红白相间帽子,围着红色围巾坐在石凳上,开心地吃着糕点,在她对面坐的是自己的父亲。陈宇环没有多做停留,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想着应该怎样去面对自己的母亲。
叶子馨高兴的在花园中吃着喜欢的糕点,跟陈德说说笑笑,即使他们最多也就见过一两次面,但是陈德对她很亲切,所以她也非常喜欢跟陈德聊天。
“我有点事,先进去了,你要是还想吃些什么,就尽管叫他们拿就是了。”陈德看着吃着高兴的叶子馨说道。
“谢谢陈伯伯。”叶子馨乖巧的回答,目送着陈德进屋后,接着消灭自己的盘中餐。
放下手中的叉子,叶子馨满足地喝了口茶,就跑进屋里想去找陈宇环询问下Zac的事情。她走过书房,发现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便好奇地看了看里面,她看到陈宇环的母亲背对着陈宇环的父亲站着,她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便悄悄地停留在门口。
“事实都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陈德恳求着对面的杜艳萍原谅自己,可是对面的人却无动于衷。
“原谅你?我怎么能原谅你?”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跟我离婚,还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不是折磨我,而是我不能容许其他的女人再出现在你的身边,我要用你一辈子的时间,来跟我赎罪!”
“那小环呢?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对他?”
“哼,陈德!有一句话叫做父债子偿,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是我儿子!”
叶子馨听见杜艳萍说的话后,差点叫出来声,她想要马上逃离这个可怕的现场。
“啊!”匆忙着逃离的叶子馨,却因为紧张而选错了路,不小心撞上了从楼上下来的陈宇环。
“你这么在这里?没事吧?”陈宇环关心地看着叶子馨。
叶子馨紧张地朝书房的方向看去,幸好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她指指大门,对陈宇环笑着说道:“没事没事,陈宇环,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吧!呵呵呵!”她不想让陈宇环听到那些事情,即使真的需要让他知道,那至少不要是今天,否则她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些事。
陈宇环点点头,说道:“那我去拿下外套,你等下。”
陈宇环转身上楼,书房传来了杯子碎裂的声音。陈宇环好奇地走向书房,却被叶子馨拦住了。
“你不是说去拿外套吗?快点快点!”
“我过去看下,很快!”
“不行!”
叶子馨努力拦着陈宇环,反而让陈宇环觉得她在遮掩着一些事情。他夺过叶子馨的拦截,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朝里面看去。
陈德站在书桌前面,用手抓住杜艳萍的手,防止她再次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
杜艳萍一脸的愤怒恶狠狠地盯着陈德:“不知道你当年用了什么方法,让我的儿子夭折,好让你跟那个女人的私生子住进陈家。不过,我告诉你,即使他现在是陈家唯一的少爷,我还是不会承认他的,永远不会!”
陈德松开杜艳萍的手,摇摇头说道:“我并有伤害我们的孩子啊!他出生后不久,就因为细菌感染而夭折了,当时我也很难过啊!”
“什么?我是……私生子?”陈宇环瞪大了眼睛,不停喘着粗气,他推门走了进去想要询问出真相,他希望他的父亲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陈德看见陈宇环走进书房,急忙走过去想拉陈宇环出去,杜艳萍一抹冷笑挂上了嘴角,眼里尽是嘲笑和讽刺。
“爸,能把事情都告诉我吗?”陈宇环的语气十分平静。
“你先出去。”陈德把陈宇环往外拉,可是陈宇环根本就不想走。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宇环坚定的语气,让陈德不由的有些害怕:“一切都要揭开了吗?”
“既然你的父亲不愿意说,那就由我来说!”杜艳萍冷冷地看着陈宇环,“我回来并不是要安慰你,而是来看看,陈德和那个女人的私生子,在这种痛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看着你们痛苦,我才会有力气接着走下去。哈哈哈!”
陈宇环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心里尽是刀割一般的痛苦。
陈德点点头,难过地说道:“没有错,你是我和小惜的孩子。”
“那,我的母亲呢?”
“她在生下你之后,就去世了。而我跟艳萍的孩子,却因为出生后感染了病毒而夭折了,我就把你偷偷抱回了陈家。可是,艳萍始终还是不肯接受你,所以,在你来到陈家之后,她便走了。这次,我听到你的事情之后就听说她要回来,我怕出什么意外所以也匆匆赶了回来,没有想到,费尽心机要保护的秘密,还是这样让你知道了。”陈德很无奈,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现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却不能做些什么,也许早些让他知道就会好很多。
陈宇环颤抖地摇着头,他已经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期盼了这么久的母亲却不是自己的亲
生母亲,并且对他怀着仇恨,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而杜艳萍并没有理会陈宇环的伤痛,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你以为蓝铃和张妈是怎么进来的?哈哈,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告诉张妈,只要配合蓝铃就有救。哼,没想到蓝铃还真能把你给骗住,哈哈哈!事实揭穿了,是不是特别舒畅?骗来骗去的日子很开心吧?哈哈!”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他看着杜艳萍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道歉,她恨他可是却选择了欺骗他感情的方式来报复他,他的心里乱成一团,他是不是也应该恨她?
耳边穿透着杜艳萍刺耳的笑声,最终陈宇环无法忍受跑出了陈家别墅,把刚找到管家的叶子馨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陈宇环跑到了小木屋,躲在屋里哭泣着,在这里他才能放下一切防备安心地痛哭。这段时间的遭遇已经让他狼狈不堪,他心上的伤口更是一道道都还在流着鲜血。
叶子馨跟着陈宇环跑的方向找到了小木屋,她在屋外听着陈宇环的抽泣声,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只好静静地坐在屋外等他出来。
天色已经变黑了,叶子馨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走了几圈,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木屋的门。昏暗的周围,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凭借着微弱的光她寻找着陈宇环的身影,她翻开了木屋角落里的布娃娃,陈宇环像个孩子一样躲在下面,已经哭累了,睡着了。
“是不是应该叫醒他?”叶子馨看着脸上泪痕还没有干的陈宇环,心疼的为他擦去泪水。如果有一天她的父亲跟她说她不是亲生的,那她一定会比陈宇环更加难过。
她静静地看着陈宇环:“还是让他自己醒过来好了。”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也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少爷,你在吗?”
叶子馨走出门去,微笑着说道:“他在,不过,睡着了。”
“还好叶小姐在,不然可要担心死我了。”管家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用手擦去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夫人还是什么都说出来了,少爷最近的遭遇已经够痛苦的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
年迈的老人不停地擦着泪水,虽然陈宇环是他的少爷,可是他参与了陈宇环的成长,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孙子,万分心疼小心地照顾着,而现在,他却只能看着一把把刀子不停地刺向少爷,他却没有办法挡下那些刀子。看着一道道深深的伤口在陈宇环身上划开,他的心却要比陈宇环要疼上几千倍。
“不要担心了,你进去看看他吧,我觉得他如果醒了应该会比较希望看见你。”
管家点点头,叶子馨把门打开,管家踉踉跄跄地走进屋去,小心翼翼地坐在陈宇环附近,这个时候的他只是一个终于找到孙子的爷爷,安静地看着陈宇环。
“管家,我就先回去了。”叶子馨把头探进小屋,低声跟管家道别。
管家连忙起身,鞠躬:“辛苦你了,叶小姐!”
“不用这样,不用这样!”叶子馨慌慌张张扶着管家,不小心踢到了地板上的小木盒,吵醒了睡着的陈宇环。
“管家爷爷,叶子馨,你们在做什么?”
“呵呵,没、没什么……你已经醒了,我就回家去了,你也快点回去,省得陈伯伯担心!”叶子馨走到门边,挥了挥手,转身正要走,被陈宇环叫住了。
“别走,我、我没有地方去了,今晚能去你家住吗?”陈宇环紧皱眉头,他是没有地方去了,那个家他已经回不去了,他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那个家的女主人,还有那个把他的身世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人。
“哦,这样啊……”叶子馨看向管家,管家点点头,“好吧,既然这样,你就跟我回去吧。”
“谢谢。”
换一个地方,原以为心情会平静很多,可是面对一样的布局和装潢,他的心又开始刺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好希望下一秒会有人跟他说,这只是一个整人游戏的活动,看谁被整的最惨;或者一下子被谁一巴掌搧醒,告诉他他终于离开那个可怕的噩梦了。
闭上眼睛,满眼的就是杜艳萍愤怒的脸,恶狠狠地盯着他看,蓝铃和张妈站在远处对着他冷笑。纯,那个较小的身影被大火围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转身拿起水桶要扑灭大火,回头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原本还是小孩子的纯已经长大,变成了穆熙恶狠狠地对他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再也不想!”
尖锐的声音不断刺激着陈宇环,他捂住耳朵,转身往远处跑走,可是一路上闪过了一张张熟悉的脸,都用愤怒的语气对陈宇环吼叫,他逃不开躲不掉。一瞬间黑暗把他包围了,终于四周安静了,蓝铃出现在他的面前,温柔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微笑地看着他,眼泪从她的眼里滑落,蓝铃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了。
“铃!”惊醒的陈宇环不停喘着粗气,四周寂静得让人害怕,陈宇环拿过手机打开了通话记录,拨通了最后一个通话记录。
“环少爷……”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张妈,蓝铃怎么样了?”自从蓝铃从出国治疗之后,陈宇环就偷偷通过张妈来得到蓝铃治疗的进展,他只是希望等蓝铃好了之后可以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他,对蓝铃的恨早就在她走的那天被她带走了。
“唔……”张妈突然开始痛哭起来。
“张妈,怎么了?蓝铃出事了?”陈宇环紧张地对着电话大叫。
“换心的手术很成功,可是小铃出来之后却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医生说这个是正常的,可是经过了好几天却一直不见好转,今天小铃她心跳突然停了,医生正在抢救,不知道会不会……”张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又开始哭了起来。
陈宇环挂掉电话,呆呆的坐在床上,嘴角慢慢划出了一个弧度……
※※※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天空由黑到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地看着天空,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安静地面对着外面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宇环拿着自己的东西,在叶家仆人礼貌的问候中,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叶家。他没有往家的方向走去,他走向了树林,去了唯一能让他安静的地方。在他的心里,似乎家也不是家了,有了母亲的存在,却如同是进入了地狱一般,他不是她的孩子,而她怨恨着他。
坐在听不见流水声的河边,手边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树枝上早就不见了树叶的影子。小木屋就在他的身后,聆听着他的痛苦。
“少爷。”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陈宇环的身上盖上了一件深色羽绒服,“老爷他让您回家,他很担心您。”
陈宇环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去看看,无论他藏在哪里都能轻松找到他的管家。并不是他没有听见任何话语,而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少爷……”管家不安地看着呆呆坐在雪地上的陈宇环,少爷已经长大了,懂得用微笑让他人安心,可是为什么这样懂事的少爷,却有一次一次经历着这些痛苦呢?
陈宇环转身,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管家,说道:“我,回去。”
管家高兴地点点头,不管少爷回去之后会做些什么,只要现在少爷能够回家,他做什么都愿意。
回到家的陈宇环无视了父亲对他的呼喊,避开了杜艳萍的讽刺的眼神,他回到了自己的小窝,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在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开始,这里的一切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他需要一个可以让他生存,让他自由呼吸的地方,即使这里还有一个可以让他称作父亲的人。
“管家,我要出去住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家里吧。”
管家不知所措地看着提着行李的陈宇环,半天对着陈宇环的背影说了几句话:“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老爷他……”
“告诉他,别来找我。还有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陈宇环离开了陈家,在学校的周边租了一间小公寓,他要开始整理自己了。
他不想再去想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事情,不想再去想那个重新找回来的纯,不想再去为蓝铃担心,即使他还以为自己恨着她。
刚搬进了公寓,陈宇环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梦见了昨晚的梦,只是蓝铃没有靠近他,而是在远处对着他微笑,他拼命向蓝铃靠近,但是无论他多么努力,蓝铃与他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没有变。
陈宇环终于停止了奔跑,站在原地看着一直微笑的蓝铃,他无助地哭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耳边传来了蓝铃的声音。
陈宇环从梦中醒来,心里不断重复着梦里的那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由自嘲地笑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的他只是失去小时候的玩伴,也可以说失去了小时候喜欢的人,他短暂地失去了笑容,甚至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可是后来,他遇见了Zac,遇见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伙伴,他还一度的以为在他身边出现的那个女生是他失而复得的恋人,他为她找寻记忆,为她做了许多事情,可是终究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他送走了她,可是他的心里却空了,他所以为的恨并没有使他变得疯狂,而是平静。
也许每一个人在受伤失落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在那里静静疗伤,有家人的陪伴,温暖的言语,可是陈宇环得到的却是一个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事实,他的家不再是他的了,即使那个家里,他早就感受不到温暖。离开,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太多的事情压在心头,就像杂乱无章的新房,灰尘落满一地,紧闭的窗帘投入不了一丝光亮,令人晕眩,没有喘息的空间。
陈宇环翻开行李箱,他不能让自己这么无助,在这个新的地方,要向从前那样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他又要没有家了,但是,总要让自己坚强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事实,他不能弥补些什么,离开的已经无法挽回,而停留在原地的,他却没有能力去拥有,可能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