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归，面对的勇气

阿姨没有食言，对我特别的好。尤其是在我蹒跚学步时，她基本上每天都和晴姨（接待了我们的另一位姑娘）陪着我练习，被我的东倒西歪的步伐逗得哈哈大笑。那时的我，会恍惚地认为，她就是我的母亲，幸福快乐的姑娘。但是，好景不长，六岁那年，晴姨离开了园子，去了哪里，我不清楚。而从我七岁那年开始，阿姨就渐渐地疏远了我。接下来的那些年中，她只在我生日的那天来看我，给我带来各种各样的礼物。其实有礼物于我都没什么区别，在这里，以前除了晴姨陪我聊聊天外，我没有朋友一起分享。且晴姨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忙，只把我留给了一些精灵照看。我想要的是阿姨的一个抚摸或者是关心的一句话，一句类似于母亲对女儿说的话，但她吝啬得从不愿意给我。我就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过着自己别人不知的生活。走了，带着悲哀和快乐走了。留我在这里生活，不是让我给狼叼，而是送我来到了死穴中，让我受束缚，让我自生自灭。我的心情谁能理解，我的心事向谁倾诉，我的快乐同谁分享？冷酷无情只作伪装心中不时地思念着某一个人，看似快乐地大笑，只能用来掩饰心中的痛楚；一切冷淡的讽刺和辱骂，也包含着无数的担心。我太虚伪了，也许我不应该这样，母亲的离开，并不代表一切都完了，我要快乐地活着，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自己的诺言。其实我过怎么样，都没人管我的，只是我自己给了自己目标，给了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个勇气。七岁那年的生日，园子中异常的平静，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时针已经指向12了，可是阿姨的影子还没出现。。“大笨鸟，你说，阿姨怎么还没来呀？”晴姨不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我只能对着一直陪着我的鹏鸟自言自语，除了晴姨，它就是陪着我过着童年的全部。不，我也不是没有朋友，是有着一群精通灵性的大小动物，他们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却从不给我一句言语上的答复。我期待着阿姨的到来，她每次来都会给我带来很多新鲜的东西以外，还会给我做一顿丰富的晚餐。最主要的是，我希望能听到她的声音，再怎么说，自从去年晴姨走后，她是唯一一个能用言语与我交流的人。我最需要的是多多练习应用语言，要不那些言语将会变得陌生。忘了什么，都不能忘了语言呀，这是证明我还是人类的最佳证据呀。前几年她都会在12点前过来的呀，怎么今年迟迟未到呢？我伏在窗台上，看着阿姨离去的那条路。真希望在我抬头的那一刻，可以看到阿姨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也许最美妙的一件事就是：一抬头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吧。感觉大鹏鸟轻轻地啄我的手（它总是用这种方式喊我起床），把我从沉睡中唤醒。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我竟然伏在窗台上睡着了。“阿姨回来了！？”是，是她，熟悉的身影，回来了。可是她手中还牵着一个女孩子，看似是四五岁的模样。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也许是我太希望有个伴而产生的幻觉吧。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可是目前的状况仍是那样。是真的，是阿姨，还带着一个女孩子回来了。她是谁，怎么也来到这里？“柔，过来。”阿姨已经走进门来，“怎么，不欢迎阿姨的回来？”我是愣住了，听着阿姨的问话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当我突然意识到阿姨的问话和我的回答，急忙纠正说：“不，阿姨，欢迎欢迎。我可想你啦，只是，我……”“好啦，没事。这是雨洁，送你一个师妹做这个生日的礼物，喜欢不？”阿姨把她领到我跟前。“喜欢。”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虽然我一直渴望有个伴，可是此时我有了，我却真不希望有。我有了伴，这也代表着一个女儿也要失去了她的家庭，说明了她也被束缚了，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我也不能说不喜欢，因为我想起几年以前因我的一句“不喜欢”害死了一只小猴子精灵，那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可是阿姨一句也不说就把它给毁了，还说如果我不喜欢的礼物，只能把它给毁了，这是最好的做法。“那就行。”阿姨表亲切地摸了我的头，然后对那个女孩子说，“这是馨柔，也是你的师姐。虽然她是你的师姐，但你要学着去照顾她。”这什么逻辑呀，师妹照顾师姐的，但阿姨说完，吩咐其他精灵要好好照顾她，就走进厨房，准备晚餐了。小女孩怯怯地看着我，双手搅在一起，轻声地叫了我一声：“师姐好。”看着她那么纯净的样子，我的心莫名地有点烦。一个拥抱，是这对小朋友的见面礼。我喜欢她，心疼她，可是帮不了她。雨洁，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啊，可她作为我七岁的生日礼物，被送给了我。就像我一样，作为了母亲的生日礼物，介入了母亲的生命。雨洁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更不知道阿姨是怎么把她带过来的。她不愿意跟我说，那是阿姨吩咐过不能说的，我也不想去问太多。这七年来，因为我的好奇心，害死了很多无辜的生命，现在我不希望她因为我的好奇而付出代价，所以，我必须得克制自己。。如果说是怕阿姨，还不如说太了解阿姨了。我太清楚她的做事方式，如果说是阿姨伤害了那些生命，我觉得其实是我的言语伤害了他们。晴姨走了，雨洁来了，阿姨从此也渐渐地疏远了我。刚开始很不习惯一天见不着她人，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她的不见影踪。在我的心底深处，还是那个她，一个流泪憔悴的姑娘，永远不能忘怀。——By馨柔十年了，我的年龄早已步入了中年，但岁月并没有给我的容颜留下痕迹，少了某人的伴行我还是一路走了过来。有过欢笑，有过忧愁，但最终还是学会了沉静。从竹林中回来，几天的路途奔波，我身体吃不消，刚回到家中，就病倒了。在林的悉心照顾之下，才慢慢地好起来，但从此也落下了顽疾——全身酸痛。林，琪，我，三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努力地复习，随着高考的日子的接近，我得更加努力，希望能把落下的知识补上。以前重本对我来说是毫无问题的，但现在，我也只能把这个目标放低，如果能考上二本，其实也挺好的，学校内的竞争肯定没有一本的激烈，我需要奖学金来支撑我以后的生活。虽然父母亲现在还不停我信用卡，随便我怎么花都可以，但我总觉得，上了大学，就得靠自己的努力去养活自己。只可惜，现在自己的身体，奔波不了，就只能用成绩来为自己争取一些吧。“柔，你明天也回学校吧。”琪提议道。“我……”我很想回学校，跟同学一起复习，但我不知怎样去面对他们。“柔，没事的，有我们陪着你。”林拍了拍我的肩膀，当做是一种鼓励。“是啊，柔。”琪也一手搂住了我。“那，我明天回学校跟老师说说，看怎么办吧。”不管怎么样，我需要去面对，我不能一直躲在这个房子里。“那我陪你去找老师。”琪欢乐地说。七个月，我沉默了很多。“宋老师。”我紧紧地握着琪的手，无视其他老师的眼光，穿过其他老师的桌子，站在班主任的桌子前。七个月以前，她就是在这个地方，大声地给我宣布了“你怀孕了”这个消息，吸引了所有老师的眼光，那时的我无法承受，但是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去承受。“嗯，欣柔，你回来了？”宋老师惊异地看着我，好像不相信我的到来。“宋老师，我想回来复习，可以吗？”第一步，我需要面对的是老师的目光。“当然可以啦。”宋老师又摆出了她标准欢迎人的笑容，但心底是否真的欢迎，这是无人能考量到的。“你去找个男同学过来把那一套桌子和椅子搬回到教室中吧，先回教室，明天再到教务处办理手续。”说着她指了安静地在角落中的那套原本也是我的桌椅。“好的，那老师，我们先出去啦。”没想到这么简单地搞定了。“好的，以后就专心地学习啦。”宋老师上下地打量了我一下，我也习惯了这种打量的眼光。除了林和琪，没人知道我把她生了下来。看到我这一身子，都以为我把孩子打掉了。“她就是你们班那个怀孕了的女孩？”“是啊，看来她是把孩子打掉了。”……我甩掉了办公室中的议论，牵着琪的手，仰着头，静静地走出去。我不会再泪水流下来了，也不会再让自己忍受委屈。如果这是生活，我想把生活活活地揉死在我的眼睛中，不让它进入我的心。“怎么样？”我们刚走出办公室门口，林就迎了过来。三个人进去有点多人了，就让林在门口等我们。“老师同意了，你进去搬桌子和椅子吧。”琪看着仰头望着天的我，对林说。“嗯，那我进去了。”林拍了一下我的手，“勇敢地去面对，你还有我们。”谢谢你们，我才会坚持到今天。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我只能振作起来，才不会让你们太担心。我把座位搬到了第一位，这样，我的面前只有老师，才看不到其他人的眼光。其实，高三这个忙碌的阶段，每个人都在忙着为梦想努力着，也无暇去理会别人的事。所以，除了刚开始几天，议论了几句之后，也把我的流言遗忘在了复习当中。我一个人在家里做着练习，还有以前的基础不错，现在复习起来也不算是很困难，也慢慢地跟上了老师的步伐。今天是除夕，林和琪都回家去陪他们的家人了。我这个被抛弃的孩子，也只能过着一个人的生活。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我只有不停地做数学题，只有在题海中，我才能找到我自己，才不会让自己想太多，但泪水还是落了下来。“咚咚咚……”敲门声，谁这个时候会来呀。我从猫眼中往外瞄了一眼，无力地扶着门才让自己免得倒下去。“柔，你在吗？”妈妈的声音。爸爸妈妈，我如何去面对？！我背靠着门，泪水无力地流了下来。我有勇气去面对老师，面对外人，面对同学，但这我最亲的人，我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我有偷偷地跑到回家的那条路，躲在路边等他们回来，但每次都是偷偷地看着他们经过，就自己默默地离开。现在，他们和我，就一扇门相隔，我该如何去面对呢。“柔，开门啊。”久违的爸爸的声音传来。九个月，他们突然之间就苍老了很多。他们是我的家人，唯一的家人，其他人我都可以原谅，为什么就原谅不了他们呢，再说，这都不是他们的错。想到这里，我打开了门。妈妈看到了我，二话不说就把我拥到了怀里，爸爸也把我俩紧紧地搂住了。不管时间怎么改变，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最亲的家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血缘关系。“妈，爸……”过了几分钟，妈妈好像就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我的肚子说：“柔，你……”“妈妈，它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包括它去了哪里。“柔，你受苦了。”“好了，别哭了。”爸爸调整了一下他的语气，“柔，收拾一下，我们回家过年吧。”回家，久违的一个词；回家，真好。“是啊，快收拾一下。”妈妈擦了擦泪水，就开始收拾起来。“妈妈，不用收拾了，我们先回家吧，过完年，我再回来收拾吧。”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几套衣服，家里的衣柜中有的是衣服。“嗯，也好，那就带上复习书吧。”爸爸过去把我的书桌上的书收拾了一下。我觉得此时的我，真的是最幸福的公主，失而复得的幸福。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多难得的温馨。回到了家，我给林和琪打了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他们也为我开心。过完年之后，我就搬回家里住。过了，一切又恢复正常，但这也只是个表象。失去了的怎么可能还能弥补回来，心灵的创伤怎能说过了也就毫无阴影了呢。大学，我选择去北方，林也陪着我，也去了北方，琪选择留在了本地，她不是舍不得离开这座城市，只是高考发挥得不好，无奈地听从了家人的安排。我想去远方，离家越远越好，想远离流言蜚语，远离悲痛的记忆。但，那个孩子的影子，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我属于那个城市，我必须得回去。因此，大学毕业后，我还是选择了回归，回到那座城市，来面对我的记忆，面对支离破碎的梦。而林，一路追随着我，大学期间，我们确定了关系。本以为，我们不会打破那份友谊，但两颗心慢慢地靠近，我们选择了直面自己的心。“柔，我们结婚吧。”林终于向我求婚了。“好。”和林之间，是青梅竹马。一路走来，他看着我的生活，也懂我的生活，他一直默默地关心照顾着我。虽然他不懂浪漫，但他的实在，让我安心。而我的生命中，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一声“好”，这个男人将与我安安静静地实实在在地度过将来的日子。“琪，林向我求婚了。”辞别了林之后，我立马去找琪，真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她是我的好姐妹，也是我的家人。如今又在同一座城市中，想见面一个电话，立马就可以见到，感觉真好。“真的？”琪比我还兴奋地说：“你答应了？”“嗯。”我搅拌着咖啡，轻轻地笑着。“太好了，我要做伴娘。”“嘘，小声点。”这么多年过去了，琪不变的还是率真，“放心，你不当伴娘我就不嫁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我欢快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摸不到的颜色是否叫彩虹看不到的拥抱是够叫做微风一个人想着一个人是否叫寂寞……”听到这铃声，我就知道是林打来的电话。“柔，下班后，我们去看婚纱，好吗？”自从答应了林之后，林就开始筹备着婚礼的事，但也需要上班，只能在下班之际把一切搞定。“好啊。”“嗯，下班后，我去接你，你在公司门口等我。”“好的，我在门口等你。你开车小心点。”说完这一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只是说不清到底会是什么感觉。又是那种蒙蒙细雨的天气，眼镜在雨雾中模糊了。春天的雨就是连绵，我站在公司门口，从包里拿出纸巾来拭去眼镜生的水雾。突然一阵风吹过，吹落了纸巾。我蹲下去捡纸巾，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咔……”。两辆车撞倒了一起，一辆车被撞得支离破碎，而另一辆车只是受了点摩擦，稍微地停了一会，就扬长而去了。我仔细地看了那辆被撞得破碎的车，怎么那么熟悉，啊，是林的车，是林……我以为我的幸福来了，但没想到上天总是这样的捉弄人。就在我的眼前，林就这样永远地睡着了，再也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无助的我。——by欣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