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秋高二】
早上睁开眼，闹钟显示六点十分，我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爬起。穿衣，洗漱，吃饭，上学，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还要重复多久才算完。进到班级的时候，羽已经开始预习了。我走到座位上坐下，和他打了声招呼。他点点头便不再理我。我听着教室里的吵闹声陷入沉思。老师进来的时候，他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说，
——“按成绩，我们马上又要重新选座位了。”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呢？”
——“这学期，我不和你一桌了”
——“为什么？”我极力控着悲伤和愤怒问他。
——“因为我答应了许梅。”
我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我说：“好”。许梅是坐在他身后的女生，胖胖的，很高。从那一秒钟起，我无比厌恶这个爱笑的女生。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了涟漪，我开始在意羽的一举一动，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我努力告诉自己，别再傻呵呵地把心交出去了。像你这样一个掉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平凡女生，谁会在乎呢？我变得更加暴躁，每天对他都是怒气冲冲，说话不顾后果，又不肯低头认错。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糟糕。最后，他都不肯再和我说话，每天都侧过身子和许梅聊的火热，偶尔扫我一眼，也被我愤怒的表情逼得转过头去。
很快，座位就进行了重新安排。我看着坐在过道旁的羽，想着他也许会像对我一样，也对着许梅伸出他好看的手，轻声说着：“请多关照”。可是他没有。我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们已经那么熟悉，这些浮夸的东西当然是不再需要了。忽然之间心就酸了起来。我转过头，看着课本发呆。忽然，一双干净修长的手轻轻地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脸上挂着笑愣了下，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水汽氤氲的双眼，他伸出手说：“请多关照”。我轻轻回握了下，点点头，一如往常。这个仪式只是为我而存在么？我迷惘了。
年轻的英语老师用不太纯正的口音念着课文，我在下面小声跟读。这是我学得最用心的一节课。我用余光扫了眼羽的方向，发现他也难得的专心听课。下课铃准时响起，我摘下厚重的眼镜，闭目养神，双手熟练地清理着眼镜上的灰尘。一双手从过道伸过来，掀起一阵微风。羽把他的眼镜放在我桌上：“帮我也擦一下”。他的语气无赖又调皮。我的心跳突然快起来，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我低下头认真地给他擦眼镜，他就那么看着我。递还给他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指尖。温凉的感觉让夏日的炎热都不再那么难过。我红了脸，转过头不敢看他。羽轻轻笑了声，叹了口气。
下午有一节活动课，我约了阳阳出去晒太阳。三点多的光线已经不那么刺眼。我们在树荫下坐着聊天。
——“不再喜欢韩子轩了？”
——“不喜欢了，没希望的喜欢就是错误”
——“那陈墨羽呢？”
——“他怎么了”
——“你好像喜欢他！”她用了肯定句。
我点了点头，看着羽打球的方向，可是我也把他推的远远的。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被拒绝一次了。阳阳了然地看着我说“我还不是一样，没结果的爱情。寒冰有女朋友，在一起两年了。”我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她。
——“你从未告诉过我”
——“我怕你笑我傻”
——“那现在为什么说了”
——“因为憋在心里太难过，我快疯了”
我牵起她的手，好朋友是不是连感情都要一样的不顺利？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哼歌给她听。羽从远处跑来，逆着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他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我。
——“帮我收着”
——“好”
羽快步跑回球场重新加入战斗。我看着球场边围着的女生，没有理会她们嫉妒的眼神。羽舍近求远地把衣服递给我，是不是因为我在他的心里占了位置呢？我想得头疼，索性闭上眼不再看他。阳阳靠在我的身上睡着了，我不敢动，怕惊醒她。明明是朝气蓬勃的脸，却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果然，暗恋让人加快苍老。
日子就这么看似安静的过了下去。早上出门前，妈妈疾言厉色地训斥我。看着她手上那个笔记本，封面上的天使仿佛在嘲笑我的傻。里面和韩子轩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再要。难道我受的伤还不够？母亲在我睡觉的时候偷看了我的日记。出门前母亲哭着问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辛苦了半辈子，我怎么可以伤害她。我仰起头，逼回委屈地泪水。早恋在母亲的眼里才是灭顶之灾。我顶着蓬乱的头发走进教室，瘫坐在椅子上发呆，连眼泪顺着眼窝落下来都没有发觉。同桌轻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摇摇头说没事。第一节依然是我最爱的英语课。可是不管我如何努力，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过道的另一侧递来一包纸巾和一张窄窄的纸条。他凌乱的笔迹总能戳中我的心——把眼泪收回去。简单的六个字，却让我惊醒。我这样一个坚强的女孩子，怎么会被轻易地打败呢。也许只要成绩出色，母亲便不会再说什么。我擦干眼泪，拿起课本开始听课。身边的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拿起书看了起来。
一整年的时间就在钟表滴滴答答的敲击中转了过去。教室里慢慢地变得压抑起来。课间再也不会欢歌笑语，每个人都手不离书，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很怀念高一时光，不谙世事和懵懂的年少。这样沉默的气氛太过压抑，我总觉得喘不过气，就算偶尔抬起头，看到的也都是奋笔疾书，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身后追赶我们的脚步。高三，终究要来了。
我和母亲的关系也从剑拔弩张恢复到了和谐共处。看着成绩单上的数字，母亲没有再说什么，笑容挂在她的脸上，显得那么刺眼。她在我的身上寄托了太多希望。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撕开身上的这道枷锁，不管不顾地疯狂一次。可理智总会狠狠地给我一巴掌，骂我一句：“不孝子”。是啊，放纵自己就是不孝的开始。我在沉默中前行，丢了自己。
上课走神时，羽总会偷偷传来纸条；
——“想什么呢”
——“想你被。”我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话已出口，收回是来不及了。我只能尽量低下头，不让羽看出我的窘迫。
——“好看么？”真没讲过这么脸大的人。
——“不好看，看完会做噩梦”
——“原来梦中都会见到我”
——“你怎么那么无赖”
——“没办法，你生气的样子更可爱”
老师警告的眼神飘过来，我没敢再回他，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这样的我们算是打情骂俏么？我侧过头偷偷看羽的反应，白净的皮肤上红晕一层层荡开，羽竟然，害羞了。快乐是只飞翔的鸟儿，带着我冲上云霄。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进行下去，是不是就不会有遗憾。如果没有心动的开始，是不是就不会有心痛的结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