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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炉

不知道过了多久,“砰”的一声闷响把肥安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他勉强睁开眼,发现是自己从斜靠的檀迦身上滚到了地上。檀迦没有因此醒来,似乎睡得很香。这么丢人的事幸亏没人看见,肥安心里想着,就势向旁边的人挤了挤。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猛地睁开双眼,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突然想到以前曾听人说过在冰雪中因寒冷而睡死过去的事。篝火已经完全熄灭了,借着帐外反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所有人的脸都是死人一样的青白色。宝宝哭泣声没有了,肥安怎么也回忆不起有多长时间没听到他哭了。此时他特别想听到那烦人的哭闹声,可偏偏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连打呼噜的声音都没有。想到这他突然神经质地打了个冷颤,是啊,怎么连呼噜声都没有了?记得每个晚上杜巴的呼噜声都很大。一瞬间恐惧攫住了他的心,他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大水弥漫的那天,周围都是死人,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在这片死寂中挣扎。他鼓了半天勇气想去试探旁边的人到底是睡着还是已经死了,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冻得僵硬不听使唤了,想大声把大家喊醒,声音却仿佛被冻在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声。我也快死了吗?他在心里向所有知道的神灵都祈祷了一遍,真希望其中一个神灵能听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肥安在一遍遍的祈祷中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暖和过来,而温暖自己的并不是神灵,而是自己身后紧紧挤靠的人。他仿佛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用仅有的力气拼命拱着这根草。

“啊,别拱了!”阿瑟困得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好不容易才看见肥安的大脸盘。

“快看,快看他们,是不是冻死了。”肥安牙齿打着架,有点语无伦次地说。

听到肥安虚弱的声音,阿瑟激灵一下,伸手摸了摸旁边的炎和檀迦,感觉是有点不对劲,赶紧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大家快醒醒,不能睡了!”阿瑟敞开喉咙喊了起来。黑暗中只有几个人影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回应。阿瑟彻底清醒了,他摸着黑,也不管是谁,从身边的炎一路使劲摇下去,直到这个人有反应为止。

阿瑟再次提高了嗓门:“别睡了,现在的温度太低,一旦睡着了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句话多少起了些作用,已经被阿瑟的摇醒的人开始帮忙弄醒其他人,一时间本就拥挤的帐篷里乱成了一团。黑暗中突然听见小雅急促的声音:“美洛!美洛你怎么了?快起来啊!美洛!”

“檀迦,你快去看看美洛。”阿瑟喊道。

檀迦循着小雅的声音跌跌撞撞地爬了过去,在黑暗中摸到了美洛的手。在昏暗中粗略检查后发现她身上冰凉,气息微弱。再伸手一探她怀中的宝宝,似乎也不大对劲,赶紧冲大家喊道:“她已经冻昏迷了,宝宝也有危险。得想办法让她们俩暖和起来,要不就没命了。”

“可是已经没有篝火了,拿什么暖和她呢?”小雅在一旁轻声问道。

“现在只能用人,而且最好是把她和给她保暖的人的衣服都脱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得快!”

“啊?”所有人都沉默了。在这种温度下脱了衣服给别人取暖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更何况现在大家都已经冻得浑身僵硬,连行动都很难,更不用说其它了。

“谁来?这可是人命关天啊!”檀迦见无人应答有点急了。

还是没有人回应。过了好一会,就听一个声音说:“我来吧”

“哥!这可不行,这莫冷的天,你不要命了?”

大家一听就知道是郝方、郝娜两兄妹。

黑暗中一个不大的声音响了起来:“让阿瑟来吧。”

“谁说的?谁?”阿瑟一下就听出是肥安那个胖子说的,凭着过人的听力,他也不管混乱中隔了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就揪住了肥安,把他胖乎乎的身子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先给了一个爆栗,然后问道:“是不是你说的,嗯?要我说谁肉多谁来!”

肥安被阿瑟拎在半空中,冷得瑟瑟发抖,只好求饶:“不是,不是,你听我说。”

“还敢说不是?我一下就听出你的声音了。”

“不是那个意思。先放我下来,很冷啊!”

随着扑通一声,肥安又落回到地面。他一边摸索着自己的被子一边说:“刚才我刚好和你背靠背,本来都快冻僵了,结果靠了一会就被你暖和过来了。你不知道吗?你身上可热了。所以,所以我想说你要是抱着美洛应该不用脱衣服也行。”

“胡说!我又不是火炉,哪有那么大威力?”

“阿瑟,你过来让我看看。”檀迦心生疑窦,在黑暗中冲阿瑟所在的方位叫着。

阿瑟一边嘟囔着一边摸索着爬到檀迦身旁,心知这个医痴又要犯病了。

檀迦一把抓住阿瑟的手,还未搭他的脉,就发现在这天寒地冻之际阿瑟居然手心发烫,不禁大感意外。遂边切脉边问阿瑟:“你觉得冷吗?”

“不觉得。”

“嗯。”檀迦没再说话。阿瑟感觉他瘦瘦的手指忽轻忽重地按了好一阵,突然微微一抖。不禁问道:“怎么样?”

“没事,你身体很好,难得在这种环境里还能不受寒邪。”

“你们看,我就说阿瑟行嘛。”肥安不失时机地插嘴。

阿瑟隐约感觉檀迦隐瞒了什么,但此时不好多问,只好道:“可能因为我练过内功吧。”

“那你现在运功试试。”檀迦的声音很急切。。。。。。

后半夜往往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夜晚格外难熬,而风雪中一个几乎被半埋在雪里的帐篷内却有一番奇异的景象。阿瑟在原先放篝火的地方打坐,美洛躺在他身前香甜地睡着,其他人则紧紧围绕着他或卧或靠。随着内功的运行,阿瑟的身上散发出阵阵热浪,温暖了整个帐篷。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炉子啊?”阿瑟在一片昏暗中苦着脸说。

“不是像,就是个炉子。”炎打趣道。

“人炉!”小雅也附和着。

“炉子也得添柴啊!把你们的肉干拿来!你,拿两块来,其他人拿一块。”阿瑟说着轻轻踹了肥安一脚,他又圆又胖的身影在昏暗中最好辨认。

肥安嘴里叽哩咕噜地嘟囔着什么,乖乖掏出了两块肉干,其他人也都摸索着把肉干放到阿瑟手里。阿瑟在昏暗中得意地笑了起来。。。。。。

暴风雪过后的天空蓝得格外艳丽,虽然没有风,但雪后的寒冷和耀眼的阳光一样,刺着任何裸露在外的肌肤。阿瑟一行人把自己包成了粽子,为了防止雪盲症连眼睛都不敢露出来,只能透过黑色的绢纱查看前方的路。直到中午时分进入了一片丘陵地带,才在一小片灌木丛中休息。阿瑟和炎摘下黑纱,警惕地打量着这里。按说这里有了植被就应该完全是狄疆人的地盘了,但四周一片死寂,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的人难道都被冻死了?”杜巴一边搓着已经冻木了的手一边四处张望着。

阿瑟不相信狄疆一个幸存者都没有,狄人的强壮彪悍在整个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如果说自己这队人能活下来是因为幸运,那狄人一定也有强壮的幸运儿还活着。一连走了三天,除了几栋林间小屋和一个空荡荡的村落外,没看到一个人。阿瑟曾无数次地想象与狄人遭遇的种种情景,策划着各种情况下自己这队人该怎么应付,结果却根本没有遭遇。

按照地图的指示,他们在第四天中午到达了狄人的首都—曙光之城。整个城池的城墙都是用一种黑色的石头砌成的,城门模仿了上古神兽墨龙的造型,犹如一个趴在雪中的黑色怪兽,随时会扑向胆敢靠近的猎物。城门半开着,透过城门依稀能看到城里街道宽阔,各种房屋依丘陵的起伏而错落有致,虽然没有埃尔瑞斯城宏伟壮观,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尽管都忌惮着狄人的恶名,但大家随身带的食物此时几乎耗尽,如果再没有补给恐怕都要埋葬在茫茫雪原中了。眼看着面前的大城市,想象着里面可能有的各种食物,大家商议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进入。壮起胆色,一行人互相簇拥着,小心谨慎地穿过了那道大门。阿瑟仔细感觉了一下,发现这个城市安静得出奇,完全不像有人烟的样子。而且空气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奇怪味道,从来没闻到过却又形容不上来,这让阿瑟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大家快去找吃的!”肥安咽口吐沫,使劲嚷道。他自己的话音都没落,就已经一溜烟地钻到了最近的一家饭馆里。阿瑟生怕出事,刚要喊住他就听肥安一声凄厉的尖叫,他肉乎乎的身体几乎是滚着从饭馆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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