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总是悲伤的。
此时的天空,阴沉沉的,看样子不久后便要下雨,天空之下,这里是一片墓园,无数的墓碑,一行行,一列列,整齐的排列着,墓碑之下是绿色的草地,那些死去的亡灵,此后,便是长久的驻扎在这里。
气氛有些肃穆,微风袭来,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安吉跪在那里,那是一座新的墓碑,墓碑之前,摆满了一束束的鲜花,而在安吉的身后,一群人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都很僵硬,看起来,就像在为墓碑之下的逝者感到惋惜。
人群中,一名女子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的鲜花,此时她向安吉的方向走去,而后,来到安吉的身前,蹲下身,将花轻轻递了过去。
抬起头,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稚嫩的小脸,望着眼前的女子,安吉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开口道:“姑姑…”
女子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嘴角勉强撑起一片微笑,而后,安吉将花接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
女子起身回到人群里,时至中午,天空不但没有放晴,反而下起了雨,雨势不大,然而到底是该回去的时候了,人们开始陆陆续续道别,之后便逐个离去,另一边,由于没有带伞的缘故,安吉的姑姑打算躲到车上避雨,那是一辆银色的小轿车,车上还坐着个男人,透过玻璃,我们可以发现,那便是安吉的姑父,此时的他比之前侬看到的要年轻,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侬正坐在他的隔壁。
天使也有七情六欲,侬自然也有,此时心里的恶念不断在脑海里浮现着,侬只要稍稍做点手脚,待会这辆轿车上路时便会出事,车上的人死了,以后的事情便也不会出现。然而,天使终究是不能杀人的,这是天界的规定,杀了人,便会遭到其他天使的追杀,侬甩甩头,强行压下心里的邪念,视线转向安吉。
此时的安吉依旧跪在草地上,那名女子正低着头往汽车的方向走来,身旁的男人转过头迎向她的方向,待到女子抬起了头,目光接触,女子摇了摇手算是打了招呼。
来到车前,女子转身望了望远处的安吉,她依旧跪坐在雨天里,而后女子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侬却是站到了车外,向安吉走去。
身后,女子开口说道:“安吉的样子看起来怪可怜的。”
男人朝安吉的方向望了望,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家里还有一个房间就给她腾出来吧,反正我们没有孩子,还有,得给她找个学校,可是她以前在国外生活,户口什么的,这方面的事情真麻烦”,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姐姐走了,却把麻烦丢给了我们,真不知道你那些亲戚们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我们不要孩子……”
离得远了,声音就越来越小,之后的对话,侬便也听不见,此时离安吉的距离越来越近,雨势也越来越大。
离得近了,便可以看到,那娇小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两边的肩膀,此时正在微微颤抖着,侬来到安吉的身旁,蹲下身,让安吉能够看见。
女孩低着的头看到了侬黑色的皮鞋,而后抬起头,看见了侬的样子,此时的她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合着,眼睛红红的,没有了以往的安静,没有安静时像个陶瓷娃娃的样子,然而绝望和凄然却是怎样也掩饰不住地流露了出来,侬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四目对视。
“冷吗?”侬开口道。
摇了摇头,安吉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而后,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取得代之的是一声哭泣。
她哭的不凶,头却是低着不再看向侬的眼睛,侬抬起她的头,注视着她的双眼。
啜泣声中夹杂着话语,安吉用生疏的中文说道:“妈妈说过,要坚强,不能轻易哭泣。”
“我好没用,明明答应过要坚强的…”
“我讨厌这样的安吉…”
“以后她不会回来了是吗…”
“她会回来的…对吧…?”安吉注射着侬的眼,凄凄然说道。
也许只是试探,也许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然而,侬还是摇了摇头,而后,呜的一声,她又哭了起来。
“她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她说过不会丢下安吉一个人的…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丢下安吉…”
“以后我听话好不好,以后我不再任性,我什么都听她的,叔叔你帮帮安吉,帮安吉叫醒妈咪好不好…”
“叔叔我想要妈咪…”
“我不想失去妈咪…”
似乎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绪,她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手上的鲜花掉落在地,然而她自己却没发觉。
侬将她抱进怀里,女孩越哭越凶,而后双手抓着侬的衣服,越来越用力,之后,总算是嚎啕大哭起来。
“妈咪不会回来了,安吉。”
衣服上传了的力道变大,侬将她抱得更紧。
侬捡起鲜花,一边说道:“妈咪会在另一个世界注视着你,不管你是开心,或者是不开心,妈咪都注视着你,安吉,妈咪并没有离开你,她一直和你在一起,只是…”侬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除了灰色还是灰色,“只是没有和你住在一起。”
“哭吧,安吉,使劲的任性的没有顾虑的哭一次,这不是脆弱,那些遇到困难就失去面对生活的勇气的人才是脆弱,那些坚强的人,他们哭过之后依旧会勇敢面对生活…”顿了顿,侬接着说道:“所以,安吉要坚强,要让妈咪看到你坚强的生活下去…懂了吗,安吉。”
女孩依旧哭着,没有回答,雨越下越大,此时已是暴雨倾盆,侬依旧将她抱在怀里,雨水从天而降,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蓦地,怀里的女孩将自己抱紧,而后牙齿咬住自己肩膀上的衣服使劲用力。
侬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和的声音在安吉耳边响起:“咬吧,叔叔不会疼的”。
之后,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虽然隔着衣服,然而疼痛还是清晰的传达到大脑里,侬咬着牙,嘴上却是微笑。
之后,兴许是哭累了,肩膀上的疼痛减轻,安吉松开双手,离开侬的怀里。
她转身走了几步,暴雨打在她的身上,远远望去,雨幕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而后,她转过身,抬起头,带着泪花的稚嫩小脸努力撑起了微笑:“我会坚强的!”,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坚强的面对坚强的活下去!”
侬微笑,站起身,拉住安吉的小手,一起望向墓碑上照片里安吉的母亲。
墓碑下方印染着几个金色的大字,一边是出生日期,一边是她的名字:马莲。
“妈咪,我会坚强的,我也会常常来看你。”
“叔叔,你是天使吗?”安吉转过头,无暇的眼神望向了侬。
“恩”侬点了点头。
“那你会一直陪在安吉身边吗?”安吉问道。
侬转过头看着小小的安吉:“会的,安吉。”
一边说着,她将花交给安吉。
“为你的妈妈献上”望着安吉的眼睛,侬说道。
女孩点了点头,使劲擦了擦眼,把泪水擦去,而后往前走了几步,俯下身,将花轻轻摆上。
望着她娇小的身影,侬微微一笑,而后望向那阴沉的天,在心里默念:“马莲女士,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安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