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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暴雨(下)

这边跑到咖啡厅门口,那边却刚好离去,进了咖啡厅,里面果然是条L型通道,若是在外头看来,由于光线的原因,这里边呈现出昏暗的一片,因此如果不是走了进来,便很容易忽略这边的转折口。

一眼望去,里面是昏暗的一片,这边没有开灯,唯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一点点亮光,在左边靠窗的桌子上,那里放着一杯还没喝完的咖啡,侬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寻思着咖啡的主人是不是去了洗手间,于是乎,他便等了起来。

差不多十分钟过去,咖啡的主人没有回来,侬也打消了方才的想法,想来那人已经离去,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方才淋了一身雨,此时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这边又没开暖气,他看了看自己,估摸着不久后便会发烧。

事实上,侬也在疑惑,方才他醒过来时,身上的力量没了大半,身体仿佛被抽干的水池,软绵绵的提不上劲来,因此在雨中奔跑的时候,为了节省力量,他也就没有撑开防护罩,此时隐身进来咖啡厅里,随着身体越来越虚,他感觉到就连保持着隐身的状态都有些吃力。

回过头,视线聚焦在那剩下的咖啡之上,环顾了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他便悄悄拿起了杯子,手碰到杯侧,一股半温不火的感觉传了过来,若是在十分钟前把它喝掉,那时候估计还是暖的吧,他心里想着,眼睛又望了望四周,确认没人看到之后,他才抬起头,一饮而尽。

离开咖啡厅之后,侬便又奔跑起来,仍旧是方才那个方向,雨依旧疯狂的倾泄而下,一颗颗如同冰晶的雨珠子打在了脸上,疼痛之余,他却来不及擦拭,时间已经浪费太多了,心里这般想着,脚下的速度便又加快了几分。

另一边,听了宁宁的劝说后,安吉也冷静想了想,只是背影相似,何况雨这么大,车窗其实是模糊的,因而看错的可能性很大,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轻松下来,或许是这些年太想他了吧,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之后,车速慢了下来,此时是下班时间,原本就是交通的高峰期,这时候又遇上了暴雨,人人赶着回家,因而前方的车道开始塞车,而后越拉越长,没一会的功夫,安吉三人便被堵在了路中间,车前车后都是长长的车河。

回到方才那棵木棉的位置,前方是个三岔路口,凭着感觉,侬选择了向左拐去,又跑了一段距离,右手边出现了三条胡同,侬确定他来过这里,然而到底是哪一条,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后便在路边徘徊,左顾右盼间,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CD机里响起了崔健的“花房姑娘”,嗓子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车厢里,安吉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去别墅那边,此时塞车,好在车厢里开着空调,倒也不会太闷,一边和宁宁说笑着,心里却浮现起那个人的影子,伤感之余,她开始觉得孤单起来。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宁宁握着她的手,小声地说道:“没事的,如果他真的回来了,肯定会来找你的。”

安吉点了点头,这算是安慰的话,随着这些年身边的人潜移默化的影响,她早已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见到的侬,会不会是自己精神上的压力太大而虚构出来的一个幻象,随着年龄的增长,天使这种虚幻的存在,在她内心深处早就和不真实划上了等号。

只是太过想念吧,不,或许他压根就不存在,只是那段时间,自己需要寄托,于是精神上产生了幻觉,安吉这般想着,内心虽是不甘,然而理性却占了上风,她开始讨厌自己,如果连自己都否定他的存在,那么,这些年来自己努力变得乐观努力生活学习在各方面都努力取得优秀的意义何在?更甚者,这对侬而言,是不是太过残酷了?

她讨厌死了自己,然而这些想法一旦出现,也就说明了她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突然难过起来,祈求着侬快点出现,只要他出现了,那么心里已经接受的东西便会顷刻间被打翻,她是安吉,他是她的天使,她愿意再相信一次,只要今天他能够出现在她面前。

另一边,侬还在胡同前徘徊,他努力的在脑袋里寻找似曾相识的画面,然而脑袋实在太过混乱,只是隐约间,他想起一个人的名子来:

安吉!

而后仿佛抓着了某条思绪,他朝着路边的路牌望去:中山路。

如此端详着,他总算在中字下面发现了一道刮痕,而后脑袋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他自己,身上沾满了鲜血,白色的衬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脚上受了伤,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离得近了,便不难发现,此时他正喘着粗气,身体极为虚弱,他在路边找了个块小石头,在路牌上的中字下面刮了一道横线,然后往中间那条胡同拐进去。

画面就此停止,试着再去回忆什么,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朝着中间长长的胡同跑了进去,他心里却还在寻思着,自己为何受伤了?

地面上坑坑洼洼被注满了一汪汪的浅浅小水坞,奔跑中的步伐踩了上去,水花便溅了起来,而后粘附在裤子上,鞋子上,待到被风吹干,上面便会留下一小块一小块的泥迹。然而奔跑中的男子却顾不上这些,他嘴里喘着粗气,拼命的奔跑着,一边是和时间赛跑,一边却还要找到之前留下的一个个痕迹,每每停下步伐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他便总会跟着感觉找到之前留下的指标,而后脑袋里便会浮现这样的一副画面:摇摇晃晃的身影从路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一路上,若是路边有小石头或者小树枝,他便会弯下腰去捡上一些,而后在路边做下记号,仿佛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分辨方向一样。

那应该是未来的自己,这样想着,他又朝着自己在路边制作的不太明显的路标指示跑了起来。

这样磕磕碰碰地跑了好久之后,他终于钻出了胡同,胡同的右手边是个银色的邮箱,雨珠子掉落在上面啪哒啪哒地响,循着声音望去,他一边在意识的深处搜索着有关邮箱的画面,另一边,脚步便朝着邮箱的方向走去。

邮箱侧方有着石头刻过留下的浅浅印痕,那是一个箭头,直指着路对面的方向,他朝着箭头的方向望去,路的对面边是一个小超市,旁边有着一家奶茶店,透过密集的雨幕,侬还是将“馨馨奶茶”四个字辨认出来。

“馨馨奶茶…”嘴里念叨着,侬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着关于这四个字的一切,奈何整条路上都塞满了车,喇叭声时起彼伏,而更为令人心烦的是,身后的行人来来往往说着各式各样的话题,甚至就在身后的不远处,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躲在屋檐下正通过手机大声讲话,侬烦躁地瞪了他一眼,对方自然是看不见。

如此这般,他开始朝着奶茶店走去,同一时间,雨幕的另一侧,两名少女各拿着一杯奶茶,来到店门口的时候,其中的一个打开了伞,另一个人的手挽住了她的手臂,两人靠在一起走进了雨幕,一路上,撑伞的女孩仿佛成了另一个人的眼睛,她低着头,也不看路,就一个劲地吸着手里的奶茶,旁边的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努力装出生气的样子,然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纵容却将她的表情完全出卖。

“你上辈子是饿死鬼啊,就不能回到车上才喝”这般说着,却是夹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小心翼翼朝汽车的方向走去。

此时车子离奶茶店有着十几米的距离,方才塞车,两人便在车上等了半个多小时,平日里两人便不是那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的性子,之前的半小时,早已把两人的耐性磨没了,无聊间,安吉想起来前方的那家奶茶店,印象里,去年的时候她来过一次,口味不错,老板也热情,关键是,可以有点事情做,不至于继续在车上在坐上好半天。

因此也就有了现在两人过马路的这一幕,安吉嘴馋,平日里宁宁又总是惯着她,这时候便是习惯性的让对方来充当眼睛,自己则是享受起了手里的香浓滋味,也就是两人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车流缓缓动了起来,想来前方的堵车开始通畅。

先是缓慢,之后便开始快了起来,司机本来就是个缺少耐心的职业,之前等了大半天,此时能够移动了,便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抢在前方,这样一来,便是一边按着喇叭,一边想方设法挤到别人前面,场面开始变得混乱,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有的甚至是响个不停,雨势虽大,然而哗哗的暴雨声终究还是埋藏在了喇叭声里。

侬自然也发现了路中间的那两个身影,眼前的场景非常熟悉,蓦地,他想起了什么,而后发了疯朝着安吉的方向跑去,一边跑着,嘶吼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

“安吉!”

仿佛听到了什么,女孩回过头去,然而耳边充斥着喇叭声和暴雨声,心里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回过头去,另一边,男子拼了命的朝这个方向赶来,嘴里嘶吼个不停。

离安吉前方不远处的左侧,暗红色的大卡车的车头里,中年司机正一边叼着烟一边咒骂着什么,眼睛盯着左侧,而后,眼尖的他终于发现了机会。

方向盘猛地往左边打过去,车头直接插进左侧前后的车位空隙里,司机心里一番得意,身后的轿车司机正恶毒地咒骂什么,卡车司机回过头,呸的朝着轿车的方向吐了口痰,而后,脚踩向了油门。

与此同时,侬离安吉的距离越来越近,声音总算传到她的耳朵里。

“安吉!”他大吼着,前边的安吉总算听到了他的呼喊,回过头,是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雨水打乱了他的头发,此时他正朝着这边跑来,两人还隔着六七米,然而这点距离,安吉还是能够将他脸上的惊慌尽收眼底。

“安吉!”声音带着绝望,“快闪开!”

还没弄清楚什么事,身边的女孩陡然尖叫了起来。

“啊!”

尖叫声将她拉了回来,然后,在她的眼前,一辆大卡车冲了过来。

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危险来临的时候,她忘了躲避,若是将镜头放慢,我们可以看到,挽着宁宁的手突然间用力夹紧,而安吉的另一只手,此时仍握着那杯奶茶,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另一边,宁宁则是条件反射般,整个身体以安吉挽着的那只手臂为轴心转了过来,转动的过程里,她松开了手里的奶茶,在极短的时间里,她便与安吉面对面,然后,卡车的车头撞了过来,距离不到半米远的时候,她试图将安吉推开,然而另一只手被夹得紧紧的,而后,她将安吉抱住。

与之不同的是,她带着微笑,微笑中满是绝望。

之后,卡车撞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冲了进来,左手搂住她们的腰,右手前伸,迎上了车头,而后,两者相碰,一道气波便以他们为弧心,向外扩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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