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深秋。
风紧一阵疏一阵地吹着,穿过街道间的大街小巷,带着沁凉的细雨,淅淅沥沥。淡雨稀疏,笼罩在秋雨朦胧中的京城,冷酷生硬中又带了几分温婉的妩媚。
落遥此时正站在一处偏僻幽深的胡同中,清晨,胡同中的巷道里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丝人影。落遥静静地凝立雨中,雨丝轻轻地落上了她的发,她的衣梢,也落在了她的心上。
这样惨淡而又凄迷的天气,一再地挑拨起人心中那种无言的沉郁与孤冷,以及某些被尘封在心底许久的记忆,或许是痛苦的,或许是残忍的,却总是深沉。
身后的雨帘突然被不着痕迹地掀开了一角,一股森冷的寒意钻了进来。
落遥转过身,望着那薄薄雨幕下现出的一袭暗淡灰影。
那人罩了件宽大的灰色斗篷,头上的风帽遮去了整张脸,看不清面容。淅沥的雨丝在斗篷的表面形成了一道朦朦的水雾,雨水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给弹开了,纷纷落在了地上,丝毫沾湿不得。
他从斗篷中伸出手来摘下了头上风帽,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孔。那人紧抿着嘴唇,眉宇间拧着一股英气,却怎么也抵挡不了脸上那无所不在的冷酷与坚硬。
无辰,北辰门中又一个极为隐厉的杀手。他就像影子,一直是来去无影无踪,你永远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就像那隐藏在光亮背后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存在。
“怎么样?”落遥沉沉地开口,仿若垂雨的天空,沉云密布。
“四权使中除玄春使凌春现留在钦玄监中,其余两人都在外地查案。”无辰淡淡说道,眼中神色是冰冷且单调的,没有任何其它色彩。
“今夜戌时三刻,待我将凌春引开,你即潜入柳府刺杀柳世封。”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嗓音说道,“以烟火竹为信,届时无论得手与否立即身退。”
落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下却有了一丝微微的疑惑,浮云扰月似的,很快就散开了。
说完,无辰重新罩上了风帽,身形忽然就淡了,整个人宛如云烟一般转眼间消失在雨中,只留下一声衣袂拂空的轻微响动在雨幕中若有若无地徘徊。
入夜,天空中的沉云渐渐散开了,月朗星稀,夜阑人静。
秋月默默挥洒着一身清冷的银光,空气中浅浅漂浮着桂花的幽香。
白日里的细雨早已逝去,夜色中沉淀了一抹雨后的清新,映着静谧的月光,洒落了点点幽清。
位于京城西侧的柳府,此时已是院宇深沉的一片,浮云丝丝袅袅地掠过朗月,地上的树影摇曳着明暗的变化。府中悬着的盏盏笼灯,也在这深凉的夜风中微微旋转着,依旧宁静安详地透出暖融融的光晕。
书房中,烛火未灭。案前的紫香炉中有缕缕青烟袅袅地升起,缓缓地在空气中铺陈开来,渐渐隐没了痕迹。
桌案前端坐了一人,背影颀长而微显清瘦,书卷气甚浓。他执笔在手,埋首写着什么,丝毫没有觉察门外发出的轻微闷响。
秋夜的霜从窗外树叶的缝隙间幽幽地洒将下来,房中的空气透入了一抹细微入骨的凉意。
门“吱”的一声慢慢推开了,夜风淡淡迎面拂来,带起案上几卷书页翻折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中却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格外清晰。
柳世封自案中抬起头,目光投向正对着面前的房门。
月光皎皎,照着门口一身纤细的身影,颜面幽暗,五官模糊,看不清来人身份。然而,自那人身上散出的冰冷气息却如云雾般喷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