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墨儿，你说你要修习炼体术？成为炼体士？”
三年前，当池墨第一次和聂西说自己要成为炼体士之时，聂西还以为池墨只是又受到了村里人的打击嘲笑才突发奇想，过几天便会淡忘，可那之后，十二岁的池墨便每天天一亮便进入东部的群山之中，名曰修炼，当时聂西还十分担心池墨的安危，山中猛兽众多，且毒虫遍地，可一年后的一天，当池墨扛着一头徒手击毙的成年红斑齿虎出现在聂西面前时，聂西惊讶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忍着眼泪…
聂西放心了，池墨做到了。
如今，三年过去了，池墨一直坚持着在群山中独自修习炼体术，旁人眼里的池墨依旧是个软弱的外姓之人，一天到晚在村外的森林中游弋，神秘兮兮。
只有聂西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甚至能徒手杀死森林里的强大野兽，聂西从内心觉得骄傲非凡。
“爹，我回来了。”
浑身臭汗的池墨从铁匠房外走了进来，脚步迅捷的如同一头黑豹。
除了风，什么也不带起。
拿起聂西早为他准备好的水袋倒头便豪饮起来，一口气就喝下一大半，举止间已经有了几分男子气概，三年前那个羞涩内向的池墨已经烟消云散，成为浑身铁打般精壮的少年。
聂西看着眼前的池墨，心中满是欣慰，当初那个嚷嚷着要成为炼体士的小家伙，竟然真的成功了，虽然村里的人依然觉得池墨是个神秘的外姓人，天天往森林里跑，可只有聂西知道，池墨那是为了更好的练习炼体术。
聂西曾经试探着问过池墨，他是如何得来炼体术的修炼之法？可池墨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聂西见池墨不愿多说，想必定是有什么奇遇吧。便也就由他去了，只要池墨能健康、快乐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聂西都不会反对。
“爹，双鱼呢？今天怎么不在你这里？”池墨休息片刻后，发现平日里叽叽喳喳吵着喊“池墨哥哥”的妹妹双鱼今天竟然不在，便开口问道。
聂西闻言道：“你呀！就知道修炼，村里有什么事也不管。这过几天就是‘九村团会’了，今年正是轮到我们村主持团会，到时候其他八个村子的少年和村里的村长管事都会来参加，你妹妹和其他的女孩子都去置办会场了.”聂西话中颇有责怪之意，可脸上却满是对池墨的笑意。
池墨只能讪笑着抓抓头：“怪不得呢！那九村团会不就是九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进行货物交易和庆典么，小时候我和双鱼还去田村看过一次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还不忘耸耸肩，倒是对“九村团会”没有丝毫兴趣，自顾自帮聂西收拾匠具去了。
聂西见池墨如此，也无奈的轻叹一声。
池墨会对九村团会这样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抵触自有缘由，多年来池墨一直被村子冠以“外姓”、“异族”的称呼，总是被同为一村的村民嘲笑，捉弄，渐渐便对村里的任何集会失去了兴趣。
或者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极少参与村里集会的池墨只要偶然出现在集会时，便马上会被大家揪出来嘲弄一番，那时的池墨多想消失在人群里，永远不要再出现，永远退出别人的视线。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池墨也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可心中对于那段时期的抵触却不曾忘记。
“墨儿，爹知道你心中有苦。”
聂西站在池墨身后，一边抽着烟一边说：“但是今年的团会除了交易和庆典外还有一项新的活动叫做‘九村比武’，就是各村选出十个最优秀的年轻人，只能是十五到二十岁，进行切磋比试，而且，最后一个胜者将有机会去百里外的‘天业郡城’的炼体士学院学习，而学费则由九村共同承担！”
闻言池墨明显一怔，身后的聂西知道这小子心动了，便继续道：“墨儿，你这几年…”
“爹！墨儿虽然也很想去外面的世界历练，这次也确实是机会，可是…可是就算我最后赢了，九村的人也不会承认这个结果的，因为我姓池。”池墨打断聂西的话，继续收拾着身前的铁匠工具。
听到池墨如此说，聂西并未像以前一样沉默，而是默默站起身，走到窗边仰望天上的云，轻声说道：“池墨，名字只是代号，并不能代表任何东西。”
聂西的话如同嘴里呼出的烟气一样轻。
“姓池如何？姓聂如何？”
“所谓的英雄，都是不甘于出身，而追逐极致和梦想的人，他们本来和普通人一样普通，但是他们在面临选择时却绝不会妥协现状，违背本心，所以他们最后才被称之为英雄。”
吐出一口淡青色的浓烟，聂西转头看着池墨。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结果呢？”
池墨没想到聂西会对自己如此说道，虽然字字句句都极为温和，可池墨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绝不妥协现状，违背本心。”这句话，就如同聂西挥了二十几年的打铁捶，打击在池墨心脏而迸发的声音一般。
池墨转身。
“好吧，爹，我去试试。”
……
五日后，九村团会。
所谓的九村，既是李、林、叶、雷、禹、聂、赵、田、陈，九个族群建立的村子，因为彼此间相隔的并不遥远，所以贸易来往十分紧密。
而一年一次的九村团会就是这九个村子在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团会期间，可以相互间自由的进行贸易交流，共同举行庆典，还能在其他村子面前显示己村的实力，所以场面甚是壮观热闹。
九村团会举办村每年轮换，今年则是聂家村举行。
此时，庄主家中。
“庄主，这是我们村此次报名参加九村比武的报名人名单，您老人家要不要看看？”庄里的管事聂易桥走进大厅，将手中的一份名单递给聂家庄庄主聂通海。
聂家庄庄主聂通海已经年近古稀，花白的头发根根倒竖，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提示着岁月的沧桑，可双眼却无比清澈，时有精光隐射，接过名单便仔细查阅起来。
一旁的聂易桥又道：“此次的九村团会仍旧持续三天，我们村已经准备了大量的兽皮与草药用以交易，交易对象主要是叶村的粮种和禹村的桃木黑炭，以及一些田村米酒。而九村比武定于三日后举行。”
聂通海看着手中的名单，时不时点头回应。
“嗯？”聂通海皱眉：“姓池的小子怎会在这名单之上？易桥，你是怎么办事的，外族之人如何能参与此等大事？不怕笑话么？”
闻言，聂易桥立刻解释道：“庄主有所不知，这池墨今年已满十五岁，已经有资格参加九村比武，况且…”
“况且什么！说！”聂通海微怒。
“那聂西亲自来给池墨报名，我本不答应，可他竟然在我门前长跪不起，求我给他儿子池墨一个机会，易桥一时糊涂，就报了他儿子的名字…”聂易桥说完便立在一旁等候庄主聂通海的责罚。
聂通海并未立马发怒，只是轻叹了一声“聂西也是苦命之人啊…当年要不是我极力阻扰，如今恐怕他早已在天野郡城，也不会在这打一辈子铁了…”
聂易桥见庄主烦恼，便上前道：“如果庄主觉得不妥，易桥便将池墨的名字去掉便是，其实易桥觉得，反正那池墨也是外族，到时便是输了，我们大可说是外族之人不懂规矩，而且，池墨能不能代表聂家庄出战,现在还未可知，毕竟只有十人的名额，而报名的村中少年有四十六个，还要逐一选拔，池墨的机会并不大。”
聂通海沉思良久，将名单递还给聂易桥道：“罢了，罢了啊…便随他去吧…比武之事，你去安排吧。”说完起身走进了内厅去了。
聂易桥看着庄主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那刻意挺直的背影已不年轻，脚步也不如年轻人的活络了，当年惯用的双手大斧如今也只能端放在库房等待挤满铁锈，若要再次挥动恐怕力不从心了罢…
轻叹一声，聂易桥匆匆告辞，现在他要召集此次所有报名参加九村比武的少年，并通过考核从中选出实力最出众的十个人。
“三天后就是九村比武了，可是闲不得啊。那池墨，也许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吧…”聂易桥心想，同时更是加快了脚步。
要培养一个炼体士，不单单本身需要极高的天赋和体质，想要进入炼体士学院进行系统的学习，那学费也是相当高昂的，可若是学成，炼体士的战斗力也是十分惊人的。如今的九村，没有一个炼体士，任何一个村子，都无法支付高昂的学费，所以经过商议，举办这次的九村比武，就是为了选出一个最优秀的青年，由九村共同担负学费，若是成功，九村便可产生第一个炼体士，肩负保护九村的责任！
但是，能代表本村与其他八村比武的人选只有十个，条件自然是十分苛刻！
很快，聂易桥就召集好了这参加报名的四十六个少年，其中当然包括了池墨，只是池墨永远隐藏在人群中，让自己尽量不惹人注意。
这些少年都是最小的十五岁，最大的不超过二十岁，朝气蓬勃，个个都充满期待的看着聂易桥，因为这次比武的选拔名单全部由其选定，谁能参加，谁被淘汰都取决与聂易桥之手，他们自然是特别关注。
咳咳…
聂易桥清清嗓子，朗声道：“孩子们！你们应该都知道此来的目的，我也不多说了，现在开始进行分组选拔，我念到名字的人先站出来，待会儿你们要分开进行考核。”
说话间聂易桥也看到了池墨，在这一批少年里，池墨的年纪是最小的，就那么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不说话也不抬头，不做任何惹人瞩目的事，在这群活力充沛的少年中倒是最平静的一个。
聂易桥也不禁多看了池墨几眼。
“心性倒是不错。”聂易桥心中想道。
随后，聂易桥开始点名。
“聂圆心。”
“在”。
“聂昆山”。
“在”。
“聂天云”。
“在”。
……
不一会儿，被聂易桥点到名字的二十三个少年们便纷纷站了出来。
不过池墨并未被叫到名字，人群分开后大家才注意到站在后面的池墨。
“看！姓池的小子也来了！”
“就他也想参加九村比武？简直好笑！”
“唉？九村中有哪个村是池家吗？哈哈…”
周围的议论声犹如蚊蝇，池墨并不理会，听过太多后，再难听的话也都习以为常，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自己世界里的风景，爱着自己世界里的人，其他的一切与他无关。
聂易桥见池墨被大伙一起调笑，心中有一丝不忍，想起昨晚聂西在自己家门前长跪的画面，更是揪心，便适时打断少年们的喧闹：“好了！现在进行第一轮考核！考核完毕后你们两组各自的前十名才有资格进入第二轮考核！其他人淘汰！刚刚念到名字的人跟我走，其他人留在原地。”
说完便带着左边的二十三个少年离去，而同行的另一个壮硕的中年人则留了下来。
“小家伙们！我是庄里狩猎队的大队长聂冲！这次由我负责你们这一组的考核！”名叫聂冲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而强壮，浑身的肌肉如同小山耸立，站在这群少年身前便如同一尊铁塔！
这些少年见到聂冲如此强壮，眼中纷纷露出羡慕的神采。
聂冲微微一笑，这些少年如此反应早在自己意料之中，当下更是朗声道：“这次的测试！主要是针对你们个人的力量进行比试和排名，力量越大则排名越靠前，看到那些石盘了吗？”
聂冲伸手一指，众人跟随聂冲浑厚低沉的声音转头看去，在一旁的空地是果然不知何时堆积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石盘。
“这些石盘就是用来测试你们力量的标准！”聂冲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仿佛他要将这力量传递到每个人心里“这些石盘有50斤、100斤、150斤、200斤、300斤，还有500斤！你们要根据自己本身的力量，举起对应的石盘！
少年们闻言都立马开始沸腾，个个表露出跃跃欲试的姿态，只有池墨依旧沉默。
“但是！”聂冲又道：“你们必须记住！千万不可勉强举起超过自己力量的石盘，那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万一伤着筋骨，便是得不偿失，都记清楚了吗？！”
“清楚！”少年们大吼。
“好！第一个，聂圆心。”
聂冲说完，人群中就走出一个少年，少年大约十七八岁，棕红色的头发极力向四周扩张，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细长的双眼英气逼人，十分的狂霸！
聂圆心先是像聂冲微微施礼，便走到了100斤的石盘前轻轻举起，似在测试每个石盘的重量，过了片刻便径直走到了300斤的石盘前，深吸一口气！
“喝！”
那重达300斤的石盘便被高高举起，原地转了一圈，聂圆心略显吃力的将石盘摔下，很明显，300斤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一旁的聂冲心中倒是对聂圆心的表现很是满意，年纪不大已经能举起300斤的重物，这已经和自己当年的水平差不多了…
“聂圆心，300斤！”
“下一个，聂川！”
……
“聂泽虎，280斤！”
……
“最后一个…池墨！”
当聂冲叫出池墨名字时，所有的少年都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外姓人身上，池墨低着头走到场中，同其他人一样先向聂冲施了一礼，然后缓步走向石盘所在之处，同事心里盘算着：现在这组成绩最高的应该是聂川的400斤，其他人中只有5个人超过300斤，自己只需要举起超过300斤就能进入前十名了！
打定主意，池墨便径直朝300斤的石盘走去。
人们看着池墨似乎挺有自信，竟然朝300斤石盘奔去，当下嗤笑声响成一片。
“他不会是要举300斤吧…”
“可能吗！就凭他？”
…
聂冲听着身后少年们的议论，心中也十分怀疑池墨的实力是否能否举起300斤的石盘，想想这15岁的少年如此年幼，而且还是外族，心里便觉得池墨此举可笑至极，不由也跟着调笑道：“嘿！池小子！你要举300斤的石盘？你知不知道你爹聂西当年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才能举起200斤不到的石盘，你现在要举300斤？我看还是算了吧！呵呵…“
闻言，池墨停下脚步，似忧郁了片刻，聂冲还以为是自己提到了池墨的养父聂西导致池墨停住，却不想池墨忽然回头朝自己灿烂的一笑，说道：“多谢关心，我也想还是不要举300斤的好了。”
聂冲一怔，随即便听到身后人群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聂冲自己也忍不住，同人们一起疯狂的嗤笑身前这个愚蠢的男孩，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就知道你不行”或是“料你也不敢”的表情，肆无忌惮的笑。
池墨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十分冷静，多年来的经历已经让自己不会轻易的动怒，看着这些人的举止和言行，池墨奇怪自己竟只能以这种方式找到存在感。
可笑的存在感！
聂冲笑弯了腰，少年们笑出了泪，笑疼了小腹，纷纷看着池墨孤独的眼神。
然后池墨平静的说道：“300斤太轻，我举500斤”。
！？
所有人轻蔑的笑声霎那间化作吸气声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胸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