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井底之尸
刘梦阳的惨叫声只维持了几秒钟，当最后一声惨叫声停止的时候，我从井里重重地摔了下去。
我的下落没有持续多少时候，后背就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震，几乎岔过气去。还没等我缓过来，背后突然又是一空，拉着肩膀又在地上撞了一下，整个人在地上翻滚着转了几个圈。这个井下竟然不是垂直的，似乎有一个坡度，我一路翻滚地滚了下去。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圈，我就晕了过去。
恍恍忽忽间，我听到有人围在我身边说话的样子，想睁开眼睛看，但是眼皮却象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我努力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周围并不光亮，几支手电筒的光线杂乱地照着我，我的鼻端隐隐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有些带着潮湿空气的泥土气息。我在哪里？
“醒了醒了，周墨醒了！”于芮的声音从周围传来，声音似乎还带着些抽泣声。
接着是脚步声，好象很多人跑来跑去的样子。等我终于适应了环境的时候，我看到了骆驼的脸、于芮焦急的表情，也听到了井底的微微传来的流水声音时，我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这是在井底了。刘梦阳呢？
我挣扎着撑了几下想靠起来，但没有成功。我只能躺在地上问最得最近的于芮：“刘梦阳呢？”
才一开口，我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于芮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想说什么。
我比划了半天，于芮终于弄懂了我的意思。但却没有立时回答我，眼睛里似乎隐隐有一些泪光的样子。
旁边的骆驼见此情景，也知道了我在问什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我的脑海中放电影似地闪过了一组图像：刘梦阳把我推上井口，我滑了下来，他的身影在井口出现，跟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满脸的鲜血。难道他已经……我没有敢再往下想，这一切，是在做梦吧？
我使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钻心的疼。再摸了一把脸，满手的血。
我终于想起来了。
我呆呆地楞了半分多钟，一直想着刘梦阳临死前的模样，但是他的样子却模模糊糊地像个影子，虚无飘渺地看不清楚。我想到了一路以来他的油滑和贫嘴，他不饶人的嘴巴得罪过不少人，他胆小怕事得几乎不想来营救梁艳，那一刻我曾经极度地鄙视过这个男人。但是我压根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用自己换回了我的生命。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于芮紧紧地揽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像个孩子一样，在她的怀抱中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我哭了很久，周围的人就静静地看着我哭，似乎明白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等我终于将自己胸口的郁结全部哭了出来之后，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人群中一片沉默。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刘梦阳会做出这样令人敬佩的事情，又或许，他们正为一个生命在眼前轻易的离去而默哀。
“他会上天堂的。”于芮轻声说了一句，眼睛红红的。
我拉了拉于芮，示意她扶我起来。我一瘸一拐地走走到井口之下，抬起头看着上面。其它人也自发地走了过来，围在我身边，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低着头。
“兄弟，一路走好。”我在心底里默默念着。“你留给我的话，我一定会记住。”
所有人在沉默了数分钟之后，回到了刚才休息的地方。骆驼见我的情绪有些好转，走过来跟我说了一句：“梁艳应该就在这下面，刚才我下来的时候听到好几声她的呼喊，我跟着她的声音走了一大段路，突然就听不到了，不知道什么情况。后来听到井口下面有动静，才发现你们都下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表示回答，紧接着问了他一句：“我刚才昏过去多久了？”
“大约有两个小时了，我们看你摔得这么严重，都没敢动，怕抬着你走路会有危险”
我摇了摇手，表示没关系：“我们得赶快去找梁艳。刚才我在上面的时候听到有些怪声从下面传出来，井下面可能有危险，我们不能把大家都交待在这里，那声怪声你听到了吗？”
骆驼点了点头，脸色也阴晴不定。刚才的那声怪笑声实在太过瘆人，我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到都起了一身白毛汗，他刚才一个人在漆黑的井下，听到这声怪笑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可想而知。
我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已经身在其中，无谓再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我想了想问骆驼：“梁艳刚才的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骆驼拎着手电筒，朝着右手边的一个方向扫了过去，说：“那边。”借着电筒的光线我才注意到，这个枯井下面别有洞天，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一个天然的大洞穴，大概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样子，洞顶大概有十多米高，几根钟乳石从洞顶探落下来，在电筒扫过去的时候反射出诡异的光彩，洞的左右两边延伸开去，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骆驼指的那个方向，是右手边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有什么危险吗？”我看了眼那个洞口，总觉得有些心里不安，几天的遭遇已经让我对危险的预知能力更为敏锐了，或者说，是胆小了。
“好象没有，我刚才进去走了一段，除了黑一点之外挺正常的。”
听骆驼这么说，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我站起来摆了摆自己的腿，发现除了有些不灵活之外倒还并无大碍，于是转过头朝坐在地上的人说了一句：“出发吧！”
几支电筒应声朝着那个洞口照了过去。人群默不作声，开始向着洞口移动，从呼吸声中，我能听出大家都非常平静，这几天来，我们遭遇的黑暗可能比这辈子经历都要多，大家似乎已经适应了在黑暗中行走。
我们一路轻声呼叫着梁艳的名字，一路朝前走去，洞穴像是一个巨大的扩音器，将我们的声音传得很远，然后又弹在什么地方飘荡回我们的耳朵。
一直也没有收到梁艳的回音。大约走了十分钟的样子，我发现手电筒的光线朝前照去，已经看不到两侧的洞壁，应该是已经接近这个山洞的洞口了。
骆驼仍然走在队伍的前列，已经率先走出了这个洞口，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得，他的身体震了一下。
虽然电筒的光柱不停地在摇晃，但是骆驼的那一下震动实在是太过明显，让我根本不用去考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我的心一下子抽紧，这几天来，骆驼和我一起经历过不少的事情，按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草木皆兵的人，更何况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已经让我们的神经强壮了不少。到底他看到了什么，能够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刚想走上前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骆驼突然在震了一下之后，紧接着做了一个动作，
他举起了右手，那是一个让大家暂停前进的信号。
紧跟着骆驼的是曲振东，他似乎没有看到骆驼的示意，往前走了几步，靠在了骆驼身边，当他的手电筒扫到前面的某个地方时，突然身子和骆驼一样震了一下，嘴里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呼。
紧接着，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进入到了前方的黑暗之中。当我们的电筒光划过面前的这个石洞时，“哐当”几声传来，四五个电筒掉在了地上。然后是一片尖叫声，所有的女生在看见了眼前的这幕景象之后，齐齐地发出了凄厉的尖叫，甚至连曹冰和路仁也大叫了起来。我只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想张嘴，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电筒光柱照到的地方，竟然全是白森森的骨头。
面前的这个洞，似乎比先前的那个洞要稍微小一些，洞的中间是一个浅坑，浅坑的地面上，竟然散布着无数具人骨，粗粗看去，起码有几百具之多。人骨似乎都有些年头了，身上的衣服多半已经朽烂，只能勉强辨别出这些尸骨似乎穿的都是黄色衣服，看起来像是某种制服，所有的尸体似乎在死亡之前都承受了无数的痛苦，身体都怪异地蜷缩着。
我屏住巨大的恐惧，又看了一遍眼前的这些尸骨，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所有的尸骨，都是头朝着我们的方向，身体扑倒向前的造型。似乎在集体向着一个方面奔逃，最终没能逃脱的样子。
他们究竟在躲避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