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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亡灵的呼声

又是一个月夜,皎洁的明月悬挂在中天,将银辉洒落大地,天边几朵白云低低地掠过大地。潮湿荒野的夜晚,温度开始急速降低,腐败的气息也逐渐蛰伏,蒸腾的雾气不断消散,因此,夜空反而比白昼显得清朗。荒野微风柔和,分外静谧、幽美。艾可坐在营地,感受着荒野的冰凉的气息,听着帐篷内查尔轻微的鼾声,身边的羊头魔就睡在火堆边的草垛上,也打着呼噜。——羊头魔的呼噜声一度让大家失眠,时不时地起来检查捆绑的绳索,伙伴们都有同样的担心,怕睡梦中不小心全被恶魔吃掉了。

静坐冥想的艾可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不可言状的奇异之感,精神力出现了微微的波动。无尽的月夜里,仿佛整个荒野都在发出呼喊,仔细辨别,不是荒野,而是那荒野中无数亡灵的呼声。那呼声仿佛来自未知的时空,若有若无,时远时近,时明时暗。一会儿,逐渐地变得庞大起来,覆盖了艾可所有的感知以及灵魂的全部。成为亡灵法师以来,艾可对亡灵的感应就变得十分敏感。那种宏大而无声的呼唤无形地拍打、荡涤着艾可的灵魂,将他牵动摇曳,犹如一叶扁舟被牵引、行驶进浩淼的海洋。这是一场灵魂的盛宴,艾可发觉自己灵魂所有的污渍都在这月光下被洗涤,飘散去了。此景似乎能让人产生一种刻骨的留恋,想要把这一刻永久地留住。

艾可忽然想起一种说法:如果说白昼属于光明之主涅古尔,黑夜属于黑暗之主朴里斯,那么月夜则属于掌管往生界的幽暗之主塔拓——那是不死者的节日。传说在往生界的很多地方,都有着不落的月光。艾可看着美丽的月色,想起那片不落月光的土地,不由得心驰神往。

不需要睡眠,无视听,遗忘一切,没有七情,失去欲望,不会衰老。短暂的时间里,艾可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亡灵,拥有不死者的一切特征,似乎能体会到身为亡灵的那种奇妙感觉。从这一刻起,艾可对亡灵慢慢认同起来。失去了情感樊笼、视听纷扰,又有什么过错,这难道不是人类梦寐以求的?……在那美丽的月光之下无声地呼喊。它们以另一种不同于生命的形式向展示着尘世间另一种生存的规则。

短暂的感受之后,又恢复了清醒,艾可觉得恍然如梦。

不觉之间,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亡灵,大都是一阶的骷髅兵,也有少些二阶的骷髅剑士和骷髅射手。他们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荡,又似乎在相互问询、交往,又相互敬重、回避。营地的周围游荡的亡灵也越来越多。艾可也没有驱赶它们。艾可知道,自从自己成为亡灵法师之后,不死生物绝不会攻击自己周围的生物,当然前提是艾可没有发布命令的情况下。

亡灵们望着艾可,时而仿佛努力地想表达什么,时而又慢吞吞地离开。艾可感觉,似乎所有的亡灵都在努力向他表达一个讯息,那是一种另一种形式存在的交流,艾可自己明白却无法形容,只是他目前还不能完全理解。应该是这些亡灵的阶位太低的缘故吧。艾可知道,高阶亡灵是可以与人精神交流甚至语言交流的。

那一夜,在皎洁冰冷的月光下面,潮湿荒野的亡灵们盛大的晚会进行了许久,无声的呼喊一直盘旋在艾可的耳旁,让艾可几乎迷失在里面了。

艾可突然没那么憎恶亡灵法师了,觉得成为亡灵法师或许是一件不坏的事情。在这个潮湿荒野空旷孤寂的夜晚,盛大恢弘而无拘无束的亡灵,让他诞生一种亲近的认同之感。自古以来,亡灵们在这世间诞生,不因为什么而生活,也不为什么而战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在不死生物中,有着单纯而明确的阶级划分,不像人类那样参差不齐,没有完整而规范的体系。在人类世界里,往往是欲望者登上权位,算筹者博得利益,而后,那些人又朝思暮想地钻营,欺哄、瞒骗、威逼、恐吓……穷极自己的经营手段,妄图影响并控制他人,以达到自己不劳而获、穷奢极欲的目的。回想起来,这些才是真正令人反感的。而人类生前无法达到的简单、自由、平等和安宁,都会在亡灵的集体里实现。

直到深夜,疲倦袭来,艾可随意躺在月夜的干草上睡着了。睡梦中,艾可梦见自己坐在巨大的白骨王座上,手举法杖,挥动间遣动着数以千万的亡灵大军。

这些天,惨遭艾可和查尔拳打脚踢、报复虐待的羊头魔一直不住地求饶,捶胸顿足,破口大骂那些它所谓的长嘴的歌革和沙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过错都推到它们身上,不停地咒骂并解释说自己受了它们的影响才记住了亡灵法师转职的咒语,不知不觉间就用上了。随后又拍着胸脯告诉艾可,它知道如何寻找亡灵法师的传承。在潮湿荒野之南,流沙之汐之北,与失望之河、苍凉山脉“悯生崖”的交汇处,有一个地方叫做“叹息之园”,是最早亡灵法师的发源地。恶魔再三保证,自己要将功补过,现在就带艾可去叹息之园,找到亡灵法师的传承,让他掌握亡灵法师的强大。

事已至此,伙伴们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羊头魔的建议,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传承对一个魔法师的重要性。现在前路难料,后有追兵,多一分实力就是多一分生存的保障。而且,羊头魔所说的叹息之园的位置离这里不是很远,不需要耽误太长时间。

队伍继续往东行走,准备前往失望之河,然后漂流而下,到达失望之河的最南端。一路上,遇见的亡灵也越来越多,它们都对艾可的队伍表示很友好,没有带来任何行动上的干扰。艾可在羊头魔的撺掇中实验了一下,竟然可以驱使自己精神力范围内的亡灵行动,根本不需要什么魔法契约。

艾可后来才知道,这是亡灵法师的天赋技能——亡者领域。主要有两个方面的作用。对于亡灵来说,可以形成阶位威慑,直接沟通并役使自己魔法气场里的不死生物,有利于自己签订契约;对于其他灵魂体,则可以在范围内进行灵魂冲击,发动恐吓、迷惑、错乱、迟缓等精神技能,攻击精神力低于自己的生灵。

任何类别的魔法师都有自己的天赋技能。天赋技能大都是辅助性的却往往很实用,如火焰法师的魔力再生,冰霜法师的寒冰护甲……相比起来,亡灵法师的天赋技能更加完美。只是,艾可当时还一无所知,只知道使用亡灵威慑。随后,他又沮丧地发现,所能控制的亡灵走出自己的魔力范围之后,就不再受自己的制约。艾可还以为亡灵法师的控制技能就是这个样子的,心里很失望。

羊头魔又及时给艾可解释,告诉他一旦签订魔法契约之后,控制亡灵就可以无视距离。这段时间,恶魔对艾可可谓是毕恭毕敬、尽心尽力。

为了尽快解决艾可的苦闷,伙伴们加快进程,以盼早日到达叹息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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