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的六月正是严夏当立的时分,但在北方的无木洲却早已漫天飘雪,白色是这片地域的唯一主调,呼啸而过的寒风比之刀子还要尖利,雪花伴随着寒风吹在人的皮肤上甚至能发出河面薄冰初裂一般的声响。
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不是蜷缩在被窝里睡觉,就是缩在火炉旁边取暖。没有必要的事情,没有人会在户外顶着凛冽的寒风活动。就连小孩子也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失去了玩雪的兴趣。
但是现在,风雪中却有一位身裹棉袍的男子正顶着凛冽风雪在雪地上艰难的行进着。
男子全身都裹在棉袍里,使人看不清他的年龄容貌,只有那偶尔被风雪吹出棉袍的白色须发告诉人们他年事已高。男子就这样坚定的往前走着,风雪无法成为阻挡他脚步的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些房子的影子,男子抬头看了看变得昏暗的天色,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夜里的温度比之白天还要低好几倍,只有野兽与阴阳兽才会在这个时间出来觅食活动,寒冷虽然使人害怕,但却奈何不了它们的皮毛。而且无木洲的夜里通常会有暴风雪出现,若是遇到难免会在风雪中迷失方向,再加上暗地里有着野兽与阴阳兽,人们很容易命丧其中。
这是一个被人废弃的村子,村子的位置很是偏僻,残破的房屋都被冻在冰里面,一片被冰封的血池很是诡异,即使有行人遇上它,也只会匆匆离去,以希望能够寻找到下一个避风点。
男子站在村口,看了一下里面的景象,抬腿径直向村子里走去,并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思,也许是累了,不想再走了吧。
走过一座座残破房子,男子的心变得不太平静,地上的冰层里尽是人的尸体,一具具尸体身上有着刺目的伤口,并且面带恐惧。
每座房子都是如此,男子有些看不下去,看着眼前这座还不算破的房子,男子决定晚上就在这间房子里休息一宿。
男子伸出左手,手背上一道光芒亮起,一团红色火焰从他的手掌上飞出,将冰层融出了一个可由一人进入的洞,进入了其中。
房子里有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无头的尸体半跪在地上很是醒目,男子扫视了一圈发现人头竟在门口处,为了不在看到他,男子找了几块布,将尸体遮盖住,走到一个干净的角落坐下,伸手升起了一团火,将棉袍裹的更紧,然后慢慢睡去。
夜里果然来了暴风雪,时不时的还有一些阴阳兽在嘶吼,呼啸声加上嘶吼声让人不寒而栗,相比外面,小房子里显得安静温暖了许多。
到了深夜,地上的那具尸体身上隐隐发出了彩色的光芒,赤,橙,黄……银,白,黑,十种光芒在其身体上不停的交替闪烁着。尸体是一位少年,他面色惨白,面容俊秀,眉目清澈,一头乌丝般的中发倾倒在地。随着十色光芒的交替闪烁,惨白的脸庞上慢慢有了生气。竟是死去的少年,天羽。
"呼~"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一阵冷风好像找到了新的侵略地,顺着冰层上的洞呼啸着涌入了房间,把男子身前的那团火焰吹得摇曳不定。
角落的地上,裹在棉袍里的那个男子感受到冷风的侵袭,身体不觉的打了一个寒战,抬起充满疲惫之色的脸,一双带着睡意的眼眸透出了淡淡的不悦。
"这风,睡觉都不让安稳……"男子嘀咕了一句,那花白的眉毛不自觉的拧到了一起,伸出右手来,手背又是一道光芒闪烁,一道蓝色的光束从其指尖射向了他之前用火融出来的洞。
"滋滋…"
光束眨眼间便到了洞口,一层冰晶迅速从地面往冰层攀去,将洞口给补了起来,以防止再有寒风进入。
"这样就能好好睡了。"男子伸手打了一个哈欠,再次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咦?"刚闭上眼睛,男子就感觉到了四周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好浓郁的阴阳气息!"
感觉到此,男子的困意便消失殆尽,睁开了刚闭上的双眼,起身寻找着他刚刚感应到的东西。
"这是?"男子在整个房子里寻找了一圈,看着地上的天羽,终于找到了让他吃惊的原因。
"他不是死了吗?"男子挠了挠头,有些疑惑,他确定他来的时候感应过天羽应该一个死人,不,是一定是个死人。
"难道?不对!"男子再次对天羽看查了一番,发现天羽还是没有生命迹象,也发现了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好像并没有十色光芒闪烁。"
"没错!"点了点头,男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只是看着生气越来越浓郁的天羽,跟着越来越疑惑,慢慢深入了研究。
"这是阴阳体!而且还是纯阴阳体!!"男子一声惊呼,越是去研究这个少年男子越是吃惊,这几乎快超出他的认知了,哪有人死而复生还变成了拥有大陆上所有人都羡慕的修炼体质的人。摇了摇头,男子不在继续研究,他真怕待会又会发现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东西,而刺激到自己。
"唉~真是幸运的人!"男子叹了口气,有些羡慕,"照这个情形看来,不出三天便应该会苏醒了吧!"
"阴阳体啊!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了吧,那个老家伙也是阴阳体吧!只可惜后来被那不孝的弟子……"感叹了一会,男子再次走到了之前睡觉的角落,拢了拢棉袍,再次坐了下来。"唉~就当我还他的人情吧!明天把你送过去给他,虽然我也想要,但是只有他才能教好吧!唉~!"
在阴阳师世界里,徒弟从来并非只是一种学习修炼的职业,他更是给师父养老的人,谁都有仇人,越厉害的人仇人越多,也越强,当师父老了或者发生以外,没有了战斗的能力,以前的仇人或者仇人的弟子便找上门来报仇,这个时候就要靠自己的徒弟来保护自己了。这也是男子睡不着的原因,他同样也有仇人,但奈何自己欠那个老家伙的情,不是生命可以比拟的。
夜并不长,但是人却让它变得漫长,整整半个晚上,男子就没有在睡着,每次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天羽的幸运而嫉妒的睡不着。待的天刚破晓,男子便火燎火急的抱起少年,往八荒城赶去。
八荒城是雁天行身前所建立的一座城市,起初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阴阳学院,后来经由他数年的努力使得这里发展成了一座大城市,普通阴阳学院也成为了大陆著名阴阳学府,仙幻学院的附属学院。
雁天行本是大陆上著名的修炼者,人称无生王,因为他徒弟,使得他仅有一缕灵魂分身活了下来。真身的死亡,让灵魂分身也受到了极大的牵连,最后只剩下点点防身的能力。
自那之后雁天行便来到了这里,那股与人追逐雌雄,与世争锋的斗志也随之流失,整个人终日郁郁寡欢,无所事事。
身裹棉袍的男子抱着天羽一直走到第三日的黄昏,才将天羽送到了目的地。
这是八荒学院内一座偏僻的小院子,两米左右高的土墙上堆满了积雪,几只雪鸡在院子里的积雪中啄食着主人撒下的谷物。
院子里说不出的简陋,只有两间土屋与一间茅屋,中间的那间土屋的屋檐下有着一位背靠摇椅,晒着太阳的中年人。
他正是雁天行,此时的他显得那么的衰老佝偻,两鬓清霜进而化为了满头华发,星辰般的眼眸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两眼浑浊,那股凌厉的气质也已荡然无存,给人的感觉与将死之人没有任何区别,丝毫看不出他曾经的叱咤。
"天行老鬼!我给你带礼物来了!"看着这座小院子,男子径直推门而入,丝毫不担心他的主人会不在里面。
"什么人胆敢打扰我师叔的清净?信不信我常华以执法队的身份将你给……咦?你是?"
院子里走出一位身材纤细,面容俊秀的青年,他身着单薄的黑袍,手中拿着一把绘有山水画的扇子,丝毫不怕天气的严寒,见到身裹棉袍的男子他先是一愣,仔细一看后脸上充满了疑惑。
"咦什么咦!你什么你!"看到青年常华这个神态,男子有些不悦,绕过常华不再去看他,管自己朝着摇椅上的雁天行走去。
"小华,他是你相玉师叔!"闻声雁天行睁开眼来,看着进来的男子笑了笑,"什么礼物能够劳烦有着霸王项羽之称的楚相玉您亲自送过来。
"你猜!"楚相玉将天羽放在地上,笑着回答到。
"让我猜?"华昆仑靠了一下摇椅,让摇椅慢慢摆动,眼睛里失去了知道的兴趣,"如果是修炼阴阳力的药材的话,就给小华吧!我现在就废人一个,已经不需要什么特殊的药材了,用了也只是浪费。
"这个……恐怕小华还真消受不起。"对于雁天行颓废的样子,楚相玉有些失望,伸手拉下帽子,将脸庞露出,提起精神,然后指着地板上的天羽,"我给你带来个小子,你看一看!"
"你儿子吗?长得还不错!"雁天行再次睁开眼,起身看着这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昏迷的少年,对楚相玉打趣到"咦?和你长得不像诶!难道?……"
对此楚相玉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任由雁天行一边打趣着自己,一边观察天羽。
"不对!"过了不久,不出楚相玉所料,雁天行突然一声惊呼,看着天羽,双手有些颤抖,"这气息是……?"
"输入阴阳力感应一下看看。"看着雁天行这样,楚相玉笑了笑,叫雁天行进一步看看。
闻言,雁天行闭上了眼睛,努力的调动着体内的阴阳力,去感应天羽的身体状况。
"阴阳子!?"感应了一下,雁天行变得惊呼不定,生怕自己感应错误,再一次调动体内的阴阳力,认真的感应着。
"没错!真的是阴阳子!!"雁天行生生的愣住了,再次感应了一番,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难怪他一进来自己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每个人一出生其身体的灵魂和体质便决定了他对于阴阳力的感应能力。这个能力越高,就会越适合修炼,而且修炼的速度也会越快。这个感应能力的数值人们用百分数来计算,拥有百分之九十感应能力的身体人们便被称之为纯阴阳体而所谓阴阳子,那便是百分百阴阳体,即使不修炼,他的身体也分被阴阳之力滋润,从而变得比常人的强劲,相反,天羽的身体很孱弱,说他适合当书生会让人觉得比说他适合修炼更容易信服,这也是雁天行会怀疑自己第一次看错的原因。
"有没有兴趣收他为徒?"看到雁天行吃惊的样子,楚相玉有些希冀,他很希望雁天行能够收天羽为徒,他不想昔日的好友就这样颓废的度过余年,而且也只有他能够教好这个失去亲人,死而复生的人。毕竟他也拥有纯阴阳体,虽然还比不上天羽的百分百阴阳体,但他所拥有的经验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
"徒弟?"
讲到了这里雁天行想起了雁落天,眼睛里的吃惊光芒顿时变得暗淡了,他退回到了摇椅上,闭上了浑浊的双眼“我的徒弟只有雁落天一人,我已经不打算收徒弟了,即使他是阴阳子也一样。”
"不收了?"楚相玉有些意外,这个意外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他感应到天羽是纯阴阳体时的意外,"你现在这个身体的状况,若是有人来找你寻仇……"
"不就是一死吗!"雁天行无所谓地笑了笑,"拥有纯阴阳体的天才我已经教过一个了,再教一个相同的我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这份心情不是你能明白的。"
"我不明白?"听到这楚相玉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颓废!我不明白为什么昔日的无生王会落魄成这种样子!究竟是你在逃避,还是你没兴趣再教,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看着突然变得情绪愤怒的楚相玉,雁天行转开了头,不敢再直视他,"雁落天有多强,有多天才,你又不是不清楚。"
"那你不会努力教出一个比雁落天更强的人吗?"楚相玉有些歇斯底里的对着雁天行吼着,"不试一试你又怎么会知道!给自己一个希望,让我再次看看昔日的无生王,绽放光芒的样子!"
"试一试?"雁天行被楚相玉吼的怔在了那里,这个好友平日里对自己说话不是左一句老家伙就是右一句死鬼的,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的,没想到自己的落魄给他带来了如此的愤怒,与失望。
"希望!"在思想中徘徊了许久,楚相玉的话再一次在雁天行的脑海里浮现,"没错!我还有希望!"一股自信,俾睨天下的气势突然从雁天行的身体内涌出,"我是无生王!即使我已失去了与你们追逐巅峰的能力,但我依然能够教出一个如雁落天般拥有天资的阴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