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这边一边说着,一边听见远处有人大嚎道:“树!树!树······”
王建国听见了坐起来嘟囔道:“谁这么讨厌呢!接我话茬,树树的喊什么喊。”正嘟囔着,听出这声音好像不是在逗闷子。站起来极目远眺,远处有个人,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空山无人,声音传出来挺远,听声音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转身对袁光书道:“袁主任,你慢慢走过来,我先去前头看看出了什么事儿。”说罢忘了累了,撒腿就往前跑。
跑到近前,才看见一个人对着地上躺着的一个老头嚎道:“叔啊!叔!叔······”王建国上前忙问道:“怎么啦?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这人一看来人了,慌忙哭诉道:“不知道啊,我们叔侄走路,在这儿歇脚,我叔正吃饼呢,喝了口水呛了一下就背过气去了啊!嗬嗬啊!”
王建国二话没说,上前把老头身子放平,脑袋侧过一边,探了探鼻息,却早已感觉不到了,又伸手去摸颈动脉,搏动也很微弱了,看来已经耽搁了好一会儿了。转头对着他依旧在旁边嚎啕大哭的侄儿喝道:“别嚎了,上一边去,我能把他救回来。”说罢在老头身子右边跪下,开始了标准的徒手心肺复苏。
老头似乎背过气去的时间太长了,连心脏按压捎带着人工呼吸折腾了半天都没有一丝动静,王建国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这边折腾了半天,袁光书早已慢慢腾腾颠了过来,刚问了一句:“怎么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但是他好像被人踩住脖子一样,瞬间愕然愣住了,半天才又转过头去问他那个侄儿:“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这个侄儿刚才王建国让他不许嚎,他就呆呆地在旁边看着,这回见袁光书在这问着,才赶忙又把情况说了一遍,袁光书凑上前一看王建国忙得一脑袋汗,在旁边轻轻说道:“也许是他吃的饼在气管里卡得太严实了,想办法让他自己呛咳呕吐才行啊。”
王建国一脸横七竖八地都淌满了汗,这时候无奈抬起头看了看袁光书道:“我用手帮他抠了,没用,没有吸痰器,又吸不了痰,怎么办?”
袁光书慈祥地一笑道:“记得我给你们讲的课吗?用偏方吧!”
王建国顿时想起,袁光书在科里给大家讲课的时候提过,他年轻时候在农村当赤脚医生时候,缺医少药,于是尿就有了许多的妙用。于是对袁光书一点头道:“姑且一试吧。”
想了想起来叫那个侄儿道:“你过来。”他那个侄儿一过来,吓了王建国一跳,这个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大褂,穿得整整齐齐,脑门前面剃得黢青铮亮,脑袋后面还拖着一条辫子,发式跟清朝时候一模一样。刚才猛跑过来没细看,这时候看清楚了吓了一大跳,再一看地上他那个叔,也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袁光书上前推了瞠目结舌的王建国一把道:“先救人,再问别的事情。”关键时候还是这老头能镇住心神,其实老袁刚来这儿的时候也已经震惊了半天了。
王建国收回心神道:“哦,对。那个,你怎么称呼?”
“我叫张五哥。”其实这个侄儿也被吓坏了,今天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大起大落了,先是叔父好好地吃着饼就不省人事了,然后又是两个奇装异服的人从天而降来帮忙。
王建国上前拉住张五哥的膀子道:“张五哥,现在要救你叔,要借你一泡尿使使。”
张五哥疑惑地道:“啊?!怎么使?”
王建国道:“简单,我把你叔的嘴掰开,你往里边撒一泡尿。”
张五哥一听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王建国不等他说完,截口就道:“你不肯也好办,我这里也有一泡正宗童子尿,二十六年陈酿,你要是不愿意用我这泡也可以。”
袁光书看王建国说得有趣,也凑上前道:“我这儿还有一泡五十八年陈酿······”话没说完,张五哥一伸手把袁光书推了个跟头骂道:“去你妈的,扯什么王八蛋!”
王建国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张五哥道:“快点决定,现在是紧关绝要的时刻,你叔怎么着,就看你的了。”
张五哥想了想嘬着牙花子问道:“这一泡尿下去,我叔就能缓过来?”
王建国摇了摇头道:“不一定,但是我会尽力的,话又说回来,要是不用这一泡尿那肯定是缓不回来。”这就算是王建国跟患者打的交道多,深知处理医患关系的门道,要先征得患者家属的同意,要是自己二话不说脱了裤子掏出家伙就对着张五哥他叔的嘴里来一泡尿,说不定张五哥当时就能跟王建国玩儿命。
张五哥一咬牙一跺脚道:“来吧,撒!”
王建国道:“好!”说罢蹲下身子去摸了摸老头的颈动脉,搏动更加微弱已经是刻不容缓,起身一边解裤子一边对张五哥道:“掰开他的嘴!”
张五哥掰开他叔的嘴,闭上眼睛别过头去,王建国这一泡尿黄腾腾热乎乎,拉成一条抛物线浩浩荡荡直奔老头的嘴而去,王建国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都没撒过尿,昨天晚上还喝了一肚子啤酒,这一泡尿下去腥臊恶臭地直冲老头的顶门,老头肚子里翻山倒海地就揉做一团,不一会儿,连呛带咳带呕吐就捣腾开了,只呕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面无人色。
王建国和袁光书都松了一口气,张五哥面有难色地问道:“大哥,你这是童子尿吗?这么臊?”
王建国笑道:“没告诉你是陈酿吗?你看看这不是缓过来了?”
再看老头,呕得翻过身子来挛缩成了一团,跪在地上还不停把腔子里的东西往外捣腾。张五哥忙上前拍着老头的背问道:“叔,你觉得怎么样了?好点儿没?”
老头半天才缓了一口气过来道:“还凑合,还凑合。”张五哥一看叔叔缓了过来,纳头便拜道:“大哥,救命之恩呐,我叔侄二人没齿难忘,不知如何报答······”
王建国一看,赶紧也跪下扶住张五哥道:“救你叔叔的不是我,是你啊!”一边说一边叉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搀起来道:“是你的决定和你对我的信任救了你叔叔,而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候,老头已经缓过来了,虽然对于二十六年陈酿童子尿一节稍微懵懂一些,但是也知道了自己是王建国救活过来的,一边招手道:“五哥,快给恩公磕头,恩公是有德行的人,他虽然施恩不忘报,咱们不能不知好歹啊。”一边说着一边和张五哥又给王建国跪了下去。
王建国又跪了下来,又谢又劝乱作一团,袁光书在一旁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刚才不是吃烧饼吗?还有没有拿两个来感谢我们才是正经。”
张五哥一叠声答应道:“有,有,有。”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的褡裢里又掏出两张大饼递给袁光书和王建国,一边还念叨道:“饼倒是有,但是就是没有水,恩公们仔细着点儿,千万别再噎着了。”
王建国接过大饼对张五哥笑道:“我不会噎着,老袁要是噎着了,把你的童子尿给他一泡不就完了嘛。”
张五哥的叔叔上前来抱拳道:“小老儿张继善,不知恩公们尊姓大名,你们这一身打扮,不知是在哪里恭喜的?”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王建国和袁光书。
王建国一边细细地嚼着饼一边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这一身奇装异服是做什么的?你们是哪里人?”
张五哥和他叔张继善二人相互狐疑地打量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奇装异服在哪里,张五哥刚想开口回答,张继善拉了他一把,闪烁其辞地道:“我们叔侄二人就是济南府人氏,我们是做小买卖的,不知恩公能否把名姓赏下来?”
王建国听他说话不似做作,心中疑惑更深,对张继善的问题浑然不觉,与袁光书对视半晌不得要领,袁光书又问道:“咱们现在这里是哪儿啊?不知前面有没有市镇?”
张继善和张五哥也是一头雾水,看打扮僧不僧道不道的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叔侄二人呆怔半天才答道:“此地?此地是济南府治下,再往前走就是山南县了。”
王建国不等他们说别的话,猛地问道:“老人家,今年是哪一年?”
这一下问得老头更加摸不着头脑,怔怔地道:“康熙二年啊?怎么了?”
老头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得王建国和袁光书大张着嘴,连嘴里的饼都忘了嚼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王建国拱手道:“二位,我二人是手艺人,我叫王建国。”说罢对袁光书一摆手道:“这位是我的师父,叫袁光书。多承二位赐饼的情了,咱们日后有缘后会有期。”说罢一把拉起袁光书道:“师父,咱们还要赶路快走吧。”二人快步离开,扔下了那一脸十万个为什么的叔侄俩。
走了两百多米,袁光书急问道:“你拉我做什么?那叔侄俩是怎么回事?神经病吧?”
王建国冷冷道:“我看他们精神正常得很,可能是穿越了。”
袁光书站住脚步,拉着王建国的袖子急道:“什么什么?穿越?什么意思?”
王建国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百分之五十是那叔侄俩从康熙二年穿越过来了,百分之五十是咱们俩穿越到了康熙二年。”
袁光书心中原本已经十分疑惑了,这时候经王建国的口说出这话来,更加证实了他自己的猜测,沉吟半晌道:“我看咱们俩穿越的几率不是百分之五十,起码是百分之九十。”
王建国顿悟笑道:“对!要不是咱们穿了过来,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烂泥里睡了一个晚上,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我还说为什么手机连不上GPRS呢,原来咱们这个时候天上根本就还没有人造卫星!”
袁光书看王建国一脸兴奋,低斥道:“你高兴什么?咱们怎么回去?”
王建国笑道:“为什么要回去?我在医院里上班一天到晚累得要死,天天被病人骂,隔三岔五地还要被你们作践,呆在哪儿不一样?我可以亲眼看看古代时候的风貌了,有什么不好?”说罢越想越兴奋,不禁手舞足蹈。
而袁光书却是另一番心境了,自己在省级三甲医院当主任,过着皇帝一般的生活,就撇开这些不说,自己要是不回去没有在这个主任的位置上,自己的女儿还在英国上学呢,一年几百万的花销都是药商供着,这回自己回不去自己女儿还不得在英国卖屁股啊?越想越是惆怅,不由得长吁短叹。
王建国笑道:“老袁,你叹什么气?回不去不是正好吗?现在医院都实行信息化管理,干什么不用电脑?你连哪个是主机哪个是显示器都分不清楚,开机关机都不会,这回就不用担心有人再笑话你了,反正现在也没电脑。”
袁光书脸马上憋得通红道:“什么?我怎么不会?谁说我不会了?谁敢笑话我?”
王建国嗤之以鼻道:“咱们现在都什么处境?你还跟我来这个?有意思么?”
袁光书不想继续这个心虚地话题,避而言之道:“那咱们也不一定就是穿越到了康熙二年,说不定是那两个人穿越到了现在。”
王建国点点头道:“那叔侄俩看样子不会走特别远的路,咱们往前走,到了他们说的山南县,咱们要是看见满大街都是他们那种装束,那肯定就是咱们穿过来了。”
袁光书魂不守舍地道:“要是真的穿到了康熙二年,那你说咱们在明朝能指什么发财呢?”
王建国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道:“明朝?康熙二年怎么会是明朝?!”
袁光书也被王建国吓了一跳,赶紧纠正道:“那是,清朝?不是,是宋朝,肯定不是唐朝······”看着王建国越来越吓人的表情,袁光书吓得不敢再说下去了。
王建国深深叹了口气道:“袁老师,你说你还是教授,你是怎么当上教授的呢?”
袁光书不屑地道:“我又不是历史学教授,我是医学教授。”
王建国喃喃地道:“怪不得人家都说现在的专家真的很可怕,不学无术啊!”
袁光书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呢?”
王建国无奈地道:“没说什么,我是说康熙二年是清朝,是清军入关入主中原的第二代······”
袁光书不等王建国说完,抖落着手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是清朝嘛,你偏在旁边怪眉怪眼地。”
王建国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道:“怎么是清朝呢?我对清朝不怎么熟悉,要是明朝就好了,明朝我还熟悉一些。”
袁光书撇着嘴道:“我还是觉得二十一世纪好,别的什么朝都一样。”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心有旁骛走路反而不觉得特别累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大片房屋,栉比鳞次,看起来像一个不小的市镇,二人精神一振更加快步往前走。
进了街市,一看大街上的人都是留着辫子的,才知道果然是穿越过来了,只是二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也并不如刚开始时候吃惊了,尤其是王建国,少年心性更是喜悦。一街两巷,做买的做卖的,推车的挑担的,王建国越看越喜目不暇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二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驻足观看。
袁光书却是已经注意到了这份儿尴尬了,拉着王建国道:“小王!建国!王建国!别看了,走找个地方先吃饭,然后再找个地方住下,这破街上有什么好看的?”
二人来到一家饭馆,进门找了张桌子坐下,一个肩膀上搭着毛巾的伙计踟蹰地走到面前来,嗫嚅地问道:“二位,客官,你们吃点什么?”
王建国看着新鲜,兴奋地问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啊?”
伙计光顾着看他们俩了,都没听清王建国说的什么,正待还要问,袁光书早已感觉不自在了,忙说道:“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你看着做,只要干净新鲜就行,快点。”
伙计答应着去了,王建国笑道:“袁老师,你太仔细了,现在又没有冰箱又没有食品添加剂,菜肯定新鲜啊。”
袁光书一声不吭,理都不理他,生怕在这儿说话又招来更多的人来看耍猴。王建国笑道:“咱们明天也弄一身大褂穿上吧,要不然怪别扭的。”
袁光书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别扭?我看你挺怡然自得的。”
王建国笑道:“不光是大褂,咱们俩还得去把发型改一改,咱们也得留辫子。我还得把前额头发都剃光,您就不用了,你前头头发都掉光了,直接把后面的头发留长了就可以了。”
两人一边说着,菜就上来了,还真是很快。两个荤菜是韭菜炒虾米和宫保鸡丁,两个素菜是炒土豆丝和炒青菜,还有一大碗鸡蛋汤,虽然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东西,但是王建国吃得非常香,连吃几大碗饭。袁光书略吃了一点菜就放下了筷子,王建国抬起头道:“袁老师,快吃啊,累了一天了,你不饿啊?”
袁光书摇头道:“我吃不下多少,我今天药都没吃,难受。”
王建国放下碗,一边拣着盘子里剩下的鸡丁吃着一边笑道:“您的体检报告我看过,血压、血糖、血脂、尿酸······反正您就是除了个子矮,别的都高得吓人。也不知像您这样还活个什么劲儿,一天到晚收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好东西也不敢吃,收那么多烟酒也不敢抽也不敢喝······”
袁光书不耐烦去理会他的挖苦,对跑堂的伙计招手喊道:“埋单!”
伙计看出来袁光书是在叫他,但是没听清叫的什么,吓得一愣,站在原地没动。袁光书想了想又喊道:“结账。”
伙计才拖长了声调喊道:“来嘞!”说着走到桌子前道:“二位,一百二十个大钱。”
一听这话,王建国和袁光书面面相觑,还是王建国反应快,对伙计一挥手道:“结什么帐?我还没吃完呢,去再给我盛一碗饭去。”
伙计看了他们俩几眼,答应着去了。
袁光书瞪眼看着王建国道:“怎么办?”王建国也急得脑袋冒汗道:“泽东通宝他们是肯定不收,刷卡他们更不干。”转眼一想道:“不如咱们跑了吧?现在往外跑他们肯定追不上。”
袁光书急道:“跑什么跑?你跑得了,我能跑得了吗?我跑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