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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虽逝犹存 二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红砖头的小屋,一样的四四方方小巧的玻璃窗户,还有依旧垂挂着熙熙攘攘的几根稻草的屋檐……老旧的有些发黑了的木头门半开半掩着,使得屋子里看起来并不是很明亮,只有从窗户里透进来的一点儿阳光勉强照亮了屋子里的陈设。

妈妈站在门外礼貌性的叫唤了一声道:“请问……有人在家吗?”小小地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回应,妈妈又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喊道:“请问,有没有人在家?”这回依旧没有人搭理咱们。

我有点儿着急了,大声叫到:“爷爷,茉莉儿和妈妈来看你了!你在屋里吗?”我本来想要直接推门冲进去的,可是毕竟在没有经过别人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别人的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这一次我确定了屋里面没有人,爷爷他也并没有在家。

我轻轻地走上前去,稍微地一用力,两扇门便“吱呀”一声被我完全打开了。这门一开呀倒是不要紧的,可谁知道竟然“沙沙”的掉落下来好多灰尘,我还来不及躲闪,就被这一阵灰尘给“淹没”了,从头发到肩膀,全都是脏兮兮的,甚至都快要呛到嗓子里去了……妈妈牵着我的手走进屋里,奇怪地问道:“茉莉儿?你确定那位老人家住在这里吗?可是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灰尘?还有你看屋顶上的蜘蛛网,怎么看起来好像几百年没人住的样子?”我知道妈妈又“夸张”了!就算再久没人住了,也不至于都“几百年”了吧?她这一辈子爱夸张的毛病总也改不了。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啊,确实是这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也的确是像妈妈所说的那样!我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这里明明看起来很干净很整洁的啊?怎么今天就布满了灰尘呢?难道一夜之间就能变成这个样子了吗?忽然间我发现摆在窗户旁边的火炉不见了,还有旁边案桌上做饭饭的东西和餐具也没有了。再看看床上,也一样是空空的,没有枕头,没有被褥,更没有凉席……床边的桌子上,除了厚厚的灰尘外,再没有别的东西,我昨天随手摆在桌子上的老怀表也不见了踪影,我越发感到奇怪了,同时心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妈妈也许看出了我的疑惑,轻轻地对我说道:“茉莉儿,也许这儿根本就没有人居住,你看是不是咱们走错了呢?要不然我们再出去找找?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家?”

我不相信我走错了,这里明明就是昨天我来过的地方,这里就是爷爷的家,我不会记错的!可是记得了又能怎样呢?这里看起来根本就是没有人烟,荒凉无比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说服妈妈要她相信这里曾经是那样的温馨啊!

我垂下脑袋,无精打采地,也只能答应妈妈再出去找找看了,我倒是真的希望是我找错了地方,我无力的说了声:“好吧……那就再找找看吧……”

我们沿着小屋后面的一条小路向前继续寻找着。一路上没有看见过往的行人,也没有再看见有别的房子。再往前走甚至快要看不见一点儿生机,这里的土地看起来也已经荒废了很久,地里面全都是一大丛一大丛地荒草,竟无人耕种?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的心里无来由的出现了一丝恐惧,我不知道为什么害怕,更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不自觉地握紧了妈妈的手,想要让自己的胆子稍微大起来一点儿。昨天晚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也就算了,那倒是不觉得怎样恐惧的。可是没想到这大白天的,竟然会被这荒草丛生的地方给吓着……心里这样想着,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后来再想起来,才发现当时的那些恐惧感是正常的。当你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脑子没有形成那些恐怖的画面,也就不会害怕了。人们常常会被自己的眼睛吓到,眼里看见的东西反射在脑子里,然后再夸张的把这些东西和自己心里害怕的东西联系起来,最后也只会自己吓唬自己了……

感觉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炎热,盛夏的气息开始明显起来。我擦去脑门儿上刚刚冒出来的细微的汗珠,撇过脸去无心地问了一句:“妈妈,现在几点了?”

妈妈抬起手腕看了时间道:“九点五十几分了,就快要到十点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茉莉儿,要不然咱们还是别找了吧?都已经找了快三个小了……我看我们是找不到的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刚才我们去过的那间小屋,就是昨天我见到爷爷时呆过的地方,我清楚地记得那些东西摆放的位置和它们的样子,只是今天再看,竟然会变化这么大,以至于我不知道该怎样向妈妈解释。我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都已经出来这么久了,说什么我都要找到爷爷!我像拨浪鼓似地摇着脑袋:“我不要回去,我还没有找到爷爷呢!”妈妈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我再找一会儿,不过她和我达成协议,如果半个小时后仍然找不到的话就必须跟她回家!

就在我为了跟妈妈争取来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而高兴时,忽然听见一阵阵热闹无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仔细听的话能够听出来有好多人在一起,可是他们都在哭,哭的特别伤心,从这些哭声里可以感觉到他们正在经历着一场生离死别……不大一会儿,有乐器声从这些哭声里传出来,好像有很多种乐器同时响起,可以听出来里面有唢呐、大喇叭、小喇叭、笛子、锣鼓……除了这些,还有的是我听不出来的。我知道,一定又有人去世了……

我家居住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偏僻,人烟又稀少的仅仅只有七八户人家,其余的地方全部都是空地。距离人家较近的,或者不是太远的土地,都已经被农户承包耕种了。然而较远的地方,由于历史的缘故,早就变成了乱葬坑……有的只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坟地,就再也没有别的了。那里的坟墓都是随便用土堆起来的,除了后来,为了纪念那些曾经同小日本英勇奋战而牺牲的烈士们,政府派人去那儿把他们的土坟改成了水泥的。平日里没有人会去那里,只有在清明节,或者自己家里有人去世需要埋葬的时候才会到那儿去。他们都会经过我家门口,一路上吹吹打打,哭哭啼啼地。

我家的祖先没有被葬在那儿,他们的牌位和骨灰盒还在爷爷奶奶家的弄堂里。由于我们被赶了出来,并且他们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后代,所以每年我们家祭祖的事儿就都省略了,我们从来不过清明节。因此我更是不知道,距离我家不近不远的那一大片墓地究竟在哪儿…..只是常常听姜阿婆说起,但是她从来都不让我去,妈妈也不让我去,我自己更是不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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