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顾铭的东西虽然搬走了，可屋子还没来得及收拾，一切都保持着原样，连枕头上睡过的痕迹都没抚平。顾铭进屋之后，看也没看就侧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顾晓纯坐在床头，盯着顾铭，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她好想从来没有仔细看过顾铭，顾铭就像一个符号，默默地活在她的生命里。他们的家虽然时有不睦，经常争吵，可毕竟还能整整齐齐的勉强过下去。顾晓纯最恐怖的噩梦里，也没出现过今天的这种局面。她想起这个家里曾经的热闹，不禁鼻子一酸，眼泪瞬时滴了下去，掉在顾铭的脸上，碎成一片。顾晓纯下意识的伸出手，擦拭掉在顾铭脸上的泪水。哪知泪水越来越多，不知是她的还是顾铭的，都混在一起。“别赶我走。”顾铭抓着顾晓纯手说道：“我只剩你一个人了。”顾晓纯没说话，只是弯下腰，把额头贴在顾铭的脸上，任泪水流到顾铭的脸上。顾铭伸手搂住顾晓纯的腰，也静静地不再做声。不知道过了过久，一阵敲门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平静。顾晓纯直起身来，擦擦眼泪向门口看去，徐叶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尴尬。“下楼吃饭吧。”徐叶笑了笑说道。“恩。”顾晓纯拍了拍顾铭，把他拉起来，一起下楼。饭桌上徐叶频频打量顾铭，就是不开口。顾晓纯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出声道：“徐叶，你看什么呢？”“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顾铭这段瘦了好多。”“是吗？我没觉得。”顾铭摸了摸脸说道。“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顾铭瘦了不少。要不等小姨的事情办完后，你出去散散心吧。”顾晓纯转头对着顾铭说道。“那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看你这段精神也不算太好。”“顾铭，你可能不知道，小纯怀孕了，医生说让他在家静养。之后我们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办，这时候出门不太合适。”“那恭喜你啊。”顾铭抬头对徐叶冷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等我妈后天火化完，我就回美国，回去处理毕业的事情。”说完，顾铭把碗一推，站起来转身就走。“等过完年再走吧。”顾晓纯拉着顾铭的衣角说道。“不了，那边着急。不过，姐姐，等我处理完毕业的事情，我会很快就回来的。”说完顾铭回头扫了一眼徐叶，笑眯眯的说道：“姐夫，明天我还有事，只能麻烦你帮我去朋友家取一下行李。”“没问题。”徐叶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慢条斯理地嚼着。顾晓纯转头盯着徐叶的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为什么在吃鸡屁股？”徐叶顿时脸色大变，一口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沉着脸对道：“那你怎么又变卦了？之前不是说好给顾铭一笔钱，送他去外国么？”“我看顾铭那么可怜，所以……，所以就……。”“你这是养虎为患，之前的事情你都忘记了么？我们差点被冻死在冷库里。还有……”“我相信这些和顾铭没关系。沈丹萍的遗书里也说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好吧，反正离顾铭毕业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你慢慢考虑。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来，不说这些了，在多吃点。咱们之前都没准备，没吃点什么叶酸的，这回要好好补回来。”“你还真行，还知道叶酸呢啊？”“听公司里那些大姐说的。”热恋中的不愉快，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一会儿两人就又嘻嘻哈哈起来。下午的时候，顾晓纯刚睡完午觉，就被徐叶拉去了民政局，又是排队，又是照相的，总算赶在下班之前办好了手续。晚上的时候，顾晓纯偷偷把鞋压在徐叶的鞋上，梦里都笑了一夜。沈丹萍的葬礼办的很简单，火化之后顾铭就回了美国。顾铭回了美国之后，顾晓纯的妊娠反应突然变得严重起来，从早上起来吐到晚上睡觉，脾气坏的不得了。徐叶家里公司两头忙，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要回去看顾晓纯一眼才放心。这天下午，徐叶刚刚看完一份文件，办公室的门被一个身材高挑的时髦女郎敲开了。徐叶看了一眼对方一眼，站起身来笑着问道：“刘梦妮小姐是吧？”“是。条哥说你有大生意要和我谈？”“坐下说吧。”徐叶走到沙发旁，坐下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他对面的这个女人。刘梦妮看起来二十刚出头的样子，个子很高，腿也很长，化着浓浓的眼妆，一头染得有点发枯的长发直直的垂在肩上。她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发呆的表情和顾晓纯有几分相似。“刘小姐。”徐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放到刘梦妮面前说道：“这里有20万。事成之后我还会再给你30万。”刘梦妮双眼放光的把钱紧紧的抓在手里，问道：“你让我做什么？”“首先，认识下这个人。”徐叶把顾铭的照片和一打纸递到刘梦妮手上。“我给你的资料里，有他的名字，爱好和住址。我希望刘小姐能用您全部的魅力，迅速的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会准备好护照，让您有个愉快的加州之旅。”“然后呢？”“然后你当然要告诉他，你有艾滋病，让他有时间去验验血啊。”“你真是个禽兽。”“禽兽可以给你50万，让你愉快的过完最后的人生。”“算了，看在钱的份上，等你护照办好，我会立刻去美国。事成之后，你把尾款交给条哥就好。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刘小姐有这个觉悟就好，我衷心的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滨城了。带我像条哥问好。”刘梦妮话也没答，头也没回，推门而出。刘梦妮刚走没多久，夏凡就钻了进来，倚着桌子说道：“刚才那个美女是谁啊？”“一个朋友的妹妹，要去美国，路过滨城，来我这儿打打秋风。你来什么事儿？”“哦。我想早走一会儿，见个网友。”“好。你小心被骗啊。”“骗什么骗，人家跟你一个大学毕业的。”“我们大学更盛产骗子，用我给你事先调查一下么？”“用不着，骗财我没有，骗色那还是我占便宜。”“哪行，小纯说明晚叫你去家里吃饭，你把别的事情推了啊。”“行。小纯还从早吐到晚呢么？”“恩，一会儿都不得消停。”“这还得多久啊？”“大夫说三个月过后就会好多了。”顾晓纯果然吐足了三个月，人瘦了一大圈，肚子也不见长。三个月过后，姑姑也去了省城，徐叶更是忙不过来，顾晓纯没办法，只好硬撑着天天到公司坐镇。夏凡这一段不知道在忙什么，三天两头的请假。小松早就回了山里，书信不通的。徐叶又忙的脚不沾地。顾晓纯只好每日逗着蛋黄，打发时间。这天，蛋黄正趴在小纯已经圆滚滚的肚子上，给宝宝做胎教的时候，徐叶回来了。徐叶进屋就趴在床上，气鼓鼓的一动不动。顾晓纯伸出手指兜着徐叶的下巴，问道：“怎么了？徐大官人，谁惹你了？”“还不是公司里那点事。他们看你八个多月了，身子重，上不了班，就开始造反了。今天要查账，明天要盘库的。把谁都当贼防。”“他们都是股东，那个样子很正常的。我在的时候，他们不也那样么！再说了现在只是看的严点，又没说让你下台。忍忍吧。要不我明天去看看？”“大夫说最后三个月要特别注意，你还是在家歇着吧。我还能应付。”“我在家呆着也无聊，整天就蛋黄一个人陪着我。”“说起蛋黄，我倒想起一件事。不都说怀孕不能养猫么？有钩虫病。”“那是说野猫。我家蛋黄从小除了去医院都没出过门，一口饭都没从外面吃过，上那得钩虫病去啊。”“来，让我跟我家宝宝说会话儿。”说完，徐叶就趴在顾晓纯肚子上，和念经一样，小声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顾晓纯就在徐叶的念经声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虽然全身都懒懒的，可想起昨晚徐叶刚回来的样子，顾晓纯还是咬咬牙起身出了门。八月的天气闷热的要命，站在那里不动，全身都会蒙一层汗水。所有的人在这种桑拿天里，都心情焦躁无比，恨不得躲到电冰箱里。在这种天气，没人想接近热源，可有的人却又不得不接近热源，比如酒店后勤部负责餐具清洗的人。因为酒店的餐具都要经过紫外线杀菌，所以酒店特有一间紫外线杀菌室。平时大伙会在晚上把洗好的餐具，洁具都放到里面，然后开上一晚，第二天早上拿出来用。可今天早上不知道怎么了，门就是打不开。顾晓纯到公司的时候，一群人围在门口乱乱哄哄，你一言我一语的等着厂家来人维修。徐叶也在站一旁，沉着脸，听着几个经理的抱怨。顾晓纯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推开众人，走到徐叶面前，问道：“怎么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门突然打不开了。厂家的人已经在修了，餐具也还有备用的，不用担心。小纯，我陪你上楼休息吧。”“不用，我还好，大家都在这儿，我们离开了不太好。”“紫外线也是辐射，对宝宝不好。”说着，徐叶就扶顾晓纯上楼休息。可还没走几步，门口一阵喧哗，门被厂家的人硬卸了下来。随着门的移开，卡住门的东西也随之倒了出来。东西倒地的一瞬间，围在门口的人纷纷尖叫，不自觉的向后散去。顾晓纯被尖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东西。只一眼，就吓得她全身发麻。倒在门口的东西，不，应该说是倒在门口的人，倒在门口被紫外线活活晒死的人。虽然那人全身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一个个破裂的水泡里，流出黄色的脓水，眼睛都爆裂开来，面目全非。可顾晓纯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夏凡。夏凡身上那件衣服，是古奇这季的新款，夏凡攒了几个月才买下的，整个滨城没有第二件，对这件衣服顾晓纯记忆犹新。顾晓纯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可眼皮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她直直的盯着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夏凡，胃一点点的往下坠，坠得她喘不过起来。徐叶看顾晓纯不对劲，想要把她拉开，哪知刚拽了一下，顾晓纯就像一块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之后的事情更加的手忙脚乱，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叫救护车。之后又是封锁现场，又是应付警察，还要封锁消息，封口媒体。不过，顾晓纯只负责了晕倒的部分，其他的都留给徐叶来忙。顾晓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该结束的都结束了，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该闭嘴的也都闭嘴了。徐叶累得抓着顾晓纯的手，倚在椅子上打瞌睡。顾晓纯看着医院的房顶，意识到，昨天的一切不是一场噩梦。她毕业后唯一的朋友——夏凡，就这么死了。顾晓纯想起夏凡死时的样子，痛苦的全身都要抽搐了。“是夏凡么？”顾晓纯问着已经醒来的徐叶。“是。”“是意外么？”“不是。”“怎么会这样？”“不知道。监视器的录像不见了，昨晚值班的保安失踪了一个，服务器的硬盘也被偷走了。警察只能确定事发时间在9点之后。不知道原因，也找不到嫌疑人。对了，昨天早上事发之后，夏凡办公桌的抽屉被人敲开了，警察正在调查。”“夏凡人最好，平时都不会和人大声讲话，从来没得罪过人，也没有仇家。怎么会有人会这么对她？”“也不对，夏凡还是有一个仇家的。”“谁？”“顾铭。你别忘了，调查顾铭的事情，夏凡也有份。是她找到最关键的线索——烟纸。而且……”“而且顾铭已经有三四个月没联系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