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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眼泪与幸福

三娃子的记忆深处,有一段辛酸的家庭苦难日子,这些日子他只是目睹了一部分,大部分是母亲和父亲告诉他的,年幼无知的孩子也没有深刻的意识,只留下了辛酸和不幸的记忆。

三娃子的母亲说三娃子出生不久就因肚脐发炎而医治半年,很简单的病例却医治无效,父亲自己半夜三更研读医书,不停实验各种方法,同时去凉亭街卫生院找老同学骆定远,又去白雀园卫生院找熟人,一路带着襁褓中的三娃子,或步行或搭便车,四处求诊。听父亲说,也许是医疗条件有限,医药的紧缺,简单的病也会耗费很多,最后才慢慢治愈,这一次疾病还不是最厉害的,母亲说最最危险的大概是三岁左右时的一场疾病!

开始由于感冒引起的发烧,当时三娃子的父亲就按普通感冒治疗,但还是迟迟不见好转!而且小孩子又患上黄胆肝炎,这简直雪上加霜,奄奄一息的三娃子更加虚弱,连路都走不了,三娃子的父亲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也无计可施,于是乎,又在附近一带四处拜访求医,连一向反对封建迷信的父亲开始相信巫术了,最后所有医生都无可奈何向三娃子父亲和母亲说他们对这孩子已经无能为力了,言外之意抱着回家等着送到荒山野岭。多个巫术师也不停的穿梭在三娃子家,家门口上时常挂着布条,那是一个标志,山村叫禁门,只有家里人才可以进屋,其他人则不许进屋,否则就不灵。母亲每次开始时眼神都里充满了期待,各家各户通报此事,害怕有人误闯,连外村的要去三娃子家看病的人,也只能在村口等。可是每次最后母亲都失声痛哭。但是还未曾放弃,父亲抱着三娃子又去县城里拜见原来的老师,希望找到一个哪怕百分之一的突破口,他也愿意倾尽全力挽救自己的儿子,仍然是满怀希望而去痛哭而回,扔给他父亲的还是那句话放弃治疗,没有存活希望。人很奇怪,当所有人都说放弃没有希望时,三娃子的父亲越发疼爱儿子,因为他觉得亏欠他的太多,也越觉得舍弃不得,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念,自己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治好三娃子的病!回家后奄奄一息的三娃子连睁眼都难,更别提说话了!全家人都围坐在抱着三娃子的父亲身边,个个心情沉重,人人脸色憔悴,母亲哭泣着,告诉孩子们,"医生说小三娃子活不了多久了,连他们都治不好,唉,只能等—--"孩子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平时欢蹦乱跳的三娃子将眼睁睁被病魔活活夺走。不一会,三娃子的奶奶也从外边赶回,满眼泪水,哭道,"老天哟,可怜可怜这多难的孩子,日后显灵,三娃子将来一定多做善事,报达上天保佑之恩!全家人每年祭祀节日都给你们多些纸币!老天哟,求求啦??"奶奶放下拐棍,挪动着三寸的小脚,坐在凳子上,从母亲手里接过三娃子,不停的抚摸着三娃子那蜡黄的小脸,嘴里喃喃自语,眼泪流过不停。三娃子的父亲说话了,"娘,别哭了,人不是还在吗,只要三娃子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想法治好,别人都治不了,我就自己医治!

自那以后,三娃子的父亲又一次打开尘封好久的医书,有时三更半夜,点着柴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着希望!一个个夜晚,一本本医书,一支支笔,一本本笔记,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三娃子只要还在呼吸,就有机会改变,他父亲执拗的坚信。可是,时间久了,还是不见好,很多身边的好心亲戚都劝说,这样耗下去全家都会垮塌,不如扔掉埋入山谷,每听到此话,三娃子的父亲就会泪流不止,舍不得这么个聪明机灵的小儿子,想想平时三娃子的可爱,再听听这个结局,心中钻心的痛,这越发刺激了他的神经,一定要抓紧研究,父亲借钱又去镇上买回了一批药书,同时也从老同学的卫生院里借来一些药书!

每天忙完出诊输液的事后,已是半夜,就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三娃子的父亲又开始观察脸色,伸手把脉,时不时问询母亲孩子状况,接着在灯下开始了翻阅和笔记,一天天的重复,成为了生活中的最重要的一部分。正如他的父亲所说,只要三娃子还有口气,就要治疗,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治好!

也许是父母的坚持感动天地,也许是父亲的不懈钻研与探究的成果见效了,半年后三娃子的病稍有好转,终于全家人阴郁好久的脸上都露出了点点笑容,孩子们看到父亲的憔悴的脸变的舒展了,知道弟弟的病好转,才敢开始了往日的追逐打闹。远亲近戚又都纷纷看望,慢慢地三娃子开始睁眼张嘴了!又一个半年下来,渐渐恢复了,真是又一次的重生,三娃子的父亲内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但也有点悲伤,因为这一年多来苦了全家人,用于治疗的费用借了一圈,家人的生活现状明显困顿。

不过这件事,在村里反应可大,都觉得三娃子的父亲了不起,连凉亭街卫生院的老同学骆定远院长都说,"老邹真了不起!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他都治好了!奇迹!奇迹!"

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三娃子的病完全康复不到一年,母亲又积劳成疾,终于病倒了,母亲不病则已,一病则卧床不起,又吞又泻,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家里的柱子倒下,全家的生活秩序彻底乱了,年迈的奶奶承担起了一些担子,而三娃子的父亲则更加的感到了压力的窒息。

对于幼小的三娃子来说,母亲就是天,母亲病倒了简直就是天塌了,夜夜躺在母亲身边,抚摸着母亲的脸,不停地呼喊着"娘!娘!"担心母亲会从自己身边离去!小手抓住母亲的大手不放,一直到睡着!

由于病情较重,愈加的危险,乡卫生院的医生要求去县医院检查签定!当时在农村,去县医院一般被认为是病危的信号。一大早,父亲扶着母亲艰难的来到村口公路边,等待着一天一趟去县城的班车。三娃子小手拉着奶奶粗糙的大手,使劲往公路上跑去。一会儿功夫,来到村口,三娃子的母亲一点也支持不住,只能让父亲抱着,奶奶这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妙,抱着小孙子三娃子,一边流泪一边抚摸着他,嘴里喃喃自语,可怜巴巴的看着三娃子,觉得三娃子快成了孤儿似的!三娃子从奶奶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不停地嚷嚷哭泣,嘴里叫着,"娘!娘!我要娘!我要娘!"

不一会儿,班车汽笛声传来,三娃子的父亲和母亲坐上了车,前来送行的三娃子的几个堂哥也慢慢望着班车远去,三娃子一看母亲坐车远去,哭叫地更加厉害,挣脱了奶奶的双手,疯狂般地向汽车方向跑去!,声嘶力竭,哭喊着,"娘!娘!不要走!娘!回来呀!"突然一个趔趄,三娃子摔倒在路中央,虽然摔痛了,但依旧昂着头不停的朝着车远去的方向哭喊!奶奶颤颤巍巍地迈着"三寸金莲"小步快速向前去,拉起哭成了泪人的三娃子!但他依旧哭喊着向前走,满路面上除了汽车飞驰而过留下的灰尘在飞舞,其他一无所见,许久许久三娃子才失望地和奶奶走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娃子每时每刻都哭叫着要娘,无奈,奶奶拉着三娃子到村口公路边一直等候着,晨曦来到村口,正午回家,吃罢饭又来到村口公路边的杨树下,夕阳落山,余辉满天,三娃子无限失望地看了一眼弯曲幽长的山村公路,嘴里嘟嘟囔囔着,"娘呀,你咋还不回来呢?奶,娘什么时候回家?她不会有事吧?"其实奶奶心里也没底,在信息传递落后的时代,家里家外的事无法快速传递。第二天三娃子又拉着奶奶的手来到村口大杨树下的石凳上,等候母亲,那双机灵的双眼一直在翘首东望,渴望班车里有母亲的身影,一辆辆班车过来,三娃子一次次飞跑而去,可是又一次次沮丧而回!一连三天,终于下午班车里,母亲被父亲和车上的服务员搀扶而下,三娃子兴奋的飞跑而去,抓住母亲手,幸福地叫到,"娘!娘!"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很快村里的几个近门的婶婶们也迎了出来了!回到家了,从父亲那儿知道,母亲的病情是可以控制的,但需要时间去治疗康复,家人悬着的心总算定下来了!

自此,父亲拿着检查的单子和处方,来回奔走于家与卫生院之间,有时他自己也翻阅药书和资料,研究病情,母亲的病情慢慢好转。

但家却变得更加窘迫,山村有时很纯朴,但有时也很现实,现实的近似自私自利,嫌贫爱富。记得就是三娃子母亲病重的那一年春节,因无人有时间去喂养黑猪,过年时的年猪肉便没有着落,父亲去亲戚家借了一圈,奈何各种借口,只能借到往年自家年猪的一半,而且都不是上等猪肉。一家老小八口人,还有拜年串门的亲朋好友,远亲近邻,这点猪肉只能勉强。但父亲是一个有硬气的人,从不会说软话,回到家告诉孩子们,今年就节俭点!更让父亲生气的是一个亲戚说好给磨一个活的豆腐,结果却只给了一半,母亲心里也凉了一半,世态炎凉只有经历过困顿才能感觉得到!三娃子也只能从大人的话语和表情中感受到这点点滴滴刺痛般的辛酸!

然而,三娃子家的苦难并没有母亲的疾病的痊愈而结束,刚上初二的大哥不知什么原因,发烧头晕,全身乏力,连走路都困难,父亲自己诊断还是不见好转,便开始多地多次求医,去过县城,去过军队医院,但诊断结果是没有发现任何病情的病根,又是一个奇怪的疾病,三娃子的父亲又一次决定自己大胆尝试,只可惜为了大儿子的疾病,他苦苦研究了4年,头发开始由满头青丝变成了绺绺白发!每天除了给病人治病输液,或外出就诊外,第一件事就是到大儿子病床前,望闻问切,抚摸手掌,摸摸脉搏,看看舌头,问问感觉,还有激励的话语。三娃子听母亲说,大哥因为不想让父母为自己劳累,也不想拖垮这个家庭,写了一封信,相当于遗书了,告诉父亲和母亲,"不要给我治疗了,自己命该黄泉,谁也救不了我,三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一直都是你们在身边问长问短,都没有怨言,做儿子的知足了,求父亲母亲放弃没有希望的治疗,即使儿子离开,也不会有遗憾。"父亲把信念给母亲听,因为母亲不识字,听着听着眼泪横流,父亲也禁不住潸然泪下。父亲母亲来到大儿子面前,强忍住眼泪,告诉孩子不要有顾虑,"人的一生都是坎坎坷坷,病会治好的,至少没有恶化就有很大希望,再说治好你的病是父母的责任!不要想太多。"大儿子禁不住哭出了声,三年来一直卧病在家,父亲用心费力给他熬药换药,四处问医,母亲床前床后,搀扶背抱,甚至喂饭端尿,可他们一句怨言都没有!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让他们早早的衰老憔悴。母亲抱着儿子的头,眼泪流不停,"儿,别哭了,你大能治好你的病,算命先生说你就有这一劫,逃不过的,以后会过上好日子的不哭!不哭!"大儿子感觉到了父母的真切爱,也就放下了思想包裹。

又不出一年,三娃子大哥的病慢慢治愈了,有一段日子,三娃子记忆很深刻,当时大哥的病明显好转,大姐从学校里拿了好多书,古今中外的名著一大堆,大哥也喜欢读书,许多小朋友都喜欢围坐在他周围听他讲故事,有时还给三娃子们取外国名字,特别是苏联人的名字,什么什么司机(与司基谐音)三娃子们都感觉挺稀奇,很感兴趣,于是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不叫真名了,直接叫外国名字了,大人们也觉得新鲜,这件事三娃子们记忆深刻,少年回忆中有趣的生活片断。隔了四年之后,大哥又重新了久违的中学生活,并立下誓言,好好学习,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二年后,果然不负期望,顺利考入师范学校。用山村人的话,从此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鲤鱼跳龙门,吃上了皇粮,成为村里人羡慕地对象,三娃子的父亲总算看到了家庭里希望的?光,大女儿虽未考上大学,但也成为了教师,日后再参加转正考试,也成为了吃皇粮的;大儿子苦尽甘来,从此也不愁生计,一毕业,马上就成为吃"皇粮"的干部啦;虽然下边还有2个儿子,也争气,特别是三娃子很有灵气,迟早会朝着想要去的地方发展。想到这,三娃子父亲和母亲觉得吃了那么多的苦也值得!

三娃子的父亲后来慢慢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到周六,叫三娃子的母亲专门在屠夫那儿割几斤肉改善生活,因为全家人在周六这天才能都聚在一块,三娃子的父亲一边和孩子们吃饭一边畅谈着他的人生故事,人生观点!古今中外名人故事,中国经典二十四孝故事,中国近现代英雄人物等等。每到周末就成了父亲的大讲堂,全家人一边吃着美食,一边听父亲津津乐道讲故事,大家吃的香甜,听得也津津有味。全家人其乐融融,这就是幸福呀,却来得不容易!似乎有点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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