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要不是远兮和王进一再许诺一定要帮她找到以陌,要不是凌水逸,张玉川,还有水逸叫来的帮手---在清远高中读高二的飞烟和在荣祥师专读书的雨清几个人强烈制止之下,她肯定会拖着她那条受伤的左腿满世界去找以陌。
“以陌,你到底去了哪里?”晚自习后,远兮也没有过来。好在,有张玉川。张玉川背着千寻的时候,笑着说:“千寻,你好轻啊,一点都不重。”
后面的凌水逸拿着一根拐杖,亦步亦趋的紧随着。
张玉川仍然把千寻送到了宁静的学校医务室。
这里面充斥着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医务室里间是一个小小的卧室,原本是老校医岳老先生休息的地方。
千寻受伤之后,何以陌找老先生要了钥匙,将医疗室让出来给千寻晚上学习和睡觉。
这样,千寻也不用那么麻烦张玉川她们一直陪着她。
尽管休养了十几天,千寻左腿的膝盖还是隐隐作痛,一点都不能受力。
在凌水逸她们都离开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拄着单柺在狭小的医疗室走来走去。
她几乎要痛恨自己行动不便的左腿了。
“以陌,何以陌,你到底去了哪里?”拄着单柺,千寻站在医疗室的门口,遥望着遥遥相对建华学院。
天上一轮皎洁的月亮,银白的光如水一般的清辉洒满文轩高中寂静的校园。
那常年绿色的橡皮树婆娑的树冠,漏下丝丝月光,投到台阶上,清风徐徐,阵阵树叶的淡香,弥漫在空中,浸人心脾。
千寻静静地站在那里,夜露染湿她单薄的白衣,冰湖一样的眼睛含着满满的忧伤。天上的月亮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忧伤,悄悄地钻进淡薄的云层,只把清亮的银辉然亮云层的边缘。
医疗室前面的橡皮树下,月光胧出一个淡淡的身影。
萧千寻呆呆的望着,那影子一直站在那里,她望着望着,渐渐睁大眼睛-——
她霍然丢掉手里的单柺,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向那笔挺的影子冲了出去!月光中,她一瘸一拐的人影冲向他!她看到了!看到了!树影下,那淡淡的身影,风声在耳边呼啸,浑身的血液都冲上耳膜,她飞奔而去,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那个人。
夜风淡淡,夜风吹响橡皮树的叶子,哗哗哗的轻响。
冲过去,紧紧抱住面前的那个人,她终于找到他了!熟悉的清俊的气息就在她的呼吸之间,心脏剧烈的撞击着,四周有蝉鸣的声音,如同在千百遍的梦境中,她竟然有些惶恐。
他微微呻。吟了一声。
她触电一般慌张的松开双臂,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
是的!是他!是他!
夜色的树影下,他长身而立,他低头望着她,眼神有些看不清楚。他清瘦了许多,修长笔挺的身形中透着淡淡的清俊的气息,他放在身侧的右手正在慢慢地合拢。
她大吃一惊,急问道:“以陌,你怎么啦?”
“我没事。”他淡淡的打断她。
她微微怔了怔,心里有千言万语想问,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他没事就好!
他忽然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把她送进了医务室。
他把她轻轻地放在椅子上,蹲下去,卷起她的裤管,轻柔的揭开她膝盖上的纱布。
她的膝盖上那些正在愈合的伤口因为刚才她不顾一起的奔跑,有些再一次裂开,滚落下一点一滴的血珠。
她这才感觉到膝盖上伤处真的好疼。
在他用消毒液给她伤处消毒的时候,她的眼泪不可抑止滚落下来。
“是不是很痛?”他担心的看着她。
她用手背用力的抹干眼角的泪水,一个明丽的笑容出现在她的颊边。
“不痛!”她看上去那么的坚强。
“以后小心点。”他说,拿了药小心翼翼的给她膝盖上的伤处上药,包扎。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动作有些生硬和笨拙,却全神贯注,如同那是他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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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何以陌拿着紫竹箫爬上了烟雨园最高的山头。
在这里,他看到了正在写生的萧千寻。
千寻的画始终清灵剔透,就像她这个人。
是了,经过以陌替她的一个多月的调养,现在,她的脸上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一颗烦人的【红豆豆】了。
她的皮肤粉嫩,就像在牛奶中洗过一样,晶莹剔透,莹润光泽。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质长裙,眼睛乌黑,清新得像是迎面吹来的风,亭亭而立,颇有邻家少女初长成的样子。
她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停下手中的画笔,扭头安静的看着他,淡淡微笑,好似珍珠的淡淡光辉流转,恍如烟霞雾霭轻轻地将他笼罩。
他凝神看着她干干净净的,清秀无比的脸,竟有些深夜梦回的错觉,异样轻柔的温软刹那间长满心底各处。
他斜斜的靠在在小亭子的栏杆上低低吹动紫竹箫。清清凉凉的【凤凰台上忆吹箫】。
箫声飘飘卷卷,在风中纠缠着,像一片落花从枝头翩然而落,颤悠悠的坠落在清澈的小溪,晶莹的花瓣在喘急的水面随波逐流,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无边无际的寂寞从箫音中弥漫出来,渐渐地扼紧了轻语的呼吸。
那是一种宿命般的寂寞,不同于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也不同于知音难求的孤芳自赏,不是痛楚,不是自怜,不是忧伤,是那种从骨子里,从生命里透出的无限寂寞,似乎与死亡融合在一起,生命仿佛随时会从这样的寂寞中消失。
千寻手里的画笔跌落在地,她悲悯的望着若白消瘦的脸,心疼的感觉让她无法言语。
一曲之后,千寻的生命仿佛游走了千年万年,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滚落,顺着她的粉颊滑下来。
他淡淡的看着她,凝望着她的眼睛,那些悲悯,那些不舍,那些痛楚被他一一收入眼底,将他的眼睛染成朦胧的暮色。
太阳渐渐落下,只留下层层霞光,几点星迹若现。
渐渐地,月亮姗姗出现在夜空。
银白的月光洒在烟雨园,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