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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刀、冢、梦

怀梦的少年郎气冲斗牛地踏入莫巅山,不料竟被一只小红鸟连续戏耍了两次。这一生气,他心里的梦早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且见他满脸气得通红,伏起身子在地上捡了好一大把石子儿,朝着空中那洋洋得意的小红鸟不要钱似的甩了出去。小红鸟虽然灵敏,但是也耐不出叶侠这无赖般的打法,措翅不及之下便被弄得狼狈不堪,连羽毛都给打下来几根。

小红鸟见势不妙,抖抖翅膀便落荒而逃。但是此时叶侠已经被它激起了火气,哪里能让它这么轻易的跑了。

见那小红鸟朝远处飞去,他似乎忘却了身体的疲惫,拔腿便追,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你这死鸟!有本事给我下来!”

小红鸟自然不会下来,身后那少年的样子像发了疯似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给抓住了,岂不真得让他把身上的毛给全拔光了?

一人一鸟就这么朝着山内追逐而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侠突然觉得眼睛一花,看到前方原本契合无缝的山壁上竟现出一个山洞来。他不禁大怒:这死鸟,害我都出现幻觉了!

那小红鸟全然不管叶侠心中的怨念,一个加速便朝着那山洞冲了过去。

叶侠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红鸟消失在山洞内,心里惊讶万分:这不是幻觉?

然而此时他对那小红鸟的怒气丝毫未减,看到小红鸟飞进山洞,也顾不上多想,弯腰便进洞追了上去。

山洞里很幽暗,叶侠进得洞来却发现不见了那小红鸟的踪迹,又气又怒之下大骂小红鸟狡猾,却又实在无计可施。看着前方黑漆漆的洞穴,叶侠倒是不感到害怕。虽然他才十六岁,但好歹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怎么会被一个山洞给吓退了。

他心中一边愤愤不平着,一边朝着那山洞深处走了过去,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你这死鸟,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了!”

叶侠摸着洞壁,转过了一个弯,突然看到前方似乎有些微弱的光线传来,心里咯噔一跳:难道那死鸟从另一个洞口跑了?

想到这里他立马加快了脚步朝着亮光处奔了过去。不将那死鸟抓住,怎能解了心里的怨气?

但是事情往往不是我们想想的那样,当叶侠跑到亮光处时,看到的并不是另一个洞口,而是一座坟。

说是坟也不准确,因为那里只有一具骨骸,并没有土堆之类的凸起。然而它给叶侠的感觉确实是一座坟。

若是此时有什么修为高深的修灵者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若是高深的修灵者,一定能够看得出在那具骨骸周围不知道凝聚着多少怨气、多少邪物的不甘,正是这些怨气和不甘的堆积,给人一种这具骨架就是一座坟的感觉。

但是叶侠不是修灵者,更不是修为高深的修灵者,所以他虽然感觉奇怪,但并没有多少惊惧的情绪。相反,他此时看着那具骨骸,双眼闪闪发亮。

准确地说,他是看着那具骨骸身前地上插着的那柄杀猪刀双眼发亮。

对,就是杀猪刀。虽然那柄刀比叶侠这一年里所用的杀猪刀要长上不少,但是它的外形,那前端尖利、刀锋略宽、整体如梭的外形,分明就是一柄放大版的杀猪刀。甚至于这刀的刀柄都和杀猪刀刀柄类似,是一种木头用久了呈现出来的棕黑之色。

叶侠从学艺开始使用的武器就一直是杀猪刀。他第一次练武用的是杀猪刀,第一次打架用的是杀猪刀,第一次杀人用的是杀猪刀,第一次做生意用的还是杀猪刀。

所以叶侠对杀猪刀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仿佛这杀猪刀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一样。

来莫巅山的时候,八师姐不让他将那柄陪了他数个春秋的杀猪刀带着,说是影响形象。叶侠虽然不悦,但是也明白来莫巅山学习灵诀,带着把不伦不类的杀猪刀确实不怎么好看,所以最后便没带。

然而遇到那小红鸟的时候叶侠就后悔了,他确信那时候要是有杀猪刀在手,那小红鸟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路追着这小红鸟进入山洞,他竟然在此看到了一柄杀猪刀!而且这柄杀猪刀还和普通杀猪刀不一样,它更长一些,更宽一些,仿若本不是做出来杀猪的,而是给人当武器使用的。其实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确实很像杀猪刀!

叶侠双眼灼灼发亮,看着那杀猪刀,心中喜不自胜,连小红鸟的事都被他暂时抛到脑后了。他想也不想,快步走到那杀猪刀面前,伸出手去就想将它占为己有。

然而当他的手指触到刀柄的那一刻,仿若是山洪暴发一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那相触处传入他的身体,顺着他身体上每一根神经末梢传进他的脑海。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他胸中涌出,叶侠张开嘴,最终却还来不及将腹中之物吐出来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在他倒地的这一刻,莫巅山内山,数十座山峰之上,不约而同地射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惊眼光。然而这些眼光仅仅一闪即逝,因为它们的主人仅仅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那股不寻常的气势,当他们睁开眼的时候,那股气势已经消失不见。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所以即使是他们这种存在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叶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开端是一片火红。他置身于那片火红当中,感受着身体上每一个细微处传来的灼热感觉。很痛,撕心裂肺的痛。他张开嘴想要叫出声来,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发出丝毫声音。

这个过程很长很长。叶侠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他唯一的认知就是很长。长到叶侠对这痛感都已经麻木。或许换一种说法,叶侠已经适应了这份炙热,在这炙热当中,他不再感受到难受,相反,倒是觉得身体仿佛干净了许多。

然而当他刚刚适应这一片火红的时候,他又发现自己突然之间脱离了那一片炙热。尽管他已不再抗拒那一份炙热,但是如果能够脱离,心中还是不免有一些高兴。但是这丝高兴仅仅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当他刚从那炙热当中脱离出来时,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力打击在他身体上。他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股力量,总之他这一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撞击。他想吐血,然而无血可吐。他的血液似乎也在之前那一片炙热中被烧成了虚无。

他感到内脏全都被那股巨力捶得变了形,他体内的一切就像麻花一样的扭曲在一起。他很想就这么死去,他祈祷着就这么死去,然而他偏偏没有死。他意识模糊,惟独那一次胜过一次的撞击感无比清晰地传进他的脑海。

无尽的重复,叶侠再次无奈适应了这一份非人能够承受的痛楚。他身上的那份炙热还没有完全消失,在一次次的撞击之下,那炙热仿佛再次升温,再次灼烧着他的身体,直到将他的体内烧的不剩一丝杂质。

叶侠感到自己被扔进一个冰窖。尽管这里的温度极低,但是在这难得的冰凉里,叶侠的思维渐渐地清晰起来。他贪婪的享受着这一份冰凉,直到体内的灼热完全消失。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突然感到这身体居然如此纯净无暇,就像世间最通透的水晶,一尘不染。

他听到一阵大笑,然后听到有人吐血的声音……

再然后,他感受到自己处身于一片战场,战场上无数人类和异兽相互残杀着。他看到一只双眼如铜铃般大小的怪物,张嘴朝一个人类咬去,那个人就那么被它夺去生命,整个头颅被它吞进肚中。

鲜血如喷泉一般从那断颈处喷出,在空中洒落,如同凋谢的花。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他很愤怒。

他感到了两股愤怒的情绪,一股来自于他自己,另外一股不知来自何处。

一股力量从他体内传出,像是曾经撞击在他身上的那股力量被压缩到极致,又像是那灼烧过它身体的炙热想要燃尽这一切罪恶。

叶侠飞向那异兽,携着那股巨大无穷的力量,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穿透了那异兽的头颅。异兽整个身体在这一击之下烧成飞灰。

叶侠惊异于自己的力量,却同时兴奋于自己的力量。他冲入异兽群,携着怒意,大杀四方。

各种各样的异兽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久。他感觉得到一直伴随着他的那股力量变得越来越虚弱,但是他自己却仿佛意犹未尽。

异兽的数量已经不多了,辽阔的大地上躺满了尸体,有人类的,有异兽的,堆积如山。

不过最终,显然人类的实力更加强大一些。虽然仅仅只是强了那么一丁点,但就凭这一丁点,异兽大军如潮退去。

此时他能感受到伴随着他的那股力量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很不理解。

异兽逃跑了,为什么不追?

他还没有尽兴。

只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原本通透无比的身躯,现在却已经染上了洗不去的血红。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漂浮在空中,随着夜幕的降临,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于这无尽的黑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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