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八难度母下
白头蝰蛇像鱼一样在水中搅起泥浆，远处火光的刺激让它们毒牙怒张，现在后有毒蛇，前有恶鼠，水火相侵，再无退路。
现在是如何定夺，众人一时无主，吕则诚正思对策。想到小马临死前的惨状，我希望强子能大方地给我一枪。
岩顶一块方砖砸入水中，引起人们的惊慌。紧接着一根方柱轰然直下，立在了城中央，方木漆黑一尺见方，上面纹理斑驳可见，倒像是一种热带硬木，是数百个年头才能长成的古木。
“这是何种机关未尝见过，要小心为上！”老魏挣扎着站起，提醒众人道。
吕则诚倒是在一旁咯咯地笑开了，那声音里竟颇有些自负的意思。“方城现木，不就是一个“困”字吗！现在我们前有恶鼠，后有毒蛇，水涨不止，火势汹汹，就是这等险恶之处，机关重重，想把我们困死那倒也未必。蛇鼠相食，水火相灭，正是我们脱困的机会。”
强子是个行动派，他已经拿出一提绳索，结成套绳，抖落在方柱之上，吕则诚的意思是众人用绳将方木柱放倒，待水涨之时作为落脚的方舟。
等待蛇鼠相侵，再图渔利，为今这倒也不失一计，可方木立在那里就如似长在那里一般，任凭五人拉扯，竟稳如磐石。吕则诚自语道：“莫不是扣在地上了？”
强子将绳端绑上工兵铲，又将铲子固定在金刚墙上，强子双手攀绳，两脚一搭，倒挂着身子向方木柱的顶端爬去。
这悠悠的绳索和没有固定的木柱，让我为强子捏了一把汗，眼看着强子就要成功攀上木柱，他离方木仅剩一臂之遥，又有数根方柱从顶上砸下，溅起米高水花。
登山绳一崩弹，强子几乎落水，一根方木正不偏不倚地压在了登山绳上，巨木被绳索托在半空，绳索纤维格格作响。强子的手臂便是被紧绷的绳子弹开，倒身挂在了上面。迅速滑向悬空巨木的根部，绳索的中间已经快承受不住木柱外加一个人的重量。
强子勾身用手扭住绳索，下滑的惯性让抓绳的手掌顿时血流如淋，沾湿了半个右臂。看着惊心，吕则诚抽刀在手，向强子喊道：“快起身！”
绳索被吕则诚挥刀挑断，悬空的巨木从顶上的岩穴中抽落下来，我心中一空，在地面的水中寻找强子的身影。水中没有人，不会是被巨木正好压在了下面吧！我不敢再往下多想。
姜云一声喝彩，却见落地巨木的顶端露出一只血手，原来在吕则诚下刀的时候，强子勾脚向上用力跃起。吕则诚断绳落下方木，强子乘势抱住了下落的木柱，现在他已经抱柱如猿爬到了木柱的顶端。
他用电筒察看了藏柱的岩穴，强子对着下方摇了摇头。“坚穴里没有侧口，内壁是直接在岩层中开凿的。”话声刚落又是数根巨大木柱落在面前，地面微陷从根部扣住木柱。
北城内扑火不绝的岩鼠在饱食油脂后，闻到水的气息纷纷从金刚墙的开口处直扑到积水，穿裆而过，悍不畏人。吕则诚首先接过强子投过来的登山绳，攀上方木，我等自不待言，亦紧随吕后，纷纷爬上方木。
落下的积木越来越多，摸着这方木的质地，倒像是阴沉木，古时王侯积木为椁，这倒像是属于黄肠题凑中的黄肠，如果这就是王母坟地宫中的椁，那么在如此长达数丈的积木椁，那墓室之大可想而知。
我提醒吕则诚这可能就是棺椁外的积木，吕则诚猛然省道：“这并非王母坟的椁木，倒像是牢笼，也是用来困住我们的机关，我们进入曼荼陀东南西北四城，北城有悬狮象阵，南城有水牢蛇狱，北城是烈火岩鼠，只有这木头怪一时尚不知名堂。”
“这里是非人狱！”阮八在一旁冷幽幽道。
“这坛城外四座陠城在佛家是有一个说法的，我们所遭遇的是感业八难。”
“感业八难？”众人一时皆奇道
望着脚下的火鼠水蛇相侵，阮八继续讲了起来。
菩萨一日行于天竺荒野之中，观狮子与白象相搏不止，胜负难分，遂各自约号为百兽之王，一日狮子行深草之中，为蛇所伤，最终毒发而死，毒蛇遁逃于水中，白象栖于树下，被田鼠咬断的鼻子，田鼠藏到了寺中，偷食蜡烛，为火所燃，于是逃到了水边，藏身水中的毒蛇发现了猎物，就前去捕杀，蛇缠火鼠，两物同归于尽。
菩萨全部看在眼中遂感众生皆难逃因果祸难，于是为弟子说下感业八难，即狮难、象难、蛇难、贼难、水难、火难、牢狱难、非人难。
吕则诚对阮八刮目相看，默然颔首道：“竟有这番道理，依理现在我们正是处于八难的非人难当中。”他接着问道：“你说这月城上的闭目菩萨是何理道？”
经此一问，阮八向月城上望去，紧绷成麻核桃样的干脸展开笑道：“常言‘菩萨闭目，求神无路’，可是密教自有一般说法，看来我们今天入城有望了。”
菩萨为众生说感业八难，后由眼睛分出一法身化作了度母女，来帮助世人解脱八种难狱，此闭目菩萨正是度母女。原来能帮助我们摆脱这里的灾狱的关键正是身前这尊古怪的闭目菩萨。
正待前去验证，方木柱下的积水已经浸过一米多深，水中蛇鼠相斗，这岩鼠与栖身乌冻岩下的白头蝰竟是宿敌冤家。但水中岩鼠毕竟占了下风，无路可逃的岩鼠又开始钻啃方木柱，脚下的形势岌岌可危。
漂浮的木屑混着浮油，随时都可能被火星燃成焚身烈焰，我们随时都要成为火炭上的烤肉。看着脚下的形势一步步地恶化，这才明白非人难的含义。
泅水而来的岩鼠为了躲避蝰蛇的毒杀，开始寻找庇护所，它们本能地在木柱上拼命地打洞，饱食尸油的岩鼠就像发动起来的油锯一样，威力惊人，脚下开始不稳。
不断在方木突然折毁下去，我们只得在方木之间转移，向着月城处的闭目菩萨像靠近，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方木阵的边缘离月城菩萨像仍有一人之遥。
这菩萨是整石上雕出的浮雕，线条十分圆畅，没有任何可以借力停留的地方，可以想像建造者为了建此八难杀阵费下的机心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
吕则诚与老魏商讨过，只能搭人梯可过去。此法可行，但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幸运，余人皆带伤。我时常对着皇叔刘铭吹嘘说怎么也吃不胖的体重优势也派上了用场。
这一帮老男人看着我的惹火身段两眼放光，强子过来缷去我身上的重物，将绳子绑在了我的肩上，尼麻能照顾一下被人当成棍子的我的内伤感受吗！
我手持探铲被强子架起，就跟放吊桥似地给扔了下去，横在了方木与石像之间。
我忍不住还是望了一眼底下的积水，真是欠胃口，水中粉红一片，漂浮着的岩鼠残尸和扭动的蛇段都被蛇毒腐化成青黑色的毒物。不时有白色的蝰蛇搅动着，就像是死水沟里漂浮的白色垃圾，胃部一阵不适。我的反应，让托着我的强子一阵紧张地克制保持平衡。
拿着探针对着菩萨像简直就是罪过，这一针探下去掉下来的可是哗哗的银子不说，天仙似地慈悲像恁是被捅成豁脸大麻子，这罪孽非浅，佛是没法原谅，只能求主来原谅我了。
痛心下了手，无奈并没有什么发现，阮八出的什么阴损的主意！
吕则诚在后面对我的表现并不满意，他直接松了一下绳索，我身子一个下倾，“放开手，你再看仔细点。”
我只得用铲头搞打检察，步步为营，可是整体浮雕并没有异常，吕则诚仍不死心，我心想有种自个过来看。
“菩萨一边三十六根睫毛我都数清了，能有什么再察看的？”我现在腰上都跟打了醋似得，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力渐不支，再不给我拉回来到时候整个人就跟面条似地软下去。
三十六根睫毛！
我心中一疑，没有必要精细到这个程度吧，这个细节与其它各处简单流畅的雕刻风格并不一致，顿时我明白了。
为了减轻我的负重，我直接缷去铲头扔到了水中。单手握着探针，用力捅向那那十八条刻痕，就像易拉罐上的刻线专为拉启而设计，探针毫不费力地捣碎了这耷拉下千年的美丽睫毛。
一个扁状深孔出现在眼前，铲柄是无法送入，吕则诚抛过老魏的四两弓，太细。手头边一时没有衬手的物件，在这关头倒是不经意地想起我身上的一样东西倒是跟这眼眶挺合范儿的。
背着吕魏，我从怀中摸出铜枚给绑在了四两弓上，大小正合适，我慢慢地将它送入一尺多深，可还是见不着底。
初时似有动静，悉心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可是就是没了下文，我回头向强子要手电，真要是遇着什么锁之类的东西，还得老魏上手指导。
一股焦味腻人，背后的火已经烧到了一丈近前，吕魏皆恐我分心，竟然没有人告诉我！
下面一片火海，白头蝰乱蹿，热油煎得嗞嗞作响，方木原本就干燥，岩鼠带着火苗爬满了方木柱，现在上面是炽热难耐。
不断有方木上下受热不均炸裂开来，红旺旺的火苗顺着裂缝就窜了上来，照这个烧法，就算逃过蛇喙鼠噬，也会火燃尽氧气而窒息。
吕则诚自个解下装备包，投入水中，装备包的气密性很好，咕咚一声又浮了下来，顷刻就有许多岩鼠爬上争夺落脚之地。相互残噬的岩鼠从被撕裂的肠肚中流出油脂，触火即爆，引发方木阵震荡不止，姜云脚下失衡险些跌入水中。
隆隆的水声从南城传来，似有水闸泄流，浮油污水暴涨一米多高，沉重的木柱受此涨水徒增的浮力，如酒瓶似地开始随着水体荡浮起来，现在众人跄步难止，已经没法站稳身了。渐着方木上浮，我们已经可以碰到岩顶，城内的空间所剩无几，吕则诚已经作好了打算，顶上方木留下的竖穴倒是一处容身之所。
上浮的方木将众人的身体缓缓地送入岩顶的竖穴，望着吕则诚没入竖穴的身体。大家就此只能自求多福。
“葬身竖穴好歹也能留下个全尸。”姜云这小子没心没肺倒是挺能看得开。
方木如浮标一样顶到了岩顶，脚下一黑，狭长空间里的那种逼仄感让令人窒息，很容易让人生出幽闭恐惧症。我用力敲击内壁，听不到其他人的任何回应。
手触石壁颇感粗糙，出于求生的本能，我挪动身体，弓背顶住石壁，向竖穴顶上爬去。
蜷缩着躯体手脚并用地悬在井穴中，那种感觉筋骨迸裂，如果再不到顶，或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停靠的地方，我会直接坠下摔死在方木上。背后一空，本应下坠的身体却向后摔去，我抱头闭目滚进一条甬道之中。
照这样滚下去，底下再来了铁刺竹刀垫底的陷坑，中者非死必伤，也是断无幸理。
我可不想就这么地就成了牙签肉，还被人遗忘在静静的角落里发霉就干。想到牙签肉我这不争气的竟吞了一大口口水，一大口，口水。
可是滚势愈急，手脚根本就不得施展，心急如焚就要上刀案了，突感身子一飘被狠狠地掀了出去。
不及暇思，触物如电，只感全身酸麻，给拍在了硬石上，七荤八素全给倒出来了，鼻部一热血就洒到了手上，我摇晃着挣扎起身，就觉背后生风，一巨物就扑到了肩头，敢情是先玩够了再把小爷当点心呢，我心中一横并不强动，身形一软装死先。
手却暗地里摸向脚上的弯刀，鏳地一声，已是利刀在手，兜头便砍，就觉手腕一酸已被锁拿住，不待我反绞脱手，刀已经当啷掉地滚到一边。
